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含着眼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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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灵在家里已经呆了六个月，离预产期越来越近了。她本来想着要在自己娘家生产，但是郭妈不同意，认为自己的孙子应该在郭家出生。没有办法，李灵只好住到了郭晓家里。在婆家肯定没有在娘家自在，她又不愿意同郭妈郭爸聊天，也不喜欢串门去和那些农村妇女说长道短，于是整天就自己一个人闷着，要不就不停地换频道看电视。正是夏天，李灵一边吹着风扇一边看电视，汗水还是从皮肤毛孔里冒了出来，她有点不耐地站起来走出门去。却听到门外郭妈正同郭爸在说：“你瞧她那样，整天一动不动，象个皇后似的。我那时侯怀郭敏郭晓的时候，八个月了还在地里干活，现在的年轻妹子真是不同了……一到晚地看电视，也不看看现在电费多贵，她自己又一分钱都不交……”郭爸抬头看见李灵站在门边，忙摆手说：“就你话多，说三道四的做什么呢，还不快去做饭！”李灵一扭头，跑到房间里，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泪慢慢地在眼眶里打圈……。从此后她连电视也不看了，每天就坐在家门口，望着远处的山发呆。
郭晓的家也在乡下，不过离县城比较近，走路不到一个小时就到城里了。那天晚上，离预产期还有8天，李灵的肚子就开始疼起来，越疼越厉害，郭爸连忙在村里叫了一辆车，连夜把她送到了医院。李灵在医院里疼到第二天的中午，还是没有要生的迹象，医生说才开到两指宽，还得等。李灵的喉咙的喊哑了，她的手紧紧地抓住床沿，痛苦得想立刻去死。下午的时候医生给她做了检查，然后和她说胎儿在里面已经有点憋气了，需要立即动手术进行剖腹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检查：量血压，称体重，各种化验……。检查完了，医生拿出一张手术通知对她说：“你的家属在哪里，要签字。”李灵想了想，现在只有郭晓的父母在身边，而他们又不认字，就说：“我自己签吧。”医生说：“我们按规定要事先同病人讲清楚，所有的手术，包括剖腹产手术，都是有风险的，都不是100%的成功率，所以在签字时你就要仔细考虑好，签下去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明白吗？其实这个事是要你老公在场的，最好征得他的同意。”李灵沉默了一会说：“我的事我自己作主……动手术吧。”医生点点头，拿着李灵签好字的单子，就去安排手术事宜了。李灵躺在病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想着即将到来的手术，害怕得浑身颤抖，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动手术啊，平时她连打针都怕得要命，现在却要被人剖开肚子……。她的心一阵阵地悸动，眼泪流了出来，她觉得所有爱她的人：她的父母，郭晓，妹妹……都不在身边，她要一个人去度过这女人一生中最难的关口。她拨通了郭晓的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老婆，我正在外面出差，天气好热，真难受。你还好吧？过几天就要生了，要好好保重身体，我明天去厂里请假，争取赶回来陪你……”李灵哭了出来，她哽咽地说：“老公，我现在在医院里，马上要做手术了，要剖腹产，我好害怕好害怕……。”郭晓惊叫了一声，急急地说：“怎么提前这么久？事先怎么不通知我一声？老婆，好老婆，不要怕——没事的，不要怕。现在手术都很简单的，没有感觉的，不要怕好吗？我在为你加油，为你祈祷，你是最棒的！”听着郭晓语无伦次的鼓励，李灵的心渐渐暖了起来，她微笑了一下，感觉不那么害怕了。郭晓一直在电话里和她说着话，安慰着她，一直到麻醉师走进来，他们才挂了电话。将要进手术室的时候，郭妈走过来悄悄同她说：“我刚听别人说，要先送一个红包给主刀医生才好，这样他做手术时就会对你特别用心些，照顾些，到时床位安排啊，手术后打针吃药啊，护士照料啊——都会好很多……”李灵问：“红包，要多少钱呢？”郭妈说：“至少要八百吧，别人送得多的都是一两千，我们八百也就够了。”李灵从包里拿出八百元交给郭妈，说妈你去安排吧。
