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香罗带 > 第九章

第九章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小强道:“她们既是‘毒魔君’门下,尽可使用毒物对付林元晖,为什么不惜代价,反求外人去行刺?”

    郭长风笑了笑,道:“下手必须先有内应,并非想象那样容易,何况,林元晖的岳家红石堡,又是以丹药著名的神医,她们大约怕下毒不能得手,想到雇人行刺。”

    小强道:“六哥,说到现在,你还没有告诉我,黑衣少女到底姓甚名谁?”

    郭长风实在“诌”不下去了,只好故作追悔之状,跌足道:“糟糕!我只顾查询她们的来历,竟忘记问姓的姓名了!”

    小强道:“吴姥姥不是被咱们擒住了么?现在问她还来得及。”

    郭长风苦笑道:“来不及了刚才我已经放她走了”

    小强吃惊道:“为什么放了她?”

    郭长风道:“因为她已经说出跟林元晖结仇的原因,如果所说是真的,林元晖当年确曾负过心,咱们没有理由阻止她报仇,只好暂时放她回去”

    小强大感失望,长叹一声,道:“这么说,今夜一番心血,竟是白费了!”

    郭长风忙道:“并没有白费,至少,咱们已经大略了解黑衣少女向林元晖寻仇的原因。”

    小强摇摇头,道:“那只是一面之词,怎能深信?”

    郭长风道:“咱们可以向林元晖查证,如果她们说的是假话,再要擒她也不困难。”

    小强道:“可是,咱们连林元晖的面都见不到,又向何处去查证真假?”

    郭长风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妥当,绝对能够见到林元晖”

    接着,便把如何说服林百合,同往红石堡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小强听了,不禁半信半疑。道:“你真的有把握,她会偷偷跟咱们私探红石堡?不会把消息告诉秦天祥?”

    郭长风道:“这一点,大可不必担心,我担心是你的伤势,此去红石堡,必须借重你的‘蜘蛛功’,万一你”小强道;“不要紧,只要我能活着抵达红石堡,即使拼着一死,也要送你们渡过那千丈峭壁。”

    郭长风听他出言不吉,暗暗皱了皱眉间,说道:“现在你且安心养伤吧,总得等你的外伤痊愈以后,咱们才能够动身上路。”

    小强道:“六哥不是已经跟林百合约好,今天傍晚在樊城渡口见面吗?”

    郭长风道:“那没有关系,我可以告诉她延期”

    “不!”

    小强毅然道:“时机一逝难再求,千万不能为了等我耽误大事,否则,我宁愿举掌自尽,死在你的面前。”

    郭长风苦笑道:“我当然也希望早些动身,但”

    小强截口道:“六哥,我的外伤,不是三五天能够痊愈的,在路上,一样可以服药治疗,咱们一边赶路,一边疗伤,抵达红石堡时,或许伤势已经好了。”

    郭长风沉吟了一下,道:“待天亮以后,我先替你配药来,看情形再说!’小强道:“何必等待天亮?咱们现在就过江去,樊城一样能配到药。”

    郭长风道:“急也不在这一时刻,何况天色未亮,即使赶到江边,也找不到渡船。”

    小强道:“咱们宁可去扛边等侯天亮,总比枯守在这里好,客店内的伙计,可能都是黑衣少女或寂寞山庄的眼线,天亮以后,消息传扬出去,反会横生枝节。”

    郭长风想了想,也认为这顾虑不无道理,便点点头道:“好吧!我先送你过江到樊城去,至子今天能不能动身上路,且等跟林百合见面以后再作决定吧!”

    子是,用床单结成一副“背兜”将小强负在背上,只携带简单的行囊,越墙离开了七贤楼客栈。

    临去时,故意留下几件换洗衣物,以免店伙起疑,但因那两只盛藏“三目血蝇”的瓦罐,一时没有妥善方法毁去,只好带在身边。

    抵达扛边,天色犹未亮。

    郭长风想找一处隐蔽地方安顿小强,便沿着江岸一路寻去。

    正走着,忽见前面一芦苇丛中,隐隐有灯光透出,近前一看,却是一艘小渔船,孤零零泊在浅滩旁。

    那是一只简陋的薄底船,无帆无桅,只有两柄木桨,竹藤编的船篷,也已经陈旧不堪。

    船头上,一灯莹莹,有个须发俱白的老头,正在灯下补渔网。

    郭长风暗忖:这倒是个最安全的藏身处所。

    当下,迈步上前,轻咳了一声,拱手道:“老人家,打扰了!”

    白发老头好像吓了一跳,连忙抛下渔网,举灯照视,诧道:“深更半夜,客人要到哪里去?”

    郭长风道:“在下是药材商人,想去樊城看一批货,不料同伴途中患病,耽误了行程,城里无处没宿,又找不到船只渡江,老人家能否行个方便?”

    老头道:“你现在要过江去?”

    郭长风道:“不错,老人家若肯送咱们过江,自当重重酬谢。”

    老头道:“送你们过江倒没有关系,只是天还未亮,我这艘船又小,万一在江面上发生事故,实在太危险,依我着,客人还是等天明搭渡船过去,比较妥当。”

    郭长风道:“在下也知道夜间行船不便,可是,距天亮还有个把时辰,咱们无处可去,能不能请老人家行行好,让咱们在船上休息一会?”

    老头道:“当然可以,只是小舟狭窄,客人若不嫌弃,就请上来吧!”

    接着,又向船舱内叫道:“石娃子,快起来,把床铺让给客人休息。”

    舱里应丁一声,钻出来一个黑牛般的男孩子。

    这男孩年纪只有十四五岁,却长得身躯粗壮,肌肤黝黑,宛如一头小熊,浓眉宽鼻,方腔厚唇,一看就是有几分憨气的样子。

    郭长风想不到舱里还有人,忙道:“真对不起,为了咱们,竟害这位小兄弟无处睡。”

    老头道:“没关系,他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也该起来了。”

    那男孩揉着眼睛道:“谁说睡了整整一天?人家晌午才睡的,顶多只睡了七八个时辰。

    老头道:“那还不够吗?别嘀咕,快帮忙接病人上船来。”

    郭长风道:“不用了,我自己背着上来吧”

    话设说完,那男孩已经“扑通”一声跳下船来,溅了郭长风满脸泥浆。

    敢情船边芦苇塘中,全是松软的烂泥污水,郭长风却未留意到。

    那男孩站在齐腰泥水中,伸出双手道:“来!把人递给我!”

