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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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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浸在一曲音乐中,静静聆听,让光阴的大手滑过淙淙的乐律,缓缓地推着回忆的磨,向从前细细地碾过。以前的那些事儿啊,都纷纷地洒落心间,正待我一小件一小件拾起  

    我们那有话道:“蚂蝗盼插田,细伢子盼过年”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自然就是过年了。期终考试一过,寒假一放,离过年也就不远了。

    在家里饱饱地疯玩个把星期,就到了拿通知书的时间,一到早晨,我就挨个地邀同村的伙伴们一起去学校。到了学校后,老师就会布置寒假作业,宣布同学们的成绩,颁发一些奖状奖品之类的。那是我最得意的时刻了,因为小学六年,我的分数一直都是班上最高的,老师表扬我的时候,心里简直是甜得可以开出花来。老师发给我的奖状和奖品,我也宝贝似的收藏着。  

    也有一年,拿了通知书后,从学校回来的路上,我忍不住地将奖状看了又看,同村的几个男孩子跟在我后面就开始笑我了:“得意什么呢,你的分数都是老师给你写的,你妈妈送了东西给老师,我们都看到了,假分数,假分数”然后他们就笑着打着一哄而散了,我急切切地解释说:“没有,没有,就是没有,你们胡说!”追不上他们,一路上哭得西里哗啦。回到家后便质问母亲是不是送了东西给老师,母亲听后笑了起来,说是因为我年纪太小,所以送了些农产品给老师,拜托他能在生活上照顾我,和分数是没有关系的。

    呵呵,现在想来,这事情也真是有些趣味。  

    要过年了,各家各户都要贴春联。我们村里的春联喜联大多出自一人之手,一位留山羊胡子的老教书先生。他穿着和墨汁一样颜色的斜襟长衫,带一顶薄薄的圆帽,大人们都说他肚子里也装满了墨水。他是个善良的人,给乡亲们写联从不要报酬,也曾摸着我的头对我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春联写好了,用一把干稻草沾上煮好的稠稠的米糊,小心翼翼地贴到自家的门框上,这时候,似乎日子也成了春联的颜色,红红火火的。  

    要过年了,到了小年那天,平时劳碌的乡亲们也都停下了农活,开始炒瓜子花生、杀猪、打扫卫生、做糍粑。

    记得要打扫时,母亲都会把家里的家具用篾席、塑料布之类的东西盖上,父亲戴着斗笠,拿着长扫帚,把一年里屋顶上厚厚的一层灰扫下来。灰扫完了,就开始洗刷锅碗瓢盆,我站在一边,也打点零碎的小杂,递块抹布,送个盘子什么的。

    母亲炒的瓜子花生是村里公认的好,香、脆、干净。一口大荷叶锅,灶膛里烧着柴火,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还要一边烧火一边翻炒着。我那时候嘴馋,总是趁母亲不注意的时候抓上几把,把两只口袋塞得鼓鼓囊囊的,到了晚上又不记得清空,第二天早上一起来摸口袋,几个小洞,就知道老鼠来光顾过了。  

    杀猪是我不爱看也不喜欢的,猪凄惨的叫声让我实在是于心不忍。我还想起自己曾放走一只猪的事,那天屠夫正在磨刀霍霍,我家那头小眼睛的猪好象格外机灵,还没等几个去捉它出栏的人动手,它就用力一跳,竟跳出了栅栏跑了。一伙人赶忙追了出去,只见那猪一路狂窜,又向我的房间冲了进来,大人们见状要我快点把后门关好,别让它跑了,我站在那一动不动,自然是没有去关后门,甚至希望它快点跑,不要被捉住。后来那可怜的猪还是被逮住了,它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扒皮开肚了。我后来问父亲,为什么要杀猪呢?父亲笑着反问我说,你能不吃猪肉吗,这猪啊,就是这苦命。那时候的我一时间答不上话,可是很快的又品尝起香喷喷的红烧猪肉来。  

