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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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乐薇,虽是把怒气撒在了乐灵的身上,心里却依旧不是滋味。自己今天出门的这身打扮,费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功夫,除了她自己和姨娘,怕是不会在有人知道了。昨天夜里,知道自己今天要去范府,她是整夜都没能安睡。

    想到从前年纪尚小时,二夫人常带着自己姐妹去范府做客,那时范家的大少爷范齐曾经亲口说过,最喜她一身的清雅装扮,尤能衬托出她的娇柔气质。后来,因自己的父亲回京述职,与范家一别就是几年,跟范家少爷自是不得再见。也不知他现在是不是还是当年样温柔和煦。想到那个文采斐然,风度翩翩的少年,乐薇觉得自己的脸上又是一热。

    可一看到自己精心挑选的裙子上,这一滩刺眼的水渍还有现在马车行进的方向,她的心就如同被谁用重拳捣了一下。想到自己这次无缘去范府,下一次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又会发生什么变化,乐薇看向乐灵的眼神一时又极为不善。

    好吧,任谁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被别人用如刀般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大概都不会舒服。乐灵也一样,被乐薇用仇恨的眼神盯着,她自己甚至都怀疑,难道刚刚是自己故意把水洒到乐薇的身上?想到身边的锦双是老夫人的人,乐灵本想与乐薇辩解几句的心又淡了下来:算了,还是好好表现吧,争一时之气也算不上什么。

    没过多久,车子在二门停了下来,婆子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二姑娘,四姑娘,软轿到了,两位姑娘请下车吧。”

    乐薇首先起身,再次狠瞪了一眼乐灵,若不是因为怕她口舌之争传去了老夫人与二夫人那里,她这一路有多少呵骂乐灵的话都只能死死的憋在肚子里,忍的她都要爆炸了。

    锦双扶着乐灵上了轿,她也看到了乐薇那临走时的表情,有些担心的说:“姑娘,四姑娘她不会真的把事情怪到你的身上了吧?”

    乐灵在轿里轻声说:“没事,不要管她。咱们先去祖母那里回个话,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软轿稳稳的停在后院的门外,乐灵慢慢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去,六月的阳光温热刺眼,就在快要到老夫人院子的时候,远远的模糊看到至柏至柏两人正与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子一路并行着与自己相对而来。

    乐灵一时有些心慌,即使从来没人跟她讲过这个时代的规矩,可是自己穿越而来这么久又带着原身的记忆,当然知道见外男是一件多么不合时宜的事情。可是,现在自己所在这的条路,左右都无处可藏躲,情急之下她也只能侧站在路边让锦双挡在她的身前。

    那个陌生的男人依着身高的优势最早看到了乐灵主仆二人,见是这样的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他微怔了下,把视线慢慢下移,才跟着至柏至松一路继续向前。至柏和至松此时也已看到了乐灵,因为他们早就已经得知今天二夫人会还着家里的几个女孩去范府做客,所以才这样带着外人在内宅毫无顾虑的行走,可是这乐灵是怎么回事?怎么回来了?

    已经由不得多想,他们几人也已经来到乐灵的近前,至柏开口:“二妹,你这是?”

    乐灵看着停在自己眼前的两双金丝绣边的牙白锦靴开口道:“回大哥,路上出了一点小状况,我与四妹先行回来了,我是来给祖母请安的。”

    至松听了,急着开口问道:“母亲和姐姐她们可好?”

    “二婶她们都好,这时应该已经到了,是我们的马车出了状况,所以只能提前回来。”乐灵虽没抬头,却依然能听出他口中的焦虑,解释道。

    至柏也才放心下来,又有些犹疑,虽说这内宅女子不见外男,可是现在大家已经在这路上撞到,难道要装做不认识吗?贺兄一路护送祖父回来,祖父对他也是甚为喜爱,估计过几日也会对家人介绍吧,所以他开口道:“二妹,这位是贺远,贺兄长,他是祖父好友的后人,你也随我们一样,称大哥吧。”

    一直低头的乐灵微一幅身,开口道:“贺大哥。”

    贺远正有些不在自在,却听得一个如云雀出谷般清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的目光停在乐灵头上那枝珠钗上,低声说:“妹妹有礼。”

    乐灵前世曾经听过有人用大提琴的音色形容男人好听的低沉又带有磁性的声音,可是她也只是在看文时有过这样的描写,一直以为这都是少女们的粉色幻想而已。可现在,当从自己的头顶上传来这低沉而又略带磁性的声音时,乐灵才觉自己,自己当真是太无知了。

    被这声音吸引的后果是什么?就是乐灵的心在不停的蠢蠢欲动,想要抬头看看那男人的样貌。可那一直存在的理智告诉她,好奇害死猫,只要行错一步,自己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就在她万分纠结的时候,至柏的一句话算是让她彻底的冷静下来,“那你进去吧,正好祖父也回来了,我们就先走了。”

    没敢抬头的乐灵,眼看着一双黑色布靴从自己的眼前经过,却只感觉这双脚如船一样,向前的每一步都踏实有力。

    知道于老太爷也在屋里,乐灵向老夫人屋里走去的每一步都带着不安,也不知道这从未谋面的于老太爷,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带着锦双安静的等在门外,不过多时,秋妈妈就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乐灵笑道:“二姑娘,快跟我进屋去吧,老太爷这时也在呢,听到是你来了,心里头正高兴呢。”

