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归元神掌 > 第五章

第五章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龙天仇低头不语,老者又道:“你打算去拜谁为师呢?”

    提到拜师,龙天仇眉开颜展,似是充满了希望:“晚辈打算去拜名震塞北的‘断掌连环钩’为师。”

    “找他?”

    老者闻言一惊,沉默不久,终于笑出声来:“我看算了吧!”

    龙天仇不明老者话意,但觉话中有话,轻咳一声,向老者问道:“未知老前辈此话何意?”

    老者慢吞吞地,笑了好半天,才停住笑声道:“因为他已经挨了我一掌,现在的情形,恐怕比你刚才好不了多少。”

    “啊!”龙天仇听老者这样一说,脸色不由大变,拜“断掌”为师,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如今“断掌”受重伤,那他怎么办呢?

    突来的剧变,使龙天仇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痴怔良久,始失神缓言道:“那怎么办呢?”

    “年轻轻的,那么死心眼!这点事就没有法子办啦?”

    老者看到龙天仇那副落魄的可怜相,不禁又要笑出声来,说着,身形一转,背向龙天仇道:“难道拜我为师不行吗?”

    “老前辈,您”龙天仇一阵喜出望外,跟着就要下拜,老者见状,连忙挥手叫道:“哎呀!你先别得意!”

    老者转过身来,笑咪咪地道:“老夫一向是不收徒弟的,不过,我既然伤了你的师父,一走了之,也不是道理。”

    龙天仇眼巴巴地静听下文,老者却是有意地停了很久,才摇头晃脑地道:“这样吧!咱样先来对上一掌,如果你还堪造就的话,老夫就收你为徒。”

    “老前辈!”龙天仇面有难色,这老者一掌既然能打伤“断掌连环钩”其功力之深厚神化,可想而知,自己凭哪一点能耐和他来对一掌?

    老者早已窥透龙天仇的心事,故意讥讽他道:“怎么样?

    怕啦?真没出息!”

    龙天仇并不是怕死的人,只是觉得现在死了,未免有点可惜,心里犹豫了半天,突然一个奇异的想法,涌上心头,暗忖道:“这老者既然肯救我,哪里会再一掌把我打死?说不定他是故意试试我的胆量,我怎么能这样泄气呢?”

    于是抬头望了老者一眼,试探地道:“不是晚辈怕死,实是怕有损老前辈声誉。”

    “哈哈”老者笑了。

    笑声中,得意地道:“好,好,武中有知己,掌下无老幼,拿掌来,咱们研究研究!”

    言罢,一个跳跃,两腿微曲,双臂半弯,十指平伸,预先摆好了架势。

    龙天仇虽然心里想得如意,见到老者这副样子,也心惊肉跳地,吓出一头冷汗来。

    “来吧!”老者一声厉吼,龙天仇一阵哆嗦,无可奈何,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伸出了双手。

    四掌相对,距离尺余,龙天仇突觉一股无形的吸力,发自老者掌心,自己糊里糊涂地,硬被吸了过去。

    龙天仇急忙跟上前去,力聚两腿,拿桩稳住力势,大有“我命听天,任由宰割”之慨。

    掌心紧贴之后,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老者双掌所发出的,并非不可抵挡的威力,而是团团滚烫的热流。

    龙天仇睁大了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

    老者神情持重地道:“赶快静心虑志,抱元守一,待老夫帮你打通生死玄关。”

    原来这奇异的老者,正在不惜耗损本身百年真元,为龙天仇通任督,畅枯穴,运行周天。

    半个时辰过后,在老者的喘息声中,龙天仇变了。

    他得到老者的真力,增加了惊人的内功修为。

    不久,老者精神复元,脸上再度现出笑容。

    “好了,老夫给了你终生受用不尽的真元,以后的事情,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龙天仇跪倒于地,感激涕零地道:“老前辈恩胜再造,晚辈终生感激不尽。”

    “废话少说,日后若能好自为之,老夫也就心满意足了。”

    “请老前辈赐告名号,晚辈当铭刻心中。”

    老者又笑了。

    笑声过后,脸上现出一片凄恻,沙哑地道:“老夫真名实姓,已发誓只能告诉一个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老一辈的人,当年都称我‘飞天狐’!”

