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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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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他们踩着夕阳的余晖回到旅馆,阿忌等不及到楼下晚餐,即催促安采妮到盛满星辰的浴室中,冲去一身的泥尘。

    “你先洗好吗?”安采妮推拒着说。

    “不,我想先躺躺。”

    “可是我”她忧心台北方面也许传真了重要资料给她,但又不敢明白告诉他,怕他听了要不高兴。

    服务生这时在门口轻叩了一下门板。

    “你先进去,我去看看什么事。”确定她走入浴室了,阿忌才将房门打开。

    服务生手中抱着一叠传真,说是从台北传来给安采妮的。

    “谢谢你。”给了小费,阿忌迅速瞄了眼上头的内容,有齐美传来的,有永安传来的,全是一些悬着未决的公文,等着让安采妮批示。这些人是怎么搞的?明知道她好不容易放几天假,却还要弄出这么多五四三的鸟事来烦她。

    话又说回来,若非她每到一个地方就急着和台北方面联络,人家又怎么有办法把资料传过来。

    他旋即不悦的将所有传真,全数塞到置衣的抽屉里,脱下衣物,加入安采妮的淋浴。

    “不是想先躺躺?”他突然从背后出现,令她的心一阵怦然。

    “临时改变主意。”他的手指不知何时已攀上她剧烈起伏的胸部。

    不一会我放弃挑逗和抚弄,绕到她身前,直接含入口中,用牙齿啃中啮着。

    安采妮疼楚地发出吟哦,意识到他的索求较之先前要来得粗暴而狂野。

    “在生我的气?”伏在他身上,她清楚感受到他心跳的狂乱。

    “没有。”隐去方才恣意强索的蛮横霸气,阿忌急喘的呼吸徒留一抹不愿说开的怅惘。

    你有,你只是不说。

    安采妮不安地拥着他,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俩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问题?

    “下去吃饭吧。”有些问题是无解的,再谈下去不过浪费唇舌而已。

    楼下的餐厅早早聚满了来此享受美食的宾客。服务生带着他们来到后院树荫下的小圆桌。

    在这里用餐别有一番盎然的趣味。阿忌和安采妮各点了鱼香茄子和茴香烤鱼,外加一瓶普罗旺斯特产的红酒。

    “我去去就来。”阿忌离座到前面附在服务生耳边吩咐了几句,挂着比方才更难看的脸色回到座位。

    “怎么了?”

    “没事。”但他的表情明显的表现他在说谎,三岁小孩都看得出来。

    稍晚,服务生端来主菜,顺便提着仿古的煤气灯挂在梧桐树上,让四周顿时增添了一份迷离的色彩。

    似乎刻意避开什么,晚饭后,阿忌便拉着安采妮到镇上教堂前的广场,一家咖啡店喝“黑圣水”——浓缩的艾斯培索咖啡。

    “这样柔和的夜色,和这么多陌生的人一起享受着生命的美好,觉得快乐吗?”

    安采妮肯定的点点头。“我没你懂得生活,但我会努力学习。”

    “你学不来的。”他当头浇了她一盆冷水。

    “何以见得?”她大大的不以为然。

    “你背负着太多有形无形的包袱,将你牢牢困住。”阿忌啜了一口咖啡,满怀心事的说:“我们俩终究是走在两条不同的路上,即使偶尔交会时发出绚丽的光芒,也是短暂而难以长久的。”

    “不会,我——”

    “会。”他以一记深吻止住了她的辩驳。在一棵橄榄树下,他捧起她的脸亲了又亲,直到一抹咸咸的液体不慎滑落她的口中。

    “你,”安采妮诧然惊心。“哭了?”

    “回去吧。”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今儿是怎么的?才短短几天,谁相信他会没头没脑的把感情下得这样重。“你一定累了。”

    回去的路上,他在地摊上买了一本关于中世纪吟游诗人马萨斯布悼念他纯真之爱的书送给安采妮。

    “你在暗示我什么?”再笨的人到这时候也该有所察觉了吧。

    阿忌定定的看着她“诗人歌颂日月星辰,花开花落,也歌颂毕生的至爱。我在暗示你,当你厌烦了一切名利的追逐时,还有一个人愿意张开双臂,迎接你飞奔而来。”

    有那么一刻,安采妮整个人定格在悸颤的感动中。她抱着他,泪水顺着脸颊淌入他上衣的襟口,直流进他的胸膛。

    原就沉默的两人,变得更沉默了。

    才回到旅馆,关上房门,服务生就急着来按门铃,告知有一份台北来的传真。

    “我去看看。”从他臂膀滑落的手,叫他紧紧一握,安采妮不觉愕然。他在担心什么呢?