    郭长风本可一跃而上,为了不愿显露武功,只得解下小强,用床单裹住,轻轻递了过去。

    不料那男孩竟像搬面粉袋似的,顺手接过,就“砰”的一声摔在船板上。

    这一下摔得不轻,直把小强摔得龇牙裂嘴,痛哼出声

    老头喝道:“石娃子!手脚放轻点,有病的人怎经得起这样折腾!”

    男孩却怔愣地道:“有病?有什么病?我怎么从来没生过病?”

    郭长风心知他是个愣人,怨也无用,连忙涉水登船,急急将小强抱进舱里。船舱实在小得可怜,所谓“床铺”只不过一张篾席而已,两人并肩躺下,连翻身都困难。

    郭长风安顿好小强,自己只得退出舱外,盘膝而坐。

    老头道:“船上太狭窄了,二位只好委屈些。”

    郭长风笑道:“老人家别客气,这时候,能得一席之地,已经感激不尽了。”

    接着,又问道:“老人家贵姓?这位小兄弟想必是令孙吧?”

    老头道:“我姓田,这孩子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从小由我扶养长大,所以也跟着我姓田,小名叫做‘石头’。”

    郭长风道:“小兄弟好结实!今年有十六岁了么?”

    田老爹道:“虚岁才十四,空长了个大个子,只是有些憨,刚才没有伤着令友吧?”

    郭长风忙道:“不要紧,小孩子嘛,这哪能怪他。”

    那名叫“石头”的男孩正在船边洗脚,听了这话,突然接口道:“凭什么要怪?又不是我害他生病的!”

    田老爹叱道:“大人说话,你小孩子少岔嘴!”

    石头撇撇嘴,低声道:“不岔嘴就不岔嘴嘛,反正你们大人都是对的,说来说去,总是小孩子倒霉!”

    郭长风见他傻兮兮地,倒挺喜欢,笑道:“小兄弟这副体格,倒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石头一听这话,立刻从舷边跳了起来,一把拉住郭长风的衣袖,大声道:“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郭长风道:“当然是真话。”

    石头放了郭长风,又去拉住田老爹,道:“爷爷,你听见吗?连他都这么说,可见柳大叔没有骗咱们,我明天就去拜师练武,你说好不好?”

    田老爹摇头道:“不行!”

    石头嘟着嘴道:“爷爷,为什么不行?人人都说我应该练武,只有你老人家说不行?”

    田老爹沉声喝道:“我是你爷爷,我说不行就不行,难道你连爷爷的话都不听了?”

    石头挨了一顿骂,好像泄气的皮球,快快放手,低头无语。

    郭长风诧道:“这孩子天性淳厚,体格雄健,正是练武的资质,老爹为什么要坚决反对呢?”

    田老爹淡淡一笑,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些,正因这孩子天性太过淳厚,我才不肯让他去练武。”

    郭长风道:“老爹这么说,想必另有理由?”

    田老爹道:“理由很简单,一个人要练武并不难,难在练了一身武功之后,不仗以为恶,加害无辜,天下武功高强之辈,多如恒河抄数,能够凭武功行道扛湖,锄奸卫国的,都找不出几人来,这是什么缘故?只因芸芸众生,争强好胜者多,守正不阿者少,若练武是为了恃势凌人,为非作歹,倒不如庸庸一生,休沾惹血腥是非的好。”

    这番话,非仅立论精微,而且寓意深长,简直不像出自一名渔夫之口。

    郭长风不觉耸然动容,道:“老爹对子武林人物的习性,似乎有很深的体验,莫非当年也曾涉足过扛湖?”

    田老爹摇头道:“我虽未亲身涉足江湖,但活了这把年纪,听也听得够多了,试问古今英雄豪挟,几人能获善终?反不如一叶扁舟,随波逐流,结网待鱼,典衣沽酒,生活虽嫌清苦些,倒也平静安祥,自得其乐。”

    郭长风轻哦了一声,道:“听老爹的口气,分明是一位高人隐士了?”

    田老爹笑道:“这可不敢当,高人隐士必有所长,我除了捕鱼之外,什么也不会。”

    郭长风道:“世上尽多深藏不露的高人,故示庸懦的隐士。”

    田老爹斜目而视,说道:“你看我像吗?”

    郭长风道:“在下只知道老爹决不像一个真正捕鱼为生的渔夫。”

    田老爹道:“噢?你认为我像什么人?难道像一个身怀绝技的风尘隐侠?”

    说着,竟哈哈大笑起来。

    郭长风却丝毫没有笑,肃然道:“老爹,能否请你站起身来,将左脚给在下看一看?”

    田老爹道:“你想看什么?”

    郭长风道:“在下忽然想起一位武林前辈高人,那位前辈,也姓田,名继烈,人称‘千里追风’,一身轻功绝技,名震武林,无人堪与匹敌”

    田老爹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代之是一片惊愕之色。

    郭长风继续说道:“可惜他中年以后,左腿忽然患染一种怪病,筋骨变形,肌肉日渐萎缩,非但无法再施展轻功,最后竟成了残废,他心灰意冷之余,从此退隐,已有二十余年未在江湖中出现。”

    田老爹诧异地道:”你年纪不大,怎么知道二十多年前的事?”

    郭长风道:“自然是听人说的,不过,在下深信那位前辈一定还活在世上,只是他自己道受过如此重大的挫折,对练武已经失去信心,所以也不愿后代再练武功。”

    田老爹忽又露齿一笑,道:“说了半天,敢情你是怀疑我就是那位‘千里追风’田继烈?”

    郭长风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此意。”

    田老爹摇了摇头道:“你猜错了,我虽然也姓田,却不是你所说的那位武林高人。”

    郭长风道:“除非老爹愿意让我看看你的左腿,我才相信。”

    田老爹笑了笑,道:“好吧!你一定要看,就给你看看吧!”

    说着,掀了衣角下摆,缓缓地伸出左脚。

    郭长风凝目望去,不禁一怔,原来田老爹那只左脚伸得笔直,何曾有变形萎缩的症状?