    “飞天狐?”龙天仇如闻晴天霹雳。

    老者却慢慢地重复道:“是的,飞——天——狐——”

    话声如雷贯耳,字字沉重,字字清晰,龙天仇呆跪了半天,再抬头时,老者已不知去向。

    当年武林中有三绝.一是正派的“太上老人”一是邪派的“天外一邪”再一个,就是不邪不正,亦正亦邪,做事不分青红皂白,待人只凭喜怒哀乐的“飞天狐”了!

    龙天仇因祸得福,从此隐居深山。

    十年后,龙天仇再度现形江湖,报了父仇,逼死亲母,走遍天涯海角,始终探不到娇妻爱子的下落。

    于是,他变了!

    他在情感的双重刺激之下,失去了人性!

    他在疯狂的报复之中,泯灭了良知!

    这就是今日的“骷髅岗主”!

    这就是今日的“遁世一狂”!

    本来,不笑寨主和一目泪尼,对逍遥子的乾坤掌力,颇具几分信心,可是,与黄衣女来到骷髅岗后,亲见逍遥子负伤落荒而逃,这才知道遁世一狂龙天仇的厉害。

    三人暗中窥视良久,及至石屋内抛出三颗人头,更是百感交集,万念丛生。

    岚姑娘身困魔窟,他们不能见死不救,然而照方才的情形来看,他们两个绝不是龙天仇的对手,情急之余,忙思对策,一目泪尼突然心血来潮,建议不笑寨主,趁天黑之利,鱼目混珠,假冒七分洞主之名,巧施声东击西之计,总算从虎口之中,救得岚姑娘一命。

    岚姑娘万劫余生,魔窟半月,还命失身,羞愤交加,痛不欲生,离开骷髅岗后,一路哭哭啼啼,泪下如雨,直至客店。

    此际,天已大亮,店家正在门外打扫,见四人默默归来,满脸狐疑,欲语还休。

    四人一声不响,在黄衣女指引下,迳往逍遥子房间。

    他们原以为逍遥子必早已逃回养伤,没想到开门一看。

    不但未见逍遥子的人影,竟连纸条都没留下。

    难道他没有回客店?

    难道他仍在骷髅岗上挣扎?

    难道他受伤过重而不治身亡?

    难道他

    顿时,四人心情再度沉重下来。

    不笑寨主连忙赶回自己房中,房中亦是空无一物。

    一目泪尼偕岚姑娘与黄衣女玫姑娘随后赶了来,四人八目相对,拿不出半点主张。

    这怎么办呢?

    遁世一狂再厉害,凭逍遥子的内功修为,绝没有即刻断气死亡的道理。

    那么,他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玫姑娘紧偎在一目泪尼身边,一双大眼睛,直瞪瞪在望着不笑寨主出神。

    岚姑娘左思右想,满怀委曲无处诉,又低头哭了起来。

    不笑寨主见状不忍,低叹一声,好言相劝道:“岚儿,事到如今,哭也无益,还是好好为以后打算一下吧?”

    岚姑娘听了,哭得更加厉害,芳容凄楚,珠泪簌簌,抽噎着断断续续的道:“师叔,岚儿此身已遭淫魔蹂躏,今生今世,尚有何面目见人?”

    言毕,一头扑进一目泪尼的怀中。

    一目泪尼心头一酸,也不由得掉下泪来。

    唉!这也难怪!

    一个十几岁的大姑娘,还能有什么比贞操更宝贵呢?

    一目泪尼轻抚着她的秀发,像安慰一个受尽委曲的孩子.温柔地道:“岚儿,别哭了,听师姑的话。”

    岚姑娘慢慢稳住自己的情绪,低头抽噎不语,玫姑娘忽然抬起头来,望着一目泪尼道:“师姑,以后我和岚姐姐跟您和师叔好不好?”