李灵躺在手术台上，半身麻醉使得她腰部以下没有任何感觉，手术室的门关上了，主刀医生在面前挂了一块白布，让她看不到做手术的情况，免得她心里害怕。在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小护士，拉着她的手，专门负责安抚她的情绪。这件事情本来应该是丈夫或亲人来做的，但现在只能由护士代替。小护士一直不停地和她聊着家常，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医生和其它几个护士在另一端忙碌着。李灵问道：“手术开始了吗？”护士说，恩，已经在开始了，不要紧张。李灵感觉到肚皮被划开来，但并不是很痛，比平常打针难受不了多少，然后，她突然觉得很冷，浑身发起抖来，她牙齿打战地问道：“为什么……我这么冷？”护士说：“因为流了血，失血了所以就冷。”她抓紧护士的手，咬牙坚持着，大概几分钟后，她听到“哇”的一声啼哭，护士高兴的说：“恭喜你，生出来了，是个男孩！”李灵舒心地微笑了，她听着孩子的哭声，心里充溢着浓浓的幸福，这是她生的孩子啊，是她创造的生命，只属于她的小东西……这一刻，她感觉以前所受的所有的苦难，都值得了。
病床上，李灵艰难地抬起身子，想喂儿子吃奶，但是孩子的力气太小，李灵又是初次生产，奶水没能吸出来，只能让郭妈去买点奶粉喂给他喝。郭妈在忙碌着照顾孙子，郭爸回家去打理了，李灵在病床上被缩宫针的痛疼折磨得死去活来，她不停地叫着疼，汗水把枕头都染透了。郭妈抱着小孩在房间走动，边走边说：“你看你，不就生个小孩么，至于这么疼痛？这间房里四个生小孩的，就你一个人叫得厉害，可真服了你。想我生小孩那阵……。”听到这话，李灵的心冷了，她咬着唇，用手紧紧地扭着被子一角，眼泪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在医完里度过了难熬的一周，李灵出院了，郭晓也赶到了家里。他坐在摇床边仔细地端祥着儿子的脸，痴痴地笑着。“像你呀，老婆。”他笑道，“都说生儿子象妈妈，一点儿也没错。”“你这个没良心的，我生儿子时差点没死过去，你却象一点事儿也没有一样，回来也不说一句安慰我的话，就只顾着看儿子！”李灵一叠声地数落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可不能生气哦，月子里生气，以后脸上就会长斑，就不漂亮了。”郭晓逗她说。“还说坐月子呢，你看你妈，这几天弄的啥东西给我吃？每一餐都是稀饭拌肉汤，我吃得都想吐了……我听我妈说过，女人坐月子要吃很多补品才行了，失过这么多血，否则以后身体就会很差。我出院到现在，连你家的鸡毛都没见过一根！”说着说着，李灵的眼泪就下来了，她委屈地哽咽起来。“好了，宝贝，我跟我妈去说，我下午就去市场买好吃的回来给你，你想吃什么对我说，好不？我妈说医生吩咐过，剖腹产的要吃得清淡些才好，否则会上火的，上火了就不能喂小孩吃奶了……。”“哼，都是借口！”李灵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李灵又在家里呆了一年，儿子满周岁后，她就把他交给郭妈照料，自己来到深圳，准备和郭晓一起赚钱养家。她揣着简历来到人才市场，看到有合适的岗位，就一家一家地去投递。可是她已经今昔非比了，将近三十岁的女人，本来就难找工作，加上因为怀孕生产，耽搁了两年时间，工作经验也生疏了，而她又不愿再去做普工，找工作的意向不是部门经理就是人事主管，采购主管等，她接连面试了十来家公司，没有一家通知她去上班。她开始泄气了，早晚坐在房间里发呆，不想再出去找工作。郭晓和她说：“我们厂里现在有外发加工的产品，只要坐在家里做就行了。要不，我帮你拿些过来做做先？”李灵想了想，也只有先这么办，就同意了。从此她每天坐在家里加工电子原器件，就和几年前刚来深圳时，李依依在晶丽厂的工作差不多，插线孔，剪端子，机械地重复。做了一天，她算了一下，一共能赚三十元，刚好够一天的生活费，她苦笑了一下，感觉到自己已经无可奈何地堕落了，什么理想什么志向什么出人头地的想法，早就被深圳的骄阳烘干了，化得无影无踪，现在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丈夫和儿子，还有手里不停翻检着的线材和线扣。