    田老爹徐徐道:“现在你相信了吧?天下姓田的人很多,未必都是”

    话犹未毕,郭长风突然上身一俯,闪电般探出右手,直向他左腿抓去。田老爹一惊之下,未及细想,本能地一缩腿,双掌急按船舷,身子已破空飞起。只见他凌空一个翻身,便轻盈地飘落在船首尖端,小舟竟连晃也没晃动一下。

    郭长风大笑着站起身来,抱拳一揖,道:“天下姓田的人虽然很多,具备如此高明身手的,却没有第二人。”

    田老爹怅然良久,终子长叹了一口气,举步走了回来。

    他每一跨步,身体便不由自主向右倾斜,显而易见,左脚是一只假腿。

    这时,最高兴的,莫过子田石头了。

    憨小子连忙上前搀扶,又笑又怨道:“爷爷,你好坏哟!自己武功这么高,也不肯教教人家”

    田继烈苦笑着摇摇头,却对郭长风道:“阁下真是害人不浅,二十余年秘密一旦揭破,从此将再无宁日了。”

    郭长风笑道:“老前辈应该感谢晚辈才对,‘千里追风’绝世身法,从此有了传人,可喜可贺!”

    田继烈道:“你揭穿了老朽的秘密,也该表明自己的真正身分了,难道还要骗咱们说是药材商人么?”

    郭长风欠身道:“实不相瞒,晚辈郭长风。”

    田继烈讶然道:“莫非就是武林中称为‘魔手’的韩大侠?”

    郭长风道:“老前辈面前,哪敢当‘大侠’两字。”

    田继烈长吁一声,道:“这么说,老朽被识破秘密还不算大冤,久闻你是当今第一暗器名家,方才的出手,果然迅快绝伦,不同凡俗。”

    郭长风笑道:“老前辈退隐了多年,身法仍然轻灵美妙,不愧‘千里追风’的盛誉。”

    田继烈捻须大笑,道:“过奖!过奖!刚才是你存心相试,手底留了余地,否则,老朽不跌进江里才怪哩!”

    两人重新见礼,大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意。接着,田继烈问起到襄阳来的原因。

    郭长风毫不隐瞒,由金陵受雇行刺开始,到小强被“三目血蝇”所伤为止,将经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道。

    田缮烈听了,面色凝重地道:“关子那位黑衣少女和林元晖之间的恩怨,我不愿妄加揩测,但我要奉劝你一句话,私探‘红石堡’的事,你最好要三思而行,千万不可莽撞。”

    郭长风道:“老前辈的意思,是说那‘式石墨’地势险峻,很难进去?”

    田继烈道:“不仅地势险峻,而且堡中高手如云,机关遍布,要想从那儿救人出来,实在太难了。”

    郭长风道:“莫非老前辈曾经去过红石堡?”

    田继烈沉重地点点头,道:“不瞒你说,我曾经先后去过红石堡两次,第一次连吊桥都无法越过,第二次虽然侥幸进入堡内,却险些不能活着逃出来,从那次失败以后,我才决心将左腿斩断,换装了这条木制的假腿。”

    郭长风诧道:“红石堡和老前辈的左腿有何关系?”

    田继烈道:“我这条左腿自从患染怪病,遍求名医,都无法查出病因,当时听说红石堡的‘子母金丹’,乃是疗伤圣药,能治百病,我为了求治腿病,便亲自找去红石堡”

    郭长风道:“见到了秦天祥没有?”

    田继烈恨恨道:“见是见到了,可是那匹夫推说‘子母金丹’只治内伤,不治外伤,竟连堡门也没让我进去便扯起了吊桥,任凭我苦苦哀求,全都置之不理。”

    郭长风道:“后来呢?”

    田继烈道:“后来,我又转托一位跟秦天祥颇有交情的朋友出面,代为情商恳求,也被那匹夫一口拒绝,我一气之下,就趁夜潜入了红石堡,准备偷他一粒,不粒却险些被困在机关内,身上连中数十枚弩矢,才负伤逃了出来,从此,自知病愈无望,只得听从一位医者的劝告,将左腿锯去,匿隐偷生。”

    郭长风听了,却欣然而喜,道:“多谢老前辈赐告这番经过,此去红石堡,晚辈一定要顺手偷它几十粒‘子母金丹’出来,广赠天下同道,替老前辈出出这一口怨气。”

    田继烈道:“你知道了红石堡的凶险,还要去么?”

    郭长风道:“为什么不去?当年老前辈既然孤身进入堡中,至少证明红石堡并不如传说的凶险。”

    田缮烈道:“可是,你别忘了,我当年是负伤进出来的。”

    郭长风道:“那是因为老前辈左腿本已染病,行动不便,又无人接应,才落得功败垂成,晚辈有此前车之鉴,步步小心,就不致再蹈覆辙了。”

    田继烈摇头道:“郭老弟,你虽然艺高胆大,红石堡却无异龙潭虎穴,一世英名,得来不易,万一失手栽了筋斗”

    郭长风笑道:“老前辈请放心吧,晚辈有林百合林姑娘同去,必要时,多少会得到些方便。”

    田继烈沉吟了一会,轻叹一声,道:“好吧!你一定要去,我也拦不住你,咱们爷儿俩索性陪你一同去,或许能对你略有帮助。”

    郭长风大喜,道:“能得到老前辈鼎力相助,那真是太好了!”

    田继烈道:“咱们未必能帮你多大忙,只是有当年失败的经验,可以从旁提醒你加以注意,不过”

    语声微顿,才接道:“我已经退隐多年,不愿再卷入扛湖是非,最好能够避免跟林元晖的女儿见面。”

    郭长风道:“这不成问题,晚辈自会安排。”

    子是,又商议了如何分途上路,以及会晤联络的方法,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奇怪的是,田继烈和郭长风年纪相差一倍有余,彼此又从未谋面,居然一见如故,连憨小子石头,也跟郭长风相处得极为亲热,满口大叔,就像一家人似的。

    天亮了,田继烈检视过小强的外伤,亲自进城配药,石头便升火做饭,侍候郭长风和小强饱餐了一顿。

    等到药买回来,替小强敷了伤,又将渔舟移往偏僻无人处。以便人能安静地休息。

    郭长风一向行事机警,不肯轻易信任他人,唯独对田继烈祖孙俩,却深信不疑,饭后,倒头便睡,毫无戒惧之心。

    接连两夜未睡,这一觉,直睡到红日西沉才醒。

    郭长风见天色已经傍晚,连忙一骨碌爬起身来,焦急地道:“槽啦,睡误事了,老前辈请赶快开船送我到对岸去”

    田继烈道:“去对岸做什么?”

    郭长风道:“我和林百合约好黄昏时在樊城渡口见面,现在天已傍晚,她一定等急了。”

    田继烈微笑道:“放心,误不了事的,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郭长风探头一望,脱口道:“这就是樊城渡口?”