    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资料,安采妮脸色霎时惨绿。

    “永安出事了。”这回捅出大楼子的又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安挺山。这败家子居然异想天开,买通商业间谍去偷人家新研发出来的食品配方。

    躺在床上的阿忌闻言一动也不动。一个连江山都可以舍弃的人,即便泰山崩于前当然也不改色才对。

    “听着,阿忌,我必须马上赶回台北,否则——”安采妮的话才说一半,他已翻转过身子,表明他的懒于闻问。

    “这关系到公司的兴亡,怎能等闲视之?”她忙着把行李箱找出来,把所有的衣物丢进箱子里。“阿忌,真的很抱歉,我有我的责任,我就算我要放掉这一切,总得先办好交接,你说是不是?”

    那头传来均匀的呼息,令她的解释像变得多余又可笑。

    如果阿忌愿意开口挽留她,她会留下来的,她想。但,他什么都不说,甚至连句告别的话也不给。

    而在询问班机之后,急忙忙的她才决定隔天早上再到机场划位,返回台湾。

    第二天一早,当她从睡梦中醒来时,才惊觉枕边的伊人已不知何时离去。

    走了?

    安采妮忙慌找寻阿忌可能留下的只字片语,没有?她迷茫跌坐于床畔,心乱如麻。一边是情爱依归,一边是复仇大计,两相拉扯,令她举步维艰。

    这时窗外忽尔飘起雨来,深深的思念席卷而上,她觉得好冷,国为没有他。

    该去找他的,可,她归心似箭。他难道不能体谅她的心情,不能明白她不得不的难处?

    犹豫片刻,她还是决定先赶回台北,把所有事情全部处理妥当了,再来想想该如何继续这段未了的情缘。

    旅馆的服务生体贴地为她叫了计程车,临上车前,她不舍地再三回顾。他,真的走了吗?

    “小姐,你还在等人吗?”计程车司机问。

    “不,我就一个人。”依依不舍地上了车,她仍不死心地贴着玻璃窗望眼欲穿,渴望见到那熟悉的身影突然从某个角落出现。

    她的失望、落寞的眼神,全数落入阿忌的眼底。他的确从某个角落出现,但那是在车子离去好一会儿以后。

    她不明白吗?他也有期望呀,他也非常希冀她能打消念头,撇开所有的纷纷扰扰,从此云淡风轻,与他千里共婵娟。

    风又起了,今年的普罗旺斯似乎特别冷。

    才大年初四,是政府人事机关宣布的上班日,按往常惯例,这天只会有少部分人前来做象征性的开工,但当安采妮销假回到办公室里,所有的员工几乎全部到齐。

    “总经理,”陈秘书从最底间的办公室小跑步的来到她面前。

    “通知所有一级主管,到会议室等我。”安采妮注意到大家正屏息观望她,她怒气勃勃的扫视众人,全场无人敢随意动弹。

    只有被降为副总的林明辉大步朝她走来。“采妮,”他以元老之尊,一向直呼她的名字。“这是美国方面寄来的起诉书。”

    安采妮愕然地接过文件“起诉书的?”

    “还有我们永安集团。”

    “为什么?”说话时,安采妮两眼不解地瞪视着林明辉,疑惑他的过度镇定和泰然。

    “因为安挺山向美国警方说他是我们永安的董事之一,这次的犯案也是你所授权的。”

    “什么?!”这消息青天霹雳般直轰安采妮的脑门。有那么几秒钟,她几乎没办法做任何思考。幸好多年的应战经验,让她在最短的时候间即恢复一贯的冷静沉着。

    有人想害她?而且不是一个人,是一挂人。

    是她太树大招风了?还是她的铁腕改革措施得罪了人?