    做糍粑比较复杂,得先浸泡糯米,然后放到蒸笼里蒸,成了软软的糯米饭之后又要放到石缸里擂碎直至面目全非后,再放到一张大桌子上,这下就可以做糍粑了。一般是男人们负责把米饭捣碎,女人们负责把糍粑做成型,这时候孩子们是不可以去插手的,因为乡俗认为糍粑做得越圆,来年的日子也就越好。我那时候顽皮,经常是躲在桌子下面趁其不备拿下来一小团未成型的,和小伙伴们一起到屋脚下学着大人的样做起来,嫌不好玩了,又做起公鸡、糖果来。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吃年夜饭也是有讲究的,比如桌上摆的盘子要成双数,象征六六大顺,十全十美之类,菜里要有一道鱼,象征年年有余,动筷子的时候应该不动头也不动尾,预示着年年有余,有头有尾,还要摆上一道鸡,象征大吉大利。吃过年夜饭,就是发压岁钱的时候了。父亲母亲一人给我一些零钱,有时候也会拿到大额的,不过还没在口袋里捂热,就被母亲给哄走了。那时候还没有电视机,拿了压岁钱后,一家人围着灶膛烤火,大块大块的木柴塞进土灶里,熊熊的火“吱吱”的响,母亲这时就一边说开了,说她们小时候的年,也说火要空心,人要真心。

    而我,已经开始盼着快点天亮了。  

    那时候口袋里装着钞票,感觉自己就是个小小的富翁。吃过早饭,一溜烟地跑到小卖部去买烟花。我记得有一种叫“小蜜蜂”的烟花,我最喜欢了。一毛钱一个,个头是两个硬币叠在一起的大小,点燃了引芯后不会响,只是一圈一圈地转圈,发着五颜六色的火花的光焰。也放一种“冲天炮”不过那玩意有些危险,我就曾经点燃了一个,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家里的柴房就被点燃了。不过那个年纪,我看着一个一个的烟花在地上点燃,感觉那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风景。  

    小时候过年的那会,一般都会下雪,水塘里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到水塘里滑冰不能让大人知道了,得悄悄的。一年我实在忍不住了,叫了几个小伙伴偷偷地下了村口的池塘,我领着他们,神气得像个小队长。我先捡了几块碎瓦片用力往冰面上扔过去,见冰层安然无恙,就放心地一挥手,带着他们一拥而上,大家脸上都挂着欢快的笑容,小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后来我大着胆子往池塘中间走去,只听见“扑通”一声,我掉冰窟窿里了。很奇怪当时并不感觉冷,也可能被吓坏了,喝了几口水,脑袋也混混沌沌的,被人捞上来后,也自然是挨了母亲一顿好打。

    那年后,我真的没有再去池塘里滑过冰,不过,后来的年头里,雪是越下越小,冰也越来越薄,前几年回老家,塘里早就不结冰了。  

    拜年也是我喜欢的,我们那里对来拜年的小孩子的礼遇是满满的一碟子糖果,我经常是还没等人家用碟子把糖果装好,就已经把衣袋口扯开了。另外我羡慕的倒是大人们能喝上的红枣柿子茶,加了盖的瓷杯里,放了垫底的一层厚厚的红糖,加上大个的红枣,切成细条的柿子干,一打开盖就随着热气冒出浓郁的香来。

    到了十几岁的时候,我个子长高了,去拜年的时候人家给我上红枣柿子茶了,我知道,自己已经是大人了。  

    到现在,关于小时侯过年的记忆,一个字说,应该是“甜”那时候,有母亲的孩子是幸福的。后来母亲去世,我去了深圳。那个年,是我挤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赶回来和父亲一起过的。

    到了农历二十七,我终于请到了假。当我打电话想告诉父亲我要回家了的时候,电话才刚刚通,那长长的“嘟”声还没到一半,父亲已经接了电话,我情不自禁地言语哽咽,父亲不知道在电话前守了多久。

    那时候已经没有了车票,我所有的念头都是回家,快点回家。转了几趟车,到广州站的时候等车的人是黑压压的一片。在候车室的一角,我蜷着身子等了一夜,第二天终于挤上了火车,车上我几次都是被人群挤得脚不着地。

    我到家的时候,父亲正坐在土灶边等我。我看着家里的一切,小山似的红薯土豆堆在屋角,我的床早就铺好了,母亲在世时做的布鞋都整齐地摆在床边,灶膛里的柴火温暖的燃烧着,父亲一脸憨笑地帮我接了行李,问长问短。

    大年三十的晚上,父亲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我们两父女坐在灶膛边,说了好久的话。

    正月初在家陪了父亲几天后,我又一次拎着行囊外出了。在外面的日子,我心里总是深深地牵挂着父亲,一位诗人写的一段短诗也一度让我泪流满面。

    黝黑的脊梁

    皲裂的巴掌

    父亲坐在地头

    抽一口旱烟

    脱出露出脚趾的布鞋

    倒掉里面的黄土

    汗滴落在了石头上

    现在,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婚后接了父亲和我们一起居住,宝宝也快两岁了,正学着讲话,刚才在电话里说:“妈妈,糖糖,吃糖糖。”含笑挂断电话后,心里一缕平和柔软淡然而生,我想,今年的年应该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