    田继烈道:“可不就是么,刚才你睡得正香,老朽早移船过江了。”

    郭长风赶忙道谢,转身便想下船。

    田继烈伸手拦住道:“慢一点,先把脸上易容药膏洗干净再去,省得人家姑娘不认识你。”

    郭长风这才记起昨夜在客栈,曾改扮成小强,一直忘了洗去易容药膏,忙又称谢,掏水洗脸。

    田继烈又道:“老弟,咱们还是那句老话,暂时不想跟林家姑娘见面,如果你无法抽身回来,咱们就在约定地方碰头,小强有咱们爷儿俩照顾,你尽可放心。”

    郭长风拱手长揖,道:“如此,我先谢谢老前辈了。”

    田继烈道:“谢倒不必,可千万记住老年人的话,跟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结伴同行,固然很愉快,但最容易惹人注目,一路上务必多加小心才好。”

    郭长风唯唯受教,又叮咛了小强一番,才离船上岸。

    渔舟停泊的地方,距渡口不过一箭之遥。

    这时,天色将晴,襄樊之间最后一班渡船刚靠岸,渡口人群熙攘,都是归心似箭的旅客。

    郭长风大步挤进入丛中,运目四望,却未看见林百合和樱儿。

    他担心彼此会在纷乱中错过,连忙又退了出来,寻了一处较高的土坡,居高临下,仔细地搜寻。

    渐渐地,渡客都已散尽,只剩下几名水手在系缆加碇,准备收渡过夜了,仍然不见林百合的影子。

    郭长风不禁沉吟!

    莫非计划已被秦天祥发觉,她们不能来了?或者她们来得太早,等不到自己,已经先离开了”

    正在猜疑,忽觉有件尖硬的东西,猛然抵住了自己的后腰。

    紧接着,一个低沉声音喝道:“姓郭的,不许回头,否则,我就在你腰上戳一个洞!”

    郭长风屹立不动,缓缓道:“朋友是谁?”

    那人冷笑道:“你别管我是谁,只想想你自己干的好事。”

    郭长风道:“我睡了一天觉,刚醒不久,并没有干什么好事呀?”

    那人道:“哼!你阴谋行刺,敲诈巨款,现在居然又想诱拐少女离家出走,事证昭昭,还想抵赖不成?”

    郭长风哦了一声,忙道:“原来你指的这件事,这完全是冤枉。”

    那人喝道:“怎会是冤枉?”

    郭长风道:“若说行刺,我何曾伤过一个人?若说诈财吧,我非但没有敲诈,反而替人家调借过七万五千两现银”

    那人道:“就算行刺和诈财,你都有理由推诿,这诱拐良家少女离家出走的事,总该没有话说了吧?”

    郭长风道:“这更是天大冤枉,我根本没有干这件事,都是樱儿那丫头出的主意。”

    那人怒叱道:“你说什么?”

    郭长风道:“真的,事情全是樱儿一手造成的,怂恿林百合离家出走的是她,昨天来客栈约我去私会的也是她,现在装神扮鬼的更是她”

    最后一个“她”字余音未落,突然旋身出掌,左手反扣那人的腕肘,右手已将她的长剑夺了下来。

    那人连闪避或反抗的念头还没有转过来,兵刃业已脱手,气得抡拳就打,骂道:“姓郭的。你的良心都给狗吃了?得了便宜卖乖,却把罪名全推在人家头上,我非跟你拼命不可”

    郭长风笑道:“樱儿,这不能怪我,是你先把我骂得一文钱不值的!”

    樱儿跺脚道:“人家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却真骂人家。”

    郭长风道:“我早就听出你的声音了,所以故意逗逗你。”

    樱儿腕肘被他握住,又气又羞,啐道:“你这个鬼,真比鬼还精!”

    郭长风道:“我不是鬼,我是捉鬼的,尤其专捉那些女扮男装的假鬼。”

    原来樱儿身上穿着男用长裤,一副书僮打扮。

    樱儿听他一口道破行藏,急得连连摇手,道:“你轻点声音好不好?别让船上水手听去了。”

    郭长风这才伸伸舌头,一面松手交还长剑。一面低声道:“刚才你用剑抵住我的后腰,怎么就不怕别人看见?”

    樱儿一撇嘴,道:“还说呢,谁叫你不早些来!”

    郭长风笑道:“好!算我不对,林姑娘在什么地方!咱们快去吧。”

    樱儿举手指一指土坡上的茶棚,道:“小姐在那家茶馆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你的马匹都准备好了没有?”

    郭长风一怔,道:“我觉得在樊城购买马匹容易泄漏消息,不如先离此地,到前面市镇再购马比较妥当。”

    樱儿想了想,道:“你先出城在北门外等候,我去通知小姐,咱们连夜上路。”

    郭长风点头答应,待樱儿离去后,急忙转身重回渔舟,将情形告诉了田家祖孙和小强。

    田继烈道:“你只管走你的,咱们会随后跟来,不过,在咱们会齐之前,千万不可贸然进入红石堡。”

    计议定当,郭长风便独自穿城而过,径出北门等侯林百合。

    不多久,林百合和樱儿果然如约赶到,两人都改扮了男装,樱儿背着行囊,林百合一身儒装,俨然翩翩佳公子,只是神情却流露出紧张。

    郭长风迎着道:“你们离开寂寞山庄时,没有被人发觉吧?”

    林百合摇摇头,说道:“现在还没有,可是,最迟明天晚上,一定会被发觉,唉!我真是担心死了,如果外公知道了咱们偷偷跟你到红石堡去,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郭长风道:“不要怕,他即使发觉你们不在,暂时还想不到咱们会去红石堡,等他想到。

    咱们可能已经回来了。”

    林百合道:“万一他发觉得早,会不会派人随后追来?”

    郭长风道:“追来也不怕,咱们早走了一天一夜,谅他也追不上。”

    樱儿倒比林百合胆大,笑笑道:“事情已经做了,怕有什么用?到时候,咱们就说是被他强迫的,天塌下来,由他去顶着。”

    郭长风道:“对!就这么办,反正我是恶名在外,诱拐是罪,胁迫也是罪。”

    这话却把林百合引得笑了出来,摇头叹道:“我真不明白你存的什么心?人家都急死了,你倒若无其事。”

    郭长风微笑道:“我可不能再着急了,不然,大家都急死在这儿,谁去红石堡呢?”

    三人一面说话,一面赶路,多亏郭长风笑语不辍,才使林百合的心情渐渐轻松下来,也不觉得步行之苦了-

    ocr:大鼻鬼-

    走了半夜,离开樊城约莫已有三十多里,极目四顾,前后一片漆黑,旷野寂寥,静无人踪。

    郭长风道:“累了吧?休息一会再走好不好?”