李灵在家里已经呆了六个月，离预产期越来越近了。她本来想着要在自己娘家生产，但是郭妈不同意，认为自己的孙子应该在郭家出生。没有办法，李灵只好住到了郭晓家里。在婆家肯定没有在娘家自在，她又不愿意同郭妈郭爸聊天，也不喜欢串门去和那些农村妇女说长道短，于是整天就自己一个人闷着，要不就不停地换频道看电视。正是夏天，李灵一边吹着风扇一边看电视，汗水还是从皮肤毛孔里冒了出来，她有点不耐地站起来走出门去。却听到门外郭妈正同郭爸在说：“你瞧她那样，整天一动不动，象个皇后似的。我那时侯怀郭敏郭晓的时候，八个月了还在地里干活，现在的年轻妹子真是不同了……一到晚地看电视，也不看看现在电费多贵，她自己又一分钱都不交……”郭爸抬头看见李灵站在门边，忙摆手说：“就你话多，说三道四的做什么呢，还不快去做饭！”李灵一扭头，跑到房间里，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泪慢慢地在眼眶里打圈……。从此后她连电视也不看了，每天就坐在家门口，望着远处的山发呆。
郭晓的家也在乡下，不过离县城比较近，走路不到一个小时就到城里了。那天晚上，离预产期还有8天，李灵的肚子就开始疼起来，越疼越厉害，郭爸连忙在村里叫了一辆车，连夜把她送到了医院。李灵在医院里疼到第二天的中午，还是没有要生的迹象，医生说才开到两指宽，还得等。李灵的喉咙的喊哑了，她的手紧紧地抓住床沿，痛苦得想立刻去死。下午的时候医生给她做了检查，然后和她说胎儿在里面已经有点憋气了，需要立即动手术进行剖腹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检查：量血压，称体重，各种化验……。检查完了，医生拿出一张手术通知对她说：“你的家属在哪里，要签字。”李灵想了想，现在只有郭晓的父母在身边，而他们又不认字，就说：“我自己签吧。”医生说：“我们按规定要事先同病人讲清楚，所有的手术，包括剖腹产手术，都是有风险的，都不是100%的成功率，所以在签字时你就要仔细考虑好，签下去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明白吗？其实这个事是要你老公在场的，最好征得他的同意。”李灵沉默了一会说：“我的事我自己作主……动手术吧。”医生点点头，拿着李灵签好字的单子，就去安排手术事宜了。李灵躺在病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想着即将到来的手术，害怕得浑身颤抖，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动手术啊，平时她连打针都怕得要命，现在却要被人剖开肚子……。她的心一阵阵地悸动，眼泪流了出来，她觉得所有爱她的人：她的父母，郭晓，妹妹……都不在身边，她要一个人去度过这女人一生中最难的关口。她拨通了郭晓的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老婆，我正在外面出差，天气好热，真难受。你还好吧？过几天就要生了，要好好保重身体，我明天去厂里请假，争取赶回来陪你……”李灵哭了出来，她哽咽地说：“老公，我现在在医院里，马上要做手术了，要剖腹产，我好害怕好害怕……。”郭晓惊叫了一声，急急地说：“怎么提前这么久？事先怎么不通知我一声？老婆，好老婆，不要怕——没事的，不要怕。现在手术都很简单的，没有感觉的，不要怕好吗？我在为你加油，为你祈祷，你是最棒的！”听着郭晓语无伦次的鼓励，李灵的心渐渐暖了起来，她微笑了一下，感觉不那么害怕了。郭晓一直在电话里和她说着话，安慰着她，一直到麻醉师走进来，他们才挂了电话。将要进手术室的时候，郭妈走过来悄悄同她说：“我刚听别人说，要先送一个红包给主刀医生才好，这样他做手术时就会对你特别用心些，照顾些，到时床位安排啊，手术后打针吃药啊，护士照料啊——都会好很多……”李灵问：“红包，要多少钱呢？”郭妈说：“至少要八百吧，别人送得多的都是一两千，我们八百也就够了。”李灵从包里拿出八百元交给郭妈，说妈你去安排吧。