    心里正不解,怎么会是秋妈妈出来接自己,就听到秋妈妈利索的说了一堆的话,再看她对自己的使的眼色,就明白秋妈妈这是有意出来给自己先打个定心剂的。感激的看了一眼秋妈妈,乐灵才在她的身后进了屋去。

    刚迈步进屋,就听得正堂里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你还别说,若不是这贺远已经有了婚约在身,秋天就要成亲了,我还真想与贺家结门亲事呢。”

    老夫人来大赞同的正欲接话,就见乐灵走了进来,于是只能先收了自己想到说的话,转而面无表情的看着乐灵。

    乐灵抬眼看去,只见与老夫人隔桌而坐的一个白发红颜的老者,他在见到乐灵时,双目迸出一缕惊喜,继而又流露出哀伤。乐灵见了,又是双膝盖跪地说:“乐灵见过祖父,祖父安好。”

    于老太爷有些激动,他轻轻的动了一下后,又看了看一边的老夫人,终于是没有站起来,只有些伤感的说道:“好孩子,起来吧。”

    想到自己英年早逝的长子,自幼年聪明,资质,悟性都属上层。因他是长子,自己与父亲对他也是用心培养,他也从未辜负过自己与父亲的期待,若是他能平顺活到今日,怕也是朝上的栋梁之材,家中的顶梁之柱。哪成想,他竟然能因为一场科举而失了性命,怪只怪自己过于贪心,想要他们兄弟能一起继续光耀门楣,明知他身子弱,还是给了他若大的压力。

    老夫人见于老太爷那伤感的感情,一辈子的夫妻又怎么能不知道他现在的想法?一想到于老太爷现在的心里,准是想着那个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儿子,她这心头就泛起阵阵的厌恶。再看向老实站在一边的乐灵时,眼里就带上了不耐。

    乐灵在对上老夫人的目光后,心中一紧,自己这是哪里做的不对了?可想想自己从进到屋里到跪下磕头,没有一个地方有行错的,这又是怎么了?她小心的对上一直看着自己的老夫人,讨好的笑了笑,见老夫人仍是没有表情,她有些不安的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老夫人看到这幕,那经过多年风雨磨砺早已经坚硬的心却是软了一下:罢了,自己当初造的业障,就还在这个孩子身上吧。这么多年已经过去,当初那些事情早就该随着那几个人的身死放下了,自己已经是这把年纪了,又何苦还是看不开呢?她放下了心中的执念,再看向乐灵时,已是表情温和:“你怎么先回来了?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乐灵见老夫人对自己又重新带上了笑,心里已经是有些迷惘,嘴上却毫不耽误的回道:“路上为了躲避顽童,车夫架车不稳,偏巧四妹妹口渴,结果杯中茶水湿了衣裙的,所以我与四妹就一起转回府来了。”

    老夫人端起茶碗的手停了一下,看着于老太爷道:“这四丫头,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明知在车上,竟然还要喝茶,即使茶水没有洒在身上,她难道准备去别人府上做客时,还要找净房不成?”

    老太爷笑着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孩子们规矩不好,你找人教教,这后宅的事情还能有你解决不了的吗?”说到这里,他站起身道:“我先去书房了,看看至柏至松他们还着贺家小子,在书房里都做些什么。”

    送走了老太爷,老夫人这才对着乐灵说:“来,扶着我,咱们进屋坐去。我如今年纪大了,最不耐烦坐这个椅子,太累了。”

    扶着老夫人进了里屋坐好,老夫人对秋妈妈说:“给乐灵倒杯酸梅汤来吧,这天怪热的,她们小姑娘就喜欢这个。”

    她看了看乐灵,问道:“今儿中午就在我这里用饭吧,你祖父进了书房就一时不会出来,你正好陪陪我这老婆子。”

    再一次接到老夫人的善意,乐灵敢对天发誓,她真的是受宠若惊啊,难道是天气热了,老夫人的心也被太阳给晒软了?这是个好机会啊,老夫人给自己搭了梯子,自己若不顺着爬上去,那不是太不知道好歹了?

    她几步走到老夫人跟前,蹲在她的腿边拿起小巧的美人锤,轻轻的给老夫人敲着腿,说:“若不是怕祖母嫌我添乱,我很愿意日日都来陪着您,给您读读经书也好。”

    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满意,边拉乐灵起身边说:“你有心了,这样就好,你们年轻不用总过来陪我这老婆子。待过几日,我请个教养嬷嬷来家里,你们姐妹那时就一起去好好学规矩吧。”

    见老夫人不让她动手,乐灵看着置于老夫人手边的经书说:“祖母,我给你念经书吧。”

    凉爽的夏风拂过插在瓶中的丁香花,香气一时溢满了整个小屋,轻柔的葛纱帐子微微动了几下,老夫人闭着眼睛手里转动着佛珠,耳边是乐灵是那还带着少女声线的轻柔嗓音。过了许久,老夫人微睁开双眼,看着乐灵依然专注的读着手中的经文,声音中没有一丝不耐与心急,老夫人再次将两眼合上。

    直到一本心经又被乐灵读完后,待她再想次重头读起的时候,门外小丫头低头走了进来:“秋妈妈,四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