    赤诚天真的问话,难住了好心的师叔与师姑。

    东海之行,任务艰巨,千惊万险,未可预料,一目泪尼与不笑寨主冒险前往,是福是祸,尚不得知,如果再把岚姑娘与玫姑娘带去,势必更将寸步难移。

    两人思量片刻,不笑寨主言道:“师叔与师姑大事在身,急待办理,你们俩先到崂山住一个时期,等你师叔、师姑回来,再为你们妥善安排。”

    一目泪尼恐两女心有不安,又补充道:“崂山绝壁书生,与师叔系多年至交,其武功均在我们之上,你们俩去了以后,可以好好学点东西。”

    两女心下虽不愿意,听师叔、师姑一番话,深知所言非虚,只好点头答应。

    不笑寨主又安慰了几句,遂唤店家取笔修书,雇好一辆马车,再三叮咛托付,才送她们上路。

    送走了岚姑娘与玫姑娘,不笑寨主与一目泪尼无暇唏嘘阴沉鬼叟夫妻的命运,无心多想渤海逍遥子的下落,急忙结帐离店,购得两匹骏马,踏上坎坷的途程。

    万丈崖水火沟的地图,绘在一块彩色丝巾之上,这块彩色丝巾在一目泪尼的手中,鬼谷门下已经探知此项秘密,为了慎重起见,他们不得不改装易容,掩人耳目。

    途中人马,络绎不绝,个个行色匆匆,神秘异常。

    看来此行热闹不在话下,凶多吉少,亦当在意料之中。

    一目泪尼一目炯炯,不笑寨主脸色持重。

    为了人间三宝的诱惑,为了彩色丝巾的鼓励,他们忽略了一切碍难,造成了骑虎必行之势。

    从白马镇到滨城,只要三天的路程,第三天午脾时分,他们便已来到滨城镇上。

    滨城乃山东半岛沿海一处商业重镇,平时已经繁荣得很,此刻更是热闹非凡。

    街尾平安客栈,建筑宏伟,富丽堂皇,为滨城唯一高雅休息处所。

    这一日,天气晴朗,生意兴隆,楼上楼下,全告客满,喝拳行令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来到了门前,早已有店伙躬身迎了出来.

    “两位好福气,只剩下楼下最后两个位子了!”

    店伙一面迎客,一面买弄地道:“福星高照,两位快请!”

    两人一跛一盲,随着伙计上得楼来。

    但见——

    粗眉大眼,獐头鼠目,奇装异服,高矮胖瘦,形形色色,应有尽有。

    靠角落处,一张贴墙的方桌上,只坐了一个虎背熊腰,塌鼻吊睛的彪形大汉,伙计带着两个人走了过去。

    走到大汉身边,伙计哈腰陪笑,言道:“今日人多,请大爷挤一挤。”

    那大汉不闻不问,只顾低头大吃大喝。

    伙计无奈,只得再次央求道:“这两位也是远客,大爷您就行个方便吧!”

    待了很久。

    大汉突然停止吃喝,侧首斜视两人一眼。

    左手轻轻往桌面上一拍“砰”地一声!

    伙计伸头双眼一瞪“啊”了一声,差点昏了过去。

    不是伙计血压高,不是伙计神经衰弱,而是,一张好好的方桌,经大汉轻轻一拍,四只脚齐整整地掉了下来,剩下一个桌面,悬定而立,桌上杯盘依旧,滴酒不倾。

    这一手含蓄的内功,惊动了在坐众客。

    顿时,屋内鸦雀无声。

    大汉脸色一沉,破口骂道:“真是他妈的混蛋加三级,这种脏兮兮的玩意儿,也敢往大爷桌上带!”

    伙计支吾了半天,连个屁都不敢放。

    溜了!哄堂一阵大笑,接着,立刻恢复了沉静。

    大汉又朝两人瞪了一眼,不屑地说:“快滚开点,别惹大爷恶心!”