李灵躺在手术台上，半身麻醉使得她腰部以下没有任何感觉，手术室的门关上了，主刀医生在面前挂了一块白布，让她看不到做手术的情况，免得她心里害怕。在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小护士，拉着她的手，专门负责安抚她的情绪。这件事情本来应该是丈夫或亲人来做的，但现在只能由护士代替。小护士一直不停地和她聊着家常，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医生和其它几个护士在另一端忙碌着。李灵问道：“手术开始了吗？”护士说，恩，已经在开始了，不要紧张。李灵感觉到肚皮被划开来，但并不是很痛，比平常打针难受不了多少，然后，她突然觉得很冷，浑身发起抖来，她牙齿打战地问道：“为什么……我这么冷？”护士说：“因为流了血，失血了所以就冷。”她抓紧护士的手，咬牙坚持着，大概几分钟后，她听到“哇”的一声啼哭，护士高兴的说：“恭喜你，生出来了，是个男孩！”李灵舒心地微笑了，她听着孩子的哭声，心里充溢着浓浓的幸福，这是她生的孩子啊，是她创造的生命，只属于她的小东西……这一刻，她感觉以前所受的所有的苦难，都值得了。
病床上，李灵艰难地抬起身子，想喂儿子吃奶，但是孩子的力气太小，李灵又是初次生产，奶水没能吸出来，只能让郭妈去买点奶粉喂给他喝。郭妈在忙碌着照顾孙子，郭爸回家去打理了，李灵在病床上被缩宫针的痛疼折磨得死去活来，她不停地叫着疼，汗水把枕头都染透了。郭妈抱着小孩在房间走动，边走边说：“你看你，不就生个小孩么，至于这么疼痛？这间房里四个生小孩的，就你一个人叫得厉害，可真服了你。想我生小孩那阵……。”听到这话，李灵的心冷了，她咬着唇，用手紧紧地扭着被子一角，眼泪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在医完里度过了难熬的一周，李灵出院了，郭晓也赶到了家里。他坐在摇床边仔细地端祥着儿子的脸，痴痴地笑着。“像你呀，老婆。”他笑道，“都说生儿子象妈妈，一点儿也没错。”“你这个没良心的，我生儿子时差点没死过去，你却象一点事儿也没有一样，回来也不说一句安慰我的话，就只顾着看儿子！”李灵一叠声地数落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可不能生气哦，月子里生气，以后脸上就会长斑，就不漂亮了。”郭晓逗她说。“还说坐月子呢，你看你妈，这几天弄的啥东西给我吃？每一餐都是稀饭拌肉汤，我吃得都想吐了……我听我妈说过，女人坐月子要吃很多补品才行了，失过这么多血，否则以后身体就会很差。我出院到现在，连你家的鸡毛都没见过一根！”说着说着，李灵的眼泪就下来了，她委屈地哽咽起来。“好了，宝贝，我跟我妈去说，我下午就去市场买好吃的回来给你，你想吃什么对我说，好不？我妈说医生吩咐过，剖腹产的要吃得清淡些才好，否则会上火的，上火了就不能喂小孩吃奶了……。”“哼，都是借口！”李灵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李灵又在家里呆了一年，儿子满周岁后，她就把他交给郭妈照料，自己来到深圳，准备和郭晓一起赚钱养家。她揣着简历来到人才市场，看到有合适的岗位，就一家一家地去投递。可是她已经今昔非比了，将近三十岁的女人，本来就难找工作，加上因为怀孕生产，耽搁了两年时间，工作经验也生疏了，而她又不愿再去做普工，找工作的意向不是部门经理就是人事主管，采购主管等，她接连面试了十来家公司，没有一家通知她去上班。她开始泄气了，早晚坐在房间里发呆，不想再出去找工作。郭晓和她说：“我们厂里现在有外发加工的产品，只要坐在家里做就行了。要不，我帮你拿些过来做做先？”李灵想了想，也只有先这么办，就同意了。从此她每天坐在家里加工电子原器件，就和几年前刚来深圳时，李依依在晶丽厂的工作差不多，插线孔，剪端子，机械地重复。做了一天，她算了一下，一共能赚三十元，刚好够一天的生活费，她苦笑了一下，感觉到自己已经无可奈何地堕落了，什么理想什么志向什么出人头地的想法，早就被深圳的骄阳烘干了，化得无影无踪，现在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丈夫和儿子，还有手里不停翻检着的线材和线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