    林百合点点头,在路旁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轻吁道:“这十几年走的路,只怕都没有今天走的多,刚才还不觉得,一坐下来,才知道真累了。”

    樱儿也揉着两只脚,道:“我这双鞋子太大,就像穿着拖鞋一样,一走一晃,两只脚都走酸了!”

    接着,又抱怨郭长风道:“都是你,原来说好是骑马的,偏偏又临时变卦,要人家跑路。”

    郭长风笑道:“姑娘,这是你们平时太娇生惯养,才走了这么一点路,就叫苦连天,平常百姓一夜走百八十里,也不算什么。”

    樱儿道:“咱们又不是平常百姓,谁走过这许多路?”

    郭长风道:“磨练蘑练也应该的,说不定,将来嫁个跑单帮的丈夫,不但要走路,还得扛着货物!”

    樱儿笑啐道:“去你的,你自己才会嫁个跑单帮的呢。”

    郭长风笑道:“我想嫁,只是没人敢娶我。”

    林百合白了他一眼,道:“一个大男人。说这些话也不害臊?”

    郭长风道:“既是大男人,还害的什么臊?”

    林百合忍住笑,道:“噢,我想起一件事来了,咱们现在已经改扮了男装,一路上也该改改称呼,以免被人识破。”

    樱儿接口道:“这容易,我称呼你公子,你就叫我樱哥,不就成了吗?”

    林百合道:“我是说,咱们跟他怎么称呼?”

    郭长风道:“这也容易,你们就叫我‘麻雀’好了。”

    林百合嗤的一笑,啐道:“人家是跟你说正经话。”

    郭长风道:“我也说的是实话,她年轻漂亮,所以叫做‘鹦哥’,我又老又丑,只好叫‘麻雀’。”

    樱儿道:“哼!我的名字本来叫樱儿,才改为樱哥,你本来名字又不叫‘麻雀’!”

    郭长风道:“可是,我姓郭,总不能改为‘郭哥’吧?”

    樱儿拍手笑道:“妙极了!只有唤鸡的时候,才叫‘咯咯’,咱们叫你‘郭哥’,你就变成鸡啦!”

    两人在说笑,林百合却在沉吟,忽然心中一动,道:“对!‘郭哥’与‘哥哥’谐音,咱们索性就以兄弟相称,岂不合适?”

    樱儿道:“你们可以兄弟相称,那么我呢?”

    林百合道:“你可以称他‘大公子’,称我为‘二公子’,对外人,就说咱们是结义兄弟。”

    樱儿忙对郭长风躬身长揖,说道:“大公子在上,奴才给你叩头,请赏个红包吧!”

    正笑着,忽然听见“咕噜噜”一声轻响。

    樱儿诧异地道:“咦?这是什么声音?”

    郭长风微笑道:“是本大公子肚里在作怪,自从早上吃了两碗稀饭,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哩。”

    林百合埋怨道:“怎么不早说!樱儿快把干粮拿出来,大家都吃一些,也该上路了。”

    郭长风大喜说道:“原来你们带着干粮?”

    林百合道:“我猜想连夜赶路,途中一定会饿,所以叫樱儿买了些‘烧卖’,准备宵夜用的。”

    她真不愧是娇生惯养,出门还没忘记吃宵夜,不过,也幸亏如此,才使郭长风免子“枵腹从公”

    三个人席地围坐,一包“烧卖”刚吃完,郭长风突然低声说道:“听!有人来了。”

    林百合和樱儿连忙举目四望,道:“在哪里?我们怎么没有听见?”

    郭长风道:“来的是三骑快马,现在还在十里以外。”

    林百合失惊道:“糟了,一定是外公派人追来啦。”

    郭长风用手一指,道:“你们暂且去那边草丛里躲一躲,让我来应付。”

    林百合拉着樱儿,急急奔入草丛,郭长风一提真气,飞身掠上了路旁的一棵大树。

    约莫半盏热茶光景,蹄声入耳,果然由樊城方向驰来三人三骑。

    为首是个灰衣老者,斑白的头发,脸上戴着一具紫铜色的面具。

    后面两骑,是两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劲装疾服,背插兵刃,脸上却未带面具。

    三匹骏马循着大路飞驰而至,经过路边大石,那戴面具的灰衣老者突然一挥手,勒住了坐骑。

    两名随行壮汉同时勒缰控马,一齐停住,三骑马由奔驰中遽然顿止,显见骑术都非常精湛。

    灰衣老者飘身落地,大步走到石旁,一俯腰,抬起了那张包“烧卖”用的废纸,反复看了看,又探手试试石块上的余温,点头道:“不错,是她们,而且刚离开不久。”

    一名壮汉说道:“她们已经离城半夜,怎会才走到此地?”

    灰衣老者说道:“想必是临时在城中无法弄到坐骑,徒步赶路,所以才走得很慢。”

    那壮汉道:“这么说,咱们可不能盯得太紧了?”

    灰衣老者道:“正是,咱们也在这儿休息一会吧。”

    两名壮汉答应着跳下马来,其中一人将马匹牵到树下系好,另一个便从鞍后解下酒囊和食物包,三人围着大石坐下。

    打开食物包,里面全是烧鸡卤鸭,油香四溢,两名壮汉,互相侍酒让菜,吃喝起来。

    那灰衣老者既不吃,也不喝,只盘膝跌坐,冷冷道:“菜不妨多吃些,酒却要少喝,别喝醉了误事。”

    两名壮汉谄笑道:“老爷子,你放心吧,这点酒,只能润口解渴,哪里就会醉了。”

    灰衣老者道:“我可是提醒你们,那郭长风是出名的酒鬼,如果闻着酒香寻了来,你们就得吃不完兜着走。”

    其中一名壮汉拍着胸脯道:“那样最好,咱们就跟他赌喝,把那小子灌醉了捉活的。”

    另一个也豪气干云地说道:“就凭咱们马氏兄弟,别的可比不过他,难道喝酒也喝不过他?那小子不来便罢,若是来了,咱们两个,拼他一个,不把那小子醉死才怪”

    郭长风在树上忍不住笑了倒不是笑那马氏兄弟吹牛,而是被那酒香醒得有些心痒难抓。

    饿了一整天的肚子,几个烧卖实在解不了饥,尤其那浓烈的酒香,随着夜风,一阵阵直往鼻孔里送,引得满肚子酒虫都翻腾起来。

    他伸出舌头,舐了舐嘴唇,顺手摘下一片树叶,屈指轻弹,射向树下。

    其中一匹马被树叶射中后股,立时负痛长嘶,不断地举蹄乱踢。

    另外两匹马也受了惊,挣扎趋避,乱作一团。

    灰衣老者沉声道:“快去看看,树下可能有蛇!”