    两人态度平和,面露笑容,相互使了个眼色,目光死死地停留在大汉脸上。

    这时,屋内一阵惊呼,客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原来,受大汉内力控制,临空而立的桌面,竟缓缓地冉冉上升。

    这是一场内力相斗的好戏,人们渐渐围拢了过来。

    大汉先是神情一怔,继则脸色一变,知道自己一时大意,看走了人,当时一收狂傲之气,忙用真元,增加功力,想把上升的桌面,拉将下来。

    然而,那桌面只下降寸许,又继续上升,直达屋顶。

    说也奇怪,桌面抵达屋之后,突然急速下降。

    这一降,又引起屋内一阵惊呼——

    原来,下降的,只是一个光溜溜的空桌面,桌上的杯盘碗筷,牢牢地,磁铁似的紧贴在天花板上!

    这时,大汉额冒冷汗,眼布红丝,额暴青筋,口吐白沫,一声闷哼,栽倒于地。

    这时,紧贴在天花板上的杯盘碗筷,竟各自悠悠下降,端端正正地,落在半空的桌面之上。

    两人相顾一笑,高叫一声:“伙计!”

    桌面再度腾空而起,越过众人头顶,直向楼梯口处飞去,两个伙计慌慌张张地,接住了桌面,怔在当场。

    这时,一阵掌声响起——

    这时,一阵叫声响起——

    这时,众人争先恐后地把中央处,一张宽敞的桌子让了出来,恭请两人就坐。

    两人当仁不让,盛情难却,一跛一盲,并肩走了过去。

    伸手拉开椅子,正想坐将下去,忽然眼前红影一闪,低头看时,两只椅子上,活生生地多出两个人来。

    这两个人——其实,应该说是两个小孩,因为看年纪,最多不过十二三岁。

    一男一女,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两人俱是一身血红短衫打扮。

    常言道:“初生之犊不怕虎,有眼不认泰山高。”

    两个毛孩子,居然敢在众英雄恭请两个人就坐之际,来上这么一手,真是老虎嘴里翻筋斗,有点不知死活了。

    那跛者心情正是兴高采烈,被两小从中促狭,不管是有心开玩笑,或者故意触霉头,于刚争回来的面子,总有些不太好看。

    于是怒言喝道:“小鬼,躲开!”

    两小正襟端坐,双手托腮,眼睛向上一翻,颇不乐意是道:“凶什么?”

    盲者见两小顽皮不堪,也不耐烦地道:“小辈休要胡闹,免得我两人落个以大欺小的罪名。”

    那男童一听,更不服气,从椅子上往地下跳,两手叉腰,指着盲者道:“什么以大欺小,以小欺大的?你神气个什么劲?刚才那两手,我早就看到了,能骗得了这批土包子,可唬不住我们兄妹!”

    众人闻言,脸上一红一白,心里颇觉不是味道。

    一跛一盲,倒被他们弄得一时失了主张。

    这时,那女童跟着跳下地来,指着跛者道:“那点见不得人的玩意儿,也敢在大庭广众之前,丢人现眼,有什么了不起?”

    小小的年纪,如此大言不惭,自易引起众人不满,果然靠窗角落处,有一人喊道:“胡吹什么?有本事的话,耍两手给咱们瞧瞧!”

    “怕死的人,谁敢在老虎身上拔毛!”

    那男童神气活现地,四下扫了一眼,然后笑着对女童道:“妹妹,我看要是不露两下,这些饭桶是不会服气的。”

    女童一声淡笑,红润的脸蛋上,现出两个逗人酒祸来,这小妮子又绷紧了小脸,摇头晃脑地,装得一派老气横秋地道:“他们既然用桌子显本领,咱们也来玩玩桌子吧!”

    男童点头表示同意,心神一定,猛喊一声:“起!”

    先前被一跛、一盲送到伙计手中的桌面,又从伙计手中飞了起来。

    楼下的客人,有的已经赶上楼来看热闹。

    飞起的桌面,飘飘悠悠的,在屋内绕场一周,然后,停在他们的头上。

    女童伸手斜挥,娇呼一声:“转!”

