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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前传一 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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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死死地咬住牙关,拼命按住怀里人的口。

    多年后我不止一次想,是不是因为我当初没能捂住她的眼睛,让她亲眼目睹了那日的家破人忘,才造成的那样自相矛盾的怪异性子。但无论我对此多么后悔,当时我仅仅是封住她的嘴,并克制住不发出声音就已经花去了所有的精力。

    不断地有人被杀。

    有强盗,也有保护我们的镖师。

    我知道,到现在我们两个还没被发现,不过是因为那些贼人还没把周围的人清理干净。我知道我们应该要逃,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耳边传来熟悉的尖叫声,在叫救命。一个十一、二岁的女童朝我们的马车跑来,却被从背后一刀砍道。

    我知道自己该闭上眼睛,至少也可以移开视线不去看她倒在地上的身影,可是我做不到。眼皮就像有牙签支着,连同脖子一起冰冷地僵在那里。怀里的小小身体剧烈地颤抖,手指之间有气息猛得拂过,我仿佛有尖叫从她喉咙深处冲出的错觉。

    外围倒着那个穿绿缎子,很有福气相的是鸿福客栈的掌柜,听说我们要回老家祭祖,便托了爹爹说要一起上路;却没想到我们家这么多人还会遇到贼子,也是他运气不好。倒在我们这两马车车轮边的是奶娘吴婶,说是我们的奶娘,其实真正给她奶大的只有星儿;她是母亲从娘家带过来的家生子,以前是她的贴身丫鬟,后来配了管事的;这次回乡,本能见到两年不见的儿子和丈夫。那边拿着把刀跟贼子拼命的是家里的护院,听说当年在江湖上亦小有名气,因得了父亲的恩惠才在家里住下;看武功,对上两三人还成,多了……何况他还护着个女儿。刚被胸口捅了个对穿倒下的是家里的管事,原来是父亲的书童,已都二十岁的人了还没成亲;听下人私底下,说是看上了照顾我们的浮樱,想等两年她大了跟母亲求的;这时候还不忘护在父母亲的马车边,真是个忠心的……

    还有那边十多步远桃红色衣服的管事娘子,这边七不外给抹了脖子的小厮……这次回乡祭祖,说是若合意便干脆住下,却不想……

    眼角透过门帘瞥到一快熟悉的布料。那个颜色——

    那种花纹颜色,布料质地……

    那似乎是天荒地老一般长久,又仿佛只是短暂的一刹那,我感觉不到时间究竟过了多少。

    怀中温热的小小身体突然挣扎起来,被我死死按住。轰隆隆作响的耳朵里似乎有点别的声音,我没有动。

    我怕痛,被刀砍会很痛很痛。就算一定要被砍,能晚一点也是好的。

    仿佛是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马车的帘子被拉开。

    来人似乎说了什么,我僵硬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抱的时间太久了也太过用力,不止手指,连臂膀都失去了感觉。

    看我抬头,那一身冰雪白色的人朝我的脸伸出手。

    我怔怔地抬眼望去,不知什么时候面上已布满泪迹。

    风一吹,冰凉。

    ****

    我以为我是不会记得的。

    再怎么深刻的记忆,在时间的冲刷下都会逐渐淡去。怕自己真就这样忘记以前的事情,就这样忘记在现代的爸妈,我把除了吃饭睡觉外的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回忆过去上面。却不想,我还是记得的。

    我出生的时候,吴婶的小儿子刚出生没多久,可她还是自请当了我的奶娘,反倒自己的亲儿子没顾上多奶几次。我不肯喝奶,整天大哭差点虚弱而死。稍大一点能喝米粥了就再不肯让她喂,搞得她暗地里哭了好几次。还是后来星儿那丫头出生了才让她找到了用武之地,即便我对她的态度再不好,她对我的嘘寒问暖关心照料也没比星儿少过半点。

    浮樱的名字还算是我取的。那时候正回忆到来这前看的霹雳新剧,便顺口报了那凯旋侯所用拂樱宅主的名字,却没想被听成了“浮樱”。我本就是被缠了说的,也没纠正。或许我这辈子真的天生冷酷无情,不仅硬是狠下心来没把这世的父母家人放进心里。相处多年,见她死了首先想到的不是不舍,反是庆幸她被砍得早,没上了车把那些贼子一并引来。

    呆呆地看着一地死尸,直到救我们的人想带我走,我才反映过来,甩开手朝便宜爹娘的马车冲了过去。

    被人拉住引到一边。杏黄色华美衣裙的年轻妇人躺在树下,她的衣服上没有血也没有丝毫凌乱,如果不是没有了呼吸,我几乎可以骗自己她还活着。

    女子秀美的面孔缺乏血色,头上的金钗也歪着。我伸出手想替她理理头发,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颤抖地不能用。

    “她死的时候,有一个月的身孕。”

    从没听过的好听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慢好几拍才反映过来。

    是啊,前两天在客栈的时候,正好听到便宜娘亲和吴婶提到过来着。只是因为还不确定,所以没有告诉大家。

    呆了半刻,我僵硬地转身在救了我们的人面前跪下,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求前辈让我爹娘入土为安。”

    一群白衣飘逸还会武的美貌女子一齐动手,准备好香烛之物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情。父母双亡仆从皆逝,我这主事之人也无心挑什么风水宝地。在道旁挑了座丘陵以便将来祭拜辩识,便落了葬。

    站在墓碑前,深吸一口气,不等拜下,刚刚停歇的泪又一次淌下。

    一叩首。

    刚出生,发现我不管是谁的奶都不肯吃,我那新娘急得当即大病,到我半岁了她都没见大好。我本是遗腹子,长到一岁半还不肯说话,她明明家世又好人也美,为了我却坚持不肯再嫁,坚持要守着我这不会说话的傻子。若非后来碰到我那便宜爹,只怕她真守着大好的青春年华就此青灯古佛相伴了。

    二叩首。

    即便我那便宜爹家世好相貌好对她也一往情深,两人照样蹉跎了许久。就算后来有了星儿,他们也对我关心依旧,哪怕我从来不尽孝道,没对他们请安问好也是一般。两岁还不肯说话,便宜外婆为了娘好想将我送到乡下庄子里,是娘绝食乞求,以命相护……

    三叩首。

    四岁的时候我说要学写字,便宜爹不顾我是女儿重金请回书院先生做家里西席,书童偷取笑我是傻瓜还读书,被父亲大怒发卖;上课被先生大手心,明明是我不对却还委屈地大哭,结果是从此母亲亲自教我读书写字……

    最后一叩首叩下,我将头抵在墓前。

    爹、娘……走好。

    既已轮回,前尘往事皆付流水。本应奈何桥上水一杯,偏那孟婆不见。天不怜我,今生尽错。

    此去阴阳两隔,君自珍重。他日若有缘再见,我为父来汝为子,偿尽今生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