    马氏兄弟只得放下酒囊食物,吆喝着过来安抚坐骑,拨草赶蛇

    郭长风早已扣了六小截尖锐的树枝,趁马氏兄弟低头赶蛇的时候,双手齐扬,同时射落。

    六截树枝一半射马,一半射向系马的缰绳,刹那间,缰绳折断,马匹嘶鸣,三匹马一齐脱缰,四散狂奔。

    马氏兄弟大惊,连忙飞身追赶,但两个人只能照顾两匹马,另外一匹却放蹄疾驰而去。

    那灰衣老者不能再坐视不理了,一挺腰身,飞跃面起,竟施出“八步赶蝉’身法,接连几个起落,便追上了那匹脱缰怒马

    三人都不愧是骑术高手,一阵纷乱之后,总算将马匹制服,没有被逸去。

    灰衣老者检视了缰绳折断痕迹,惊然道:“树上有人,快搜!”

    马氏兄弟急忙撤出兵刃,重回树下,仰头张望了一遍道:“树上没有人呀。”

    灰衣老者道:“不在树上,一定在附近,你们分头搜查两侧草丛,提防那厮的暗器”

    马氏兄弟同声应诺,刚搜到大石旁,忽然惊呼道:“奇怪!咱们的酒菜怎么都不见了?”

    “老爷子,快请过来,这石头上还留了字呢”

    灰衣老者闻声赶到,果见大石上刻着两行字

    “酒太少了,只能润口解渴。若要赌醉,最少再加十坛。”

    马氏兄弟诧道:“这好像是咱们刚才说过的话,难道被谁偷听去了?”

    灰衣老者一字字道:“郭长风。”

    马氏兄弟骇然大惊,连忙横刀护身,惊惶四顾

    灰衣老者挥挥手,道:“不必找了,他若想下毒手,刚才的树枝就射进你们脑袋里了。

    走吧!”

    说完,当先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马氏兄弟更是心惊胆裂,急先恐后奔向自己的坐骑,屁股还没沾上马鞍,便没命地挥缰催马,只恨不得马肚下再生出四只蹄子来

    转眼间三骑马已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郭长风和林百合主婢俩从草丛里走出来,一面喝酒,一面啃着鸡髓,笑道:“这烧鸡味道还真不错,比烧卖好吃多了。”

    林百合道:“刚才三人都不是寂寞山庄来的,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郭长风道:“不管他们是谁,有两件事可以确定,第一,他们目的在尾随跟踪并不想跟咱们照面,第二,那灰衣老者必是相识的熟人,否则,不会戴着面具。”

    林百合道:“他们尾随着咱们,究竟想干什么?”

    郭长风耸耸肩,道:“这就很难说了,也许他们想跟踪咱们到红石堡去,也许想对付咱们,正在等待其他帮手,也许连他们自己都还没有决定要干什么。”

    林百合忧心忡忡地道:“我还以为自己的行动很秘密,不料剐离樊城就被人发现了,万一消息传到外公耳中,唉!那该怎么办呢?”

    郭长风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它,就算你外公亲自赶来,仍然有我应付,你们尽管放心好了。”

    樱儿道:“刚才那三个,好像对你很害怕的样子,你在江湖中,真的这么有名吗?”

    郭长风笑道:“不是我太有名,是他们的胆子太小了。”

    樱儿道:“如果他们三个打你一个,你有没有把握打赢他们?”

    郭长风道:“我想,那两个姓马的很容易对付,灰衣老者却是个劲敌,如果动手,只要先把两个姓马的摆平,再对付灰衣老者,应该有七成胜算。”

    樱儿道:“那你为什么不把他们摆平了,夺下马匹,给咱们用呢?”

    郭长风道:“人家又没招惹咱们,酒菜也留给咱们享用,怎么好意思再拉他的马匹。”

    樱儿道:“可是,他们如今反而走在咱们前面,一定会摆好圈套等着,以后麻烦可就多啦。”

    郭长风道:“不会的,他们要想跟踪,就绝对不肯走在咱们前面,说不定还会替咱们准备好马匹,让咱们先走哩!”

    三人将烧鸡卤鸭分食一饱,继续动身赶路,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寂寞。

    豆豆书库独家连载

    天亮不久,抵达一处镇甸。

    这是豫鄂边界的一个小镇,总共才百余户居民,镇上唯一客栈,名叫“连升号”全店只有三间客房。

    其中两间是单房,比鸽子笼大不了多少,另外一间“通铺”倒可以挤下十来个人,却是肮脏零乱,臭气熏天。

    这地方往来的旅客,除了单帮小贩,便是桐柏山的猎户,客栈之简陋,自然是意料中事。

    林百合才到客栈门口,就皱了眉,低声道:“这也是人住的地方呀?”

    郭长风苦笑说道:“只有这一家客栈,将就些吧!出门在外,自然比不得在家里。”

    林百合走了一夜路,确实也累了,无可奈何,只好点头答应。

    谁知向客栈老板一打听,才知道两间单房,只剩一间空着,另一间还住着客人。

    老板望望三人的打扮,巴结地道:“二号房熟客,要往襄阳贩货的,本来一大早就要动身,因为在此有个老相好,昨夜想必太‘热乎’了,现在还没起来,我看这样吧,两位公子先在一号房休息,这位小哥暂时‘通铺’,等二号房客人走了,我再替诸位换房间。”

    林百合听说要自己跟郭长风合住一间,登时窘得满脸通红,连声道:“这怎么行?咱们绝对不能住一间房,你不要胡说八道”

    樱儿更是气得面色发青,指着那老板的鼻尖骂道:“你这老糊涂,瞎了眼啦?竟敢叫我去跟那些肮脏男人在一起?当心我会割了你的舌头。”

    老板道:“我是好意”

    樱儿已经拔出宝剑,叱道:“好意?你再说一声是好意,我就宰了你!”

    那老板吓得慌了手脚,眼巴巴望着郭长风,道:“公子,你瞧瞧,这是从何说起?”