    言犹未毕,那停在半空的桌面,竟像个飞碟似的,在空中作急速的水平旋转。

    桌上的杯盘碗筷,紧贴桌面,随而旋转。

    两童神态悠闲,仰首欣赏自己的得意杰作。

    旁观的众人,目瞪口呆,眼花撩乱,忘记了喝采。

    一跛、一盲惊疑参半,望着旋转的桌面出神。

    屋内卷起一阵旋风,呼呼作响。

    贩夫走卒,早已禁不起风力压迫,避下去,剩下的,都是武林中人,他们亲眼看到这件奇绩,那种表情,那副神色,真是令人难以形容。

    想不到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不点儿,居然也身怀逾年之技。

    在场的人,个个都是平日自命不凡的武林高手,都是想到东海,去争夺太上老人的人间三宝的,此刻,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被他们恭维不久的一跛、一盲的沮丧情形,只是一味地瞅着红衣二童。

    天地间奇异的事情真多,在众人注视之下,那女童慢慢将目光移向桌面。

    桌面仍旧在不停地旋转。

    红衣女童望着桌面看了半天,突然脸色一正,急速旋转中的桌面,立刻四平八稳地停住。

    女童双目微闭,似在行功。

    就在这时。一团白色的薄雾,从女童的七孔之中,冒了出来,众人正自惊奇,泛眼之间,那女童一头乌黑的秀发,竟在烟雾之中,变为天蓝。

    女童朱唇顿开,又是一声娇喝:“翻!”

    双目开时,桌面就空一个翻滚,由上而下,杯盘碗筷,一式倒栽葱,汤菜不流,滴酒不倾,这份功夫,硬是要得!

    “啊”!众人又是一声惊呼。“哈哈”一阵笑声传来,跛、盲两人行至二童面前。

    同时厉喝一声道:“翻!”

    女童全心行功,没料到这两个人会来这一手,一个大意,桌面又被翻了回去。

    男童脸色一怒,正待出手,跛者双手一摇,笑道:“两位小侠功力过人,我们认输了!”

    盲者行出趋前笑到:“来,我们敬小侠两杯!”

    说着,双手一伸、一拨、一缩。

    半空中的桌面,斜落于地,桌上的杯盘碗筷,随后下降,降到离地面约三尺之处,复告停止。

    于是,四人围着,举杯相邀,大吃大喝起来。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杯盘碗筷,独立空中,任人吃喝,像变魔术似的,那怎么可能呢?

    看起来,确实不可能,仔细分析一下,也绝没有这种道理,然而,这一天,在滨城的平安客店里,却偏偏发生这种怪事。

    男女老少,四个内功修为极高的人,不打不相识,不拚个高低,不能成为知己,这时,他们像伯伢遇到了钟子期,知音难遇,四人竟在众目惊瞩之下,共同炫耀起来。

    众人像在梦中看王八攀杠子,一切不可能的事情,都变成了事实。

    男童举杯对跛、盲两人道:“今日得遇两位大侠,真是三生有幸,以后尚请多多指教。”

    盲者闻言,爽朗笑道:“小侠不必客气,今日相逢,良缘天定,不知两位名号如何称呼?”

    男童闻言,右手突伸,食指中折,慢慢言道:“您就叫我‘断指童’吧!”

    跛者见手,不觉一惊,又问女童道:“那么,这一位呢?”

    女童左手突伸,食指亦已中折,沉默片刻,喃喃言道:“愚兄妹身负血海深仇,断指堪忆,哥哥叫‘断指童’,您就叫我‘蓝毛女’吧!”

    说着,用手指撩满头乍变的蓝发。

    跛、盲两人,心中颇觉奇怪。

    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自称兄妹,一个右手指断,一个左手指断,声言身负血海深仇,难道他们也有一段不幸的遭遇?

    两童见跛、盲两人低首不语,趋前问道:“不知两位大侠名号可否见告?”