    原因都有吧。总之,在永安,看她不顺眼,急于拉她下台的人,没有上百,大概也有几十吧。

    林明辉想必就是其中之一,这老狐狸,她倒要看他如何扳倒她。

    “是吗?”安采妮垂首沉吟了三五秒钟,始噙着笑抬头直瞪林明辉。“这小子真够阴的,自己闯了大祸,竟还要反咬我一口,拖我一起下水。”

    她神态转变之快,令林明辉颇为诧异。

    “你真的不知道这整件事情?”他不怀好心的问。

    “你想可能吗?我跟挺山老死不相往来,这是全台北商圈的人都知道的事,我叫他去偷人家的商业机密,他会去!你问这句话是老糊涂了,还是别有居心!”

    安采妮的强力反诘,令林明辉险险招架不住。

    “我,我是我只是猜测而已”

    “猜测你自己还差不多。”她拉下脸来,把话说得极重。“你和他亲如父子,还曾背着我爸爸在外头合资开设加工厂,揩永安的油水,记得吗?要真论起来,你的嫌疑比我大得多了,是不是要我把你这段光荣的事迹呈堂供出?!”

    “我、我”

    “都别说了!”安百贤拖着龙钟的体态,从门口走了进来。“采妮,回来啦?你回来就好了,进我办公室谈吧。”

    “林副总何不也一起进来商谈对策?”安采妮冷笑的说。

    “他不用,就你进来,采妮,爸爸有好多话跟你说。”安百贤等安采妮一进他的办公室,立即将门紧紧关上,并叮咛秘书,不准任何人打扰。

    他脸上僵凝的表情叫安采妮极度的不安。

    父女俩沉默良久,安百贤终于先开口道:“很抱歉,你还在休假呢,硬是把你给叫回来。”

    “爸,我们父女还需要这些客套话吗?”记得过往,他们甚至连礼貌的寒暄都少之又少呢。

    不知道这是不是豪门父子、父女的样板生活,在他们的生命中,亲情是最不被重视的,他们有的只是不断的斗争和掠夺。

    安采妮发现父亲迅速的老了许多,顶上的白发仿佛在短短几日内,猖狂涌冒,完全掩盖了他一向的精烁和洒然。

    “是,是,我们是父女,世上没有人比我们更亲的了,有话大可直说嘛是不是。”安采贤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这回,你无论如何得救救你弟弟。”

    “我要怎么救他!我哪有能力救他!爸爸,挺山他犯法犯到美国去,他这回我是无能为力了。”即便她再神通广大,遇上这样的难题,她也是爱莫能助呀。

    “爸爸求你好不好,”他说着说着老泪忍不住潸然而下。“我清楚得很,这件除了你,再没人使得上力了,你弟弟纯粹是年少无知。”

    “您错了,”安采妮抽出一张面纸递给她。“他是和别人阴谋好了来陷害我的。”

    “怎么会?”安百贤一愕“你指的别人是谁?”

    “是谁我还不确定,可以确定的是,挺山确实恨我入骨,他不但害了自己也不放过我。”她把美国警方寄来的文件呈给他。“这回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混帐!”他气得脸色发青。“该死的狗东西!我、我这造的是什么孽、什么孽啊我!”

    看着父亲老泪纵横,预期该有的痛快感觉一丝也不复存在。转脸望向细雨纷飞的窗外,浓浓思念袭上心头。

    什么节骨眼了,她还在想着他,而且完全不由自主,心底一有空隙,他的身影就翩然降临,紧紧窃占她整个心房,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采妮啊!”安百贤唤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你赶紧和律师研拟对策,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把挺山救出来。”

    “是的,爸爸。”她想,如果今天触犯美国律法的人是她,爸爸是不是也会以这样疼惜的口吻,吩咐众人救她脱困?

    安采妮临走出办公室门口前,安百贤忙追加了几句“你弟弟他不会是有心害你的,他一定是急疯了,才会胡言乱语,你要原谅他。”

    “是的,爸爸。”

    她点点头再度迈开脚步,感觉不知从何吹来一阵凉飕飕的风,直冷进她的背脊。

    安挺山害她何止一次,从小到大,他们兄弟俩为了要铲除她这个眼中钉,不知使过多少卑劣的手段。

    爸爸他怎么会知道?除了忙公司的事,他总是窝在朱幼龄那里,对她言听计从,她曾一度怀疑,他是否还记得有她这么一个女儿。

    叫她去救安挺山,那谁来救她呢?