    郭长风忙拦住樱儿,道:“樱哥,不许胡闹,既然只有一间单房,你和二公子同住,让我去睡‘通铺’好了,咱们休息半天,午后上路。”

    这样安排,表面看来似乎不合情理,却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林百合和樱儿固然无话可说,客栈老板更是千恩万谢,连连打躬作揖。

    郭长风把林百合主婢俩送去单间客房,又嘱咐老板代购三匹牲口,准备午餐和干粮,然后进入“通铺”房,合衣躺下,不久便入了梦乡。其实“通铺”的旅客全是贩夫走卒,虽嫌脏乱,却不会在客栈中留连,此时大都起身上路,房里反而显得挺宽敞清静。

    倒是住在单间房的林百合和樱儿,一直没有办法入睡。起初,两人嫌寝具脏,将床上被褥都垫在地下,宁愿睡硬床板,接着,又发现床上有“臭虫”咬得人身痒心烦,难以安眠。

    折腾了许久,两人实在疲倦已极,眼皮沉重,正昏昏欲睡,突然听见隔壁传来异样声响。

    隔壁就是二号房,两房之间,只有一层薄木板,是以那响声清晰入耳,仿佛就在身边。

    樱儿先被惊动,侧耳听了一会,忍不住轻轻推着林百合,嘎声道:“小姐,你睡着没有?”

    林百合道:“怎么样?”

    樱儿道:“你听见隔壁的声音么?”

    林百合道:“听见了,好像是女人的声音”

    樱儿道:“对!我也听出是个女人,但老板怎么说是去襄阳贩货的客人?-林百合道:“女人也能贩货做生意,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樱儿道:“可是,隔壁不止是女人的声音,好像还有一个男的。”

    林百合道:“也许人家是夫妻俩。”

    樱儿停了片刻,又轻轻问道:“小姐,什么叫做‘老相好’?”

    林百合道:“我也不懂,大约是指‘老朋友’的意思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橙儿道:“我觉得很奇怪,如果是夫妻,为什么却说是‘老相好’,又说什么昨晚太‘热乎’,究竟‘热乎’是什么意思”

    林百合不耐烦道:“好啦!好啦!别管这些闲事,下午还要赶路,早些睡吧!”

    樱儿不敢再说,只得住了口。

    可是,没过多久,隔壁的声响竟越来越大了。

    林百合愤然道:“真是吵死人,这样怎能睡得着觉嘛!”

    樱儿一翻身爬了起来,哑声道:“别睡了,我看这客栈里要出事。”

    林百合道:“出什么事?”

    樱儿道:“你听,那女人在呻吟,分明得了重病,男的却气呼呼地,可能正用力捏着女人的脖子想把她活活捏死”

    林百合吃惊道:“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樱儿道:“这还不知道,客栈老板说太‘热乎’,就是指那女人在生病发烧,又说他们是‘老相好’,意思分明说那男的跟客栈老板是老朋友,两个人合伙谋财害命,开的是家黑店。”

    林百合听了这话,不禁骇然变色,忙道:“那那怎么办”

    樱儿道:“事不宜迟,你赶快去通知郭大侠,我先去救那女人。”

    说着,拔出宝剑,一跃下床,直奔隔壁客房。

    来到房门外,只听那女人的呻吟声已经渐渐低弱,好像快要奄奄一息了。

    樱儿心急救人,飞起一脚,将房门蹋开,仗剑冲了进去,娇叱道:“大胆的恶贼,还不放手”

    等她看清房里的情形,却吓得惊呼失声“-啷啷”一声响,自己倒松手抛了长剑,踉跄倒退出来。

    林百合忙问道:“怎么啦?”

    樱儿一面猛吐唾沫,一面把林百合往房里直推,连连啐道:“该死!该死!快躲起来”

    林百合道:“你究竟看见了什么?吓成这样?”

    樱儿急急掩上房门,喘息道:“别问了,那两个无耻的东西,简直不是人!”

    林百合还想再问下去,门外已人声鼎沸,店中旅客和附近居民全都惊动了。

    只听一个粗鲁的声音骂道:“小子,你给我滚出来!大爷花钱玩姑娘,碍了你什么事?

    你小子居然敢执刀动剑蹋大爷的房门,她是你娘?还是你姐姐?”

    众人问明事情原委,都为之哄堂大笑

    幸亏郭长风闻声赶来,道歉赔礼,才将那位“意犹未尽”的嫖客劝走。

    只是,经过这一阵闹,觉也睡不成了,牲口也没买到,仅带了些干粮,便匆匆上路。

    途中,郭长风少不得又把招商客栈内许多不成文的陋规,详细地对二女解释,并且婉转告诫,休要乱管闲事,招惹是非。

    樱儿心知理屈,口头却不肯服输,撇撇嘴道:“咱们从没住过这种混帐客栈,自然不懂,谁像你,一定常来常往,经验才这么丰富。”

    郭长风摇头叹道:“瞧你这张嘴,真比刀还锋利,硬把好心当作驴肝肺了。”

    樱儿笑道:“本来就是嘛,你是有名的江湖浪子,难道没做过那种肮脏事”

    林百合突然厉声喝道:“樱儿,不许这样放肆!”

    樱儿本是句无心的玩笑话,被林百合一骂,脸上顿时讪讪地无法下台,一赌气,不再开口,独自加快脚步向前奔去。

    前面有片树林,樱儿负气低头疾行,转眼已奔入林中。

    郭长风反觉过意不去,含笑道:“何必责骂她呢?她只是说说取笑,其实并没有恶意。”

    林百合道:“别理她,这个丫头被我宠坏了,说话一点规矩也没有,脾气倒比谁都大。”

    郭长风道:“好啦!骂也骂过了,还跟她生的什么气?咱们也走快些,大家去树林里休息一下。”

    偏偏林百合也犯了倔脾气,反面停步道:“要去你去吧,我不去!”

    郭长风笑道:“这是为什么?”

    林百合道:“不为什么,我累了。”

    郭长风伸手相扶,道:“来!我搀着你走,咱们到那边树林里吃些干粮,再小睡片刻,索性多休息一会”

    话犹未完,忽见一条人影,由树林中飞也似的奔了出来。

    林百合轻呼道:“咦!是樱儿?”

    不错,人影正是刚刚负气离去的樱儿,现在却满脸欣喜之色,一边跑,一边挥手,显得异常兴奋。

    郭长风和林百合急忙迎上前去问道:“什么事这样高兴?”

    樱儿娇喘着道:“我看见了就在树林里”

    林百合道:“你看见了什么?”

    樱儿道:“马三匹马就是昨夜跟踪咱们的那些家伙”

    郭长风轻哦一声,道:“别急,慢慢说没关系,你发现昨夜跟踪咱们的三个躲在树林里,对不对?”