    跛者结识忘年知己,愉快之余,忽略了环境,只顾坦诚地答道:“我两人长住魔森,师妹人称‘一目泪尼’,愚兄人称‘不笑寨主’。”

    “噢,原来两位就是闻名已久的”

    “他妈的!”没等两童的话说完,突听一人狠狠地骂了这么一声。

    跟着一阵掌风袭来,四人同时避掌,空的杯盘碗筷,齐被震出窗外,像狂风扫落叶似的,弄得叮当乱响。

    跛者——不笑寨主忙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衣衫褴褛,乱发披肩,年约五旬左右的人,在楼梯口处,倚墙背立,手中正在玩着两个黑呼呼,圆溜溜,亮晶晶的弹子,神态自若,似是无事。

    不笑寨主与一目泪尼同时一惊。

    这家伙不正是骷髅岗主,遁世一狂龙天仇吗?

    断指童与蓝毛女不明究竟,不笑寨主与一目泪尼,可是瞎子数黄豆,心里早就有了数啦!

    他怎能在短短半日之间,跟踪而到呢?

    遁世一狂龙天仇,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对着两人道:“好小子,不知死活的东西,反而跑到这里来交起‘桌面四友’来啦!”

    “桌面四友”?这称号倒很有意思!

    四个人因一张断脚的桌面而相识,称他们“桌面四友”不是满富诗意吗?

    不笑寨主无心欣赏“桌面四友”的雅意,无心推敲“桌面四友”的韵味,只是失魂落魄似的苦思对策。

    倒是那两个小的——断指童和蓝毛女,一时看不过去,指着龙天仇骂道:“喂,你这个人没规没矩,没礼没貌,怎么讲话这么没有教养!”

    遁世一狂闻言怒起,暴喝道:“小杂种,老子说话关你们屁事,也用得这样唠唠叨叨的,你们的王八蛋师父是谁?快报出来!”

    “哼!”两童并没有被他的狂傲喝住,不屑一顾地言道:“说出来怕你站不稳吓死,还是别说了吧!”

    众人一声冷笑,龙天仇忍不住了,当下虎啸一声,准备出手,两童见状,也跟着摆也了阵势,蓝毛女笑道:“哎,要打架也得先打个招呼,你懂不懂规矩?”

    剑拨弩张,只待一发,不笑寨主看了一目泪尼一眼,泪尼马上会过意来了,两人一个纵身,齐飞窗外,打算趁机溜之也乎,可惜这一招被龙天仇发觉了,破口叫道:“好小子,遁世一狂手下,焉有漏网之鱼!”

    言罢,未见身形移动,人已追至街心。

    遁世一狂到了街上,往东方一看,不笑寨主与一目泪尼的影子,在城门之外,转眼已消失。

    于是脚跟一紧,仗着“飞天狐”传给他的浑天内力,展开了自己研习经年的“凌空飞行术”遁世一狂身如矢箭,几个起落,已到城门。

    城门外,原野千里,麦浪翻腾,金黄色的夕阳,映在麦浪之上,状极美观。

    遁世一狂身形稍顿,见人影一前一后,直向远处的海滨奔去,心里轻轻一笑,暗忖道:“难道这两个饭桶,也想到东海去?”

    夕阳悄然归去,遁世一狂来到海滨,已是暮色苍茫。

    海滨傍山,岩岸累累,通海处,形如山谷,右边山脚下,是一片疏林,遁世一狂站在林边,四下张望,不见半个人影。

    “奇怪,凭老夫的脚力,几十年来,追踪途上,从未失过任何人,不笑寨主与一目泪尼的动作,怎能如此神速?”

    遁世一狂追丢了人,心中好生奇怪,从滨城到海边,只不过百十里的路程,紧迫慢追,绝没有追不上的道理,为什么人就不见了呢?

    真是岂有此理!

    昨夜,遁世一狂骷髅岗被戏,心有不甘,今日一早,下得岗来,闻知东海三宝之说,顿起觊觎之心,不想在滨城平安客店中,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自然眼红,到如今,即又阴沟里翻了船,连两个后生晚辈,都没有追上,真是丢人丢到了家!

    难道是真的七分洞主,在冒充他的徒弟?

    那也不能有两个七分洞主呀!