    安挺山吃上了官司,犹不忘回过头来倒插她一刀。这么狠?这么狠?多年来,也和母亲一直处于弱势,任人糟蹋欺侮,没有人对她们伸出过援手,她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才能爬上权力顶峰,难道这也不行,她招谁惹谁了?

    安采妮开着车子来到齐美,将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她枯坐在驾驶位子上半个多小时,仍然思潮翻涌。

    永里里没有人能替她解围,齐美呢?她能向谁开口,又能指望谁?

    阿忌呀阿忌!此刻的你在哪里?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的旁徨无助?

    阿忌说得没错,她是画地自囚的犯人。

    她的内心深处明白得很,如果能够重新选择,她想跳舞,一如他,快乐酣畅跳跃于舞台之上,跳出自己的人生和梦想。但满腔的仇恨让她的身心只剩一片槁木死灰。

    然,一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孤独,多寂寞。关掉车灯,四周闲黑一片,强灯忽地在后头亮起。

    “你打算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张家玮摸壁鬼一样从后面闪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她记得齐美后天才开始正式上班。

    “阿叔要我来拿一份资料。”张家玮依旧是一身的光鲜名牌服饰。“你呢?被你老弟的案子给震回来了?”

    “你也知道那件事?”是谁说的,在台北商圈真是没有藏得住的秘密。

    “谁不知道?吵得沸沸扬扬,连老董都问起来了,你还没去看他们两个老人家?”

    “敛,”现在的她岂是一个忙字了得。“打算待会去儿过去。”

    “那我们就后天见喽。”张家玮望着她憔悴的容颜,不觉顿了下,若有所思的加了一句“你有没有见到豹仔?我是说,你老弟捅出那个大楼子之后,你有没有和豹仔商量过怎么解决?”

    “还没,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这种事他也帮不上忙,跟他说了只是徒然增加他的困扰。”

    “不见得,”张家玮今天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这档事,说不定只有他能帮上忙。”

    “怎么说?”莫非阿忌在美国食品界或司法界有熟悉人?

    “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你打个电话给他。”他按住她的车窗玻璃,意味深长的说:“假使这件就这样解决了,你可不可以看在我提供讯息的份上,在我姨丈,呃,老董面前,帮我说几句好话?”

    “你出了什么岔子?”记得以前的他可不会这么低声下气的说话。

    “还不就是那些爱嚼舌根的人,去跟我姨丈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张家玮愤愤不平的说“我喜欢你是事实,也不怕人家说,但我可没对你怎样,你说是不是?”

    原来如此,安采妮想起林镇福曾经暗示她,若有人做得太过火,尽可将之除去,难不成指的就是他?

    “是人就有感情,豹仔没理由把你晾在一旁,又不让旁人觊觎,这不但违反人性,也违反江湖道义。”他抓了抓头后脑勺,似乎颇为苦恼。“这回,他要是肯帮你就算了,不然我找他去,叫他干脆把婚离了,省得使你两面受苦。”

    待张家玮离去好一会儿,安采妮仍杵在原地,怔仲地望着远方。

    他语带玄机的话,她怎么也弄不明白。阿忌醉心于舞台,对这桩商业间谍案,又怎能使得上力?

    连下了两三天的雨终于停了,林镇福的病似日似乎又加重,不时咳得脸色涨成紫黑色,傍晚安采妮经过后院的花圃,见他一阵剧咳,忙为他递上呼吸器。

    “爸爸,要不要我送你到医院?”她一边帮他顺手,一边焦虑地问。

    他艰难地摇着头。“不要紧,歇会儿就好。”他是一个闷闷不乐的亿万富翁,特别是在唯一的儿子离家后,心情更是一日比一日糟。

    “不能这样拖了,我去跟妈说一声。”安采妮觉得他已严重到早该住院了。

    “不用不用。”林镇福把她拉了回来,示意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有话跟你说。昨天阿玮来过,”他急促地吸了几口气,才又道:“去找豹仔,采妮,这件事爸爸帮不上你的忙,他,也许有办法。”