    明明看到他们是从这个方向来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

    遁世一狂不愿怀疑自己的功力落伍,只是一味地,不相信不笑寨主与一目泪尼会有如此造化。

    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忽听林在有中窃窃私语。

    遁世一狂内心暗喜,连忙一个伏身,随声寻去。

    疏林深处,有一空地,落叶密布,临风飘动。

    空地上,两人正襟相对而坐。

    黑暗中,看不清两人相貌,但见俱是一袭白衫。

    方才在客店中,不笑寨主与一目泪尼明明打扮的是一跛,一盲,一身行乞模样,瞬息之间,似乎又变成两个潇洒的儒士,这就不点奇怪了。

    “师兄,想不到你的一手‘行云流月’,有这般造化!”

    “师弟,你的‘旋风拂尘’,也不错呀!”

    两人一阵悠闲轻笑。

    遁世一狂却糊涂了!

    “行云流月”?“旋风拂尘”?“师兄”!“师弟”!

    “唔。不对!这里面恐怕另有文章。”遁世一狂有点摸不着头脑地暗想道:“行云流月,旋风拂尘,没有什么不对的,这一目泪尼称不笑寨主师兄,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这一声“师弟”呢?谁是谁的师弟呀?一目泪尼女人之身,焉有称弟之理?难道他们晓得遁世一狂已经追到跟前,故意这样混人耳目,扰人视听?

    此刻,语声又起。

    “师兄,我们那两个徒儿,目下不知身在何方?不知仇报了没有?”

    “两人资质聪颖过人,经我们八年调教,相信那老儿决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晓得仇人是谁?”

    “唉!”那被称为师兄的人,突然感叹了一声,继续言道:“这两个孩子,真是够可怜的,要不是因为师门清规,我真想告诉他们,杀父逼母的仇人是谁?”

    那“师弟”似乎颇为乐观,手中玩弄着一片枯落叶,漫不经心地道:“既然已经告诉他们父母的姓名,凭这一点线索,时间一久,我想他们总会找得到的!”

    两人沉思良久,遁世一狂莫名其妙。

    稍顷又道:“师弟,徒儿的血海深仇,不久就可以报了,你可想到你我的父母,今在何方?”

    “你我的父母?”

    “师弟”闻言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师兄”感慨地道:“是生?是死?是福?是祸?一概无从知晓。”

    “师父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几次相问,总是含糊其词。”

    “会不会像我们一样?也有难言的苦衷。”

    “谁晓得呢!”

    “师弟,等东海归来,我们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

    “哼!”“师弟”冷冷说道:“我就不相信人间三宝会有多厉害,凭师父的功力,也居然起了占有之心。”

    “管他厉害不厉害!师父既然叫我们去,必定有其价值在。”

    “哎,师兄,你说我们这次去东海,能够成功吗?”

    “凭天地二煞之名,难道人间还有第三者不成!”

    一阵冷傲的笑声,从疏林深处传了出来。

    遁世一狂心头一寒,原来追了半天,没追上不笑寨主与一目泪尼不说,反而差点闯进阎罗殿。

    怪不得连遁世一狂都追不上,因为他所追的正是长白山头、天外一邪之徒,滨城客店之中,断指童与蓝毛女的师父——天地二煞。

    阴阳双峰之主,旁门与左道,这两个煞星出头,遁世一狂怎能不惊?

    太上老人坐化,居然天外一邪也对人间三宝生了野心。

    那长青丸,那无形衣,那九九归原掌法,难道连天外一邪也认为是武林奇珍?

    “据师父说,普天之下,能使九九归原掌的,只有太上老人一个。”

    旁门言下不胜唏吁,左道心有不服,扬言道:“你以为会比我们的夺心掌法高明?”

    旁门道:“夺心掌只不过是掌中之霸,而九九归原掌却是霸中之王,据说中掌之人,一切都将万物归原。”

    左道沉思片刻,忽然又道:“那不笑寨主与一目泪尼生成什么样?你可会见过?”

    旁门道:“不笑难识,一目易认,‘无耳’侄既然说彩色丝巾在他们手里,我们总要设法弄到,可以省却许多手脚。”

    左道再度默然。

    遁世一狂躲在暗处,再也躲不住了。

    彩色丝巾在不笑寨主与一目泪尼手中,一定与东海之行有关!

    “论功力,虽然我不是天地二煞的对手,为什么我不来个出其不意,夺得丝巾,捷足先登呢?”

    遁世一狂忖思至此,心意已决,连忙轻移身形,纵出疏林。

    夕阳悄然西下,大地逐渐罩上一层昏暗。

    遁世一狂龙天仇自从听到天地二煞的谈话后,心中产生了无数的遐想,如果能从一目泪尼手中夺得彩色丝巾,如果能够找到万丈崖的水火沟,如果能够寻得太上老人的人间三宝,一切的事情都可迎刃而解。

    几年来杀妻掳子之仇,始终未报,都是因为自己的武功,较无耳道长稍逊一筹,如果这一次真的能够得到人间三宝——不用三宝,只要能够得到三宝之一的九九归原掌法,鬼谷的熊掌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一目泪尼在哪里呢?

    千不怪,万不怪,只怪那两个短命的小鬼,误了自己大事,这两个该死的家伙。

    “再碰到我的手里,非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遁世一狂徘徊在东海之滨,边走边想,浪花的节奏,引不起他的美感,明月的光辉,洗不清他的心底的郁闷。

    彩色丝巾!

    人间的三宝!

    该死的小鬼!

    如今,遁世一狂的脑海之中,被这三件事搅得昏昏沉沉的,连呼吸都觉得有点儿窒息。

    他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因为石头不会这样柔绵绵的。

    那么是什么呢?遁世一狂低头一看,差点叫出声来——

    原来沙滩上躺着两个少年,在那里对月抒情,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妈的!”遁世一狂狠狠地骂了一声,这一骂不要紧,竟骂出了意外的收获——地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在平安客栈里遇到的两个短命克星,断指童与蓝毛女。

    两人听遁世一狂一骂,霍然跳了起来,指着叫道:“老不死的,真没有教养!”

    “好小子,哪撒野居然撒到你老祖宗头上头了!”遁世一狂出名就是出在狂上,哪里肯受小辈们的凌辱?当时声落手起,一式擒拿,打算来一个“捉放曹”岂知这两个小的,也非等闲之流,在遁世一狂手下,像两条活蹦乱跳的泥鳅,滑溜溜,软绵绵的,怎么捉也捉不住,把个不可一世的遁世一狂戏弄了起来。

    这一来遁世一狂真的火了,骷髅岗上的羞辱,余恨未消,一切的怨愤,都加到这两个小鬼头上,一个转身,翻手一扬“嗖”的一声——

    遁世一狂的看家本领“霹雳毒镖”来也!

    断指童与蓝毛女听到暗器破空之声,不敢再事大意,急忙聚精会神,予以化解。

    遁世一狂几招下来没有得手,气得满脸通红,断指童见到招式不过如此,也放了心,笑着说:“妹妹,老家伙在耍猴子,我们得好好欣赏。”

    蓝毛女没有言语,只是陪着断指童轻轻地冷笑了一下。

    多吃几年高梁米的人,有时候确实是占点儿便宜,龙天仇失利之余,忽然灵机一动,阴险地笑道:“看样子,你们的武功好像很高似的。”

    断指童听了这句话,心里颇感受用,只见他望了蓝毛女一眼,得意是道:“高也不见得,不过比起你老前辈来,大概也差不了多少。”

    蓝毛女乐了,遁世一狂更乐,蓝毛女乐得莫名其妙,遁世一狂却在乐两人的年幼无知。

    “我看这样吧,咱们三个对对掌吧!你们两个一左一右,只要能够移动了我的脚步,遁世一狂从此遁入深山。”

    遁世一狂尽力挑动着他们的好胜之心,他们真的就上当了。

    断指童与蓝毛女几乎异口同声地答道:“没有问题!”

    遁世一狂双掌平伸,半曲半弯,微笑道:“两位小侠请!”

    “老前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