    “阿玮也这样说,但,我怕他不肯。”老实说,她连打电话给阿忌的勇敢都没有。

    “什么理由不肯?”林镇福的病是不能随便动怒的,但他一提到阿忌火气就直窜而已。“你到法国去没见着他吗?你们俩是怎么了?没见过夫妻像这们这样的。外面人家怎么说我都不在乎,我有我的看法,我也相信我选的媳妇绝对错不了。你是爱豹仔的,对不对,采妮?你从巴黎回来我就知道,你爱上他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绝不让他辜负你。”

    “爸爸,”她不懂他们老一辈的想法,也不了解他们何经如此自信,这样一对被硬生生撮合的男女会有美好的结果,但,她知道他是疼她的。“谢谢你,但,我想我自己可以把事情解决掉。”

    “不要逞强。”林镇福半闭上眼睛,带着骄傲的口吻说:“你别小看豹仔,他是被我逼得受不了了才会跑去跳舞,事实上,他的才情远在阿玮之上,甚至好过我年轻的时候去找他吧!采妮,把他找回来,不要把自己累坏了。”

    当晚,许沁雅又劝了她一回,让安采妮不得不认真考虑把阿忌找回来的可能性。

    她孤单地躺在床上,从窗口望见难得一见的满天星辰。拂开额前的刘海,发现自己正发着高烧,兴许是这几天累坏了。匆匆挽起长发,到梳妆台的抽屉找出惯常吃的感冒药,惊见镜中的人,居然狠狠瘦了一大圈。

    尽管美丽依旧,却伴着哀愁和寂寞。伊人独憔悴啊,后谁堪怜?

    打开药瓶,犹来不及送进嘴里,人已乏力地跌向地板,发出砰一声巨响!

    西伦敦像个职梦工厂,每年,千万戏迷涌入剧院,求取一夜梦幻,暂时忘掉俗世的烦忧。

    the west end又名戏剧之城,是全世界剧院最密集的地区之一,两平方英里不到,竟聚集了五十多个大型剧院。

    入夜后,五颜六色的霓虹招牌争相闪烁,一幅歌舞升平的景象。许多英国大明星都是崛起于伦敦,奥黛丽赫本、大卫鲍伊等。

    东方表演者向来以能在此地演出,视为最高的荣誉。大家争破了头,只为能上台亮相一次,也就心满意足。

    星期六中午,女皇表演剧院门口大排长龙,票好几个月前就卖完了,大家还是愿意花几小时等候可能但绝少数的“退票”

    后台忙着上妆的舞团团员们,心情是既紧张又雀跃。只有阿忌例外,离开巴黎以后,他就经常神情恍惚的一个人倚在一边发呆。

    他在想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因此除了封明廉也没人敢过问。

    “阿忌,该你了。”可欣最是看不过他这副失魂落魄的德行。“再十五分钟就上场了,可不可以麻烦你先把三魂七魄收回来。”

    蓦然回神的阿忌啥话也没说,沉默地走向化妆台。

    “我跟你说话呢。”可欣见他坐要化妆台前目不转睛的,索性把整颗脑袋伸到他面前。

    “我听到了。”他说着,神情依然像个木头人。

    “听到了你还敛!”可欣忍不住叨念他几句。“搞清楚,在你之前,不知有多少世界知名艺人在西域亮相,西班牙的多明哥、义大利国宝帕华洛第,琼考琳丝”

    “喂,讲这些干么呢?”团员之一宋华挥挥手,要她别说了。人家想老婆不行吗?真是的,女人就是女人。

    “让他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呀,不然你看他,魂不附近的,这样能把舞跳好吗?”

    “你就少说两句。”

    “我偏要说。”可欣的脾气一拗起来,跟头蛮牛似的。“你知道,我们每天演出时,都有人在戏院的各个角落为我们打分数,细细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一丁点舞步出了差错,第二天立刻见报,所有批评都是毫不留情的。”

    “安静。”封明廉猝然打断众人的谈话。“阿忌你那边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

    一登上舞台,只见他又是生龙活虎,这点是最叫大家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地方。

    在伦敦,东方表演者登台的机会不多,也难怪可欣会格外紧张。

    这场演出仍是顺利结束。阿忌再度发挥他无限的潜能,和精湛的舞技。

    他是天生的舞蹈家。封明廉如是说。

    “阿忌,台北来的电话,对方说很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