    樱儿点一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不!不是三个人,是三匹马”

    林百合一皱秀眉,说道:“究竟是人是马?你把话说清楚些不行吗?”

    郭长风道:“先别催她,让她喘好气再慢慢说吧。”

    樱儿喘息略定,才兴奋地道:“树林里有一栋木屋,刚才我走进树林,忽然发现屋前系着三匹马,仔细一看,正是昨夜那三个家伙的坐骑”

    郭长风道:“那三个人在不在?”

    樱儿道:“我没看见人,只见三匹马,就急忙退出来了。”

    林百合道:“这么说,那三个人一定正在木屋里休息,倒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樱儿道:“我本想把三匹马悄悄牵回来,又怕惊动了他们,所以才赶来跟你们商议。”

    林百合奋然道:“还商议什么,咱们这就掩过去,先抢马,后擒人”

    郭长风却摇摇手,道:“别忙,事情恐怕并不如咱们想象的容易。”

    林百合道:“难道还有什么可疑?”

    郭长风道:“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依行程计算,他们应该昨夜就到此地了,现在日已近午,绝不会还在休息,再说,这附近并无农家,荒林中何来木屋?也很值得怀疑。”

    樱儿说道:“现在别管这些,反正人在树林里,只要把人擒住,还怕问不明白吗?”

    郭长风道:“你们先不要急躁,让我去勘查一下再说。”

    林百合道:“不,咱们跟你一块儿去,万一动手,三对三也不吃亏。”

    郭长风拗不过她,只得答应。

    于是,樱儿在前领路,三人鱼贯而行直宜入林中。

    这座树林面积不大,却十分茂密,林子里枝叶重重,遮天蔽日,显得很阴森晦暗,尽管外面正是红日当空,一进林子,竟令人产生冷飕飕的感觉。

    木屋就在密林正中央,四周筑着整齐的栏栅,栅内杂草丛生,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乍看之下,仿佛是座荒废已久的农庄。

    三匹骏马果然系在木屋门前,鞍镫俱未卸除,从毛色分辨,的确是昨夜见过的三骑。

    但整座树林内,寂静无声,宛如死城,木屋门窗也紧紧闭着,不闻半点声息。

    郭长风一见这情形,眉心顿时打结。

    林百合却兴奋地道:“这真是天意要给咱们三匹坐骑,动手吧?”

    郭长风肃容道:“不要轻举妄动,我看这情景有些不对。”

    林百合道;“哪儿又不对了?”

    郭长风低声道:“你仔细瞧瞧,这密林四周全被林木包围,根本没有出入的路径,谁会在此建下这座孤零零的屋子?”

    林百合道:“可能是很久以前建的,空着没有人居住,路径才荒没了。”

    郭长风道:“你再看看这些栏栅和木屋,像是很久以前的建筑吗?我敢断定,这屋子建好绝不超过三天。”

    林百合愕然道:“依你说,竟是有人特地赶建这座木屋啦?”

    郭长风道:“不仅如此,这屋很可能还是专为咱们而建的。”

    樱儿“咭”地一笑,说道:“郭大侠,你真是越说越玄啦,咱们昨天才从襄阳动身,居然会有人预先造好屋子在这儿等着?”

    郭长风道;“你别以为不可能,只要人手齐备,像这种小木屋,一天造十栋也并非难事。”

    樱儿道:“就算造屋来得及,他怎么知道咱们一定会到这座树林里来?造了屋子,又有什么目的?”

    郭长风道:“他既然造了这座木屋,只须稍作安排,就能将咱们引到此地来,至子目的,现在还无法推断,不过,他如此煞费苦心,显然不是为了替咱们准备落脚休息的地方。很可能是布好的陷阱。”

    樱儿耸耸肩,道:“小小一座木屋,即使真是陷阱,又有什么值得畏惧的?”

    郭长风道:“这不是畏惧,凡事谨慎些,总不会吃亏。”

    樱儿冷笑道:“想不到鼎鼎有名的郭大侠,胆量却这么小,你们不敢去,我倒非去试试不可!”

    话落,一个纵身人已飞向了栏栅内。

    林百合急道:“樱儿,小心了!”

    樱儿飞落院中,探手撤出了长剑,凝神倾听,木屋内仍然声息全无,什么反应也没有。

    子是,一手执剑,一手护胸,举步向屋门走去。

    郭长风怕她遇险,吸一口气,接跟着腾身而起,一式“龙翔九天”由栅外越过院子,轻轻落在木屋屋顶上。

    他身边从不携带兵刃,只顺手摸出几块碎银扣在掌心,以备应付突然的变化。

    谁知事情竟大出他意料之外。

    只见樱儿推开木屋门,伏剑而入,居然平平静静,毫无变故发生。不片刻,樱儿又从窗口探出头来,笑道:“郭大侠,请下来吧!当心在上面受了凉。”

    林百合诧问道:“屋里没有人吗?”

    樱儿笑道:“鬼也没有一个,不信你们进来看看。”

    林百合飞身越过栏栅,郭长风也由屋顶跃落,两人进入木屋一看,果然连个人影也没有,但屋中却陈设齐全,打扫得一尘不染

    樱儿得意地道:“这叫做‘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分明只是一座空屋,干嘛要疑神疑鬼,硬说是可怕的陷阱呢?”

    郭长风不答,自顾低头四处查看,仔细检视门窗和墙壁,甚至床底也不放过。

    樱儿又笑道:“别找啦,这儿打扫得很干净,包你连老鼠也找不到一只。”

    郭长风漫应道:“如果能找到一只衔着‘抹布’的老鼠。我就放心了,至少,咱们总知道屋子是谁打扫的?”

    樱儿道:“当然是人打扫的,可是,他们已经走了。”

    郭长风道:“噢?那一定是几位难得的好心人,临走之前,不仅将房屋打扫干净,而且还把坐骑也留给咱们代步。”

    樱儿道:“你不是说过,他们为了跟踪方便,可能会替咱们准备马匹,好让咱们走在前面吗?”

    郭长风道:“不错,我是这样说过,但马匹让给了咱们,他们自己骑什么?难道步行跟踪,反比骑马方便?”

    樱儿道:“他们不能另换马匹么?”

    郭长风微微一笑,道:“倘若另有马匹,他们又何须将这些露过相的坐骑留给咱们?这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樱儿怔了怔,竟无词以对。

    林百合沉吟道:“莫非他们只是暂时离开,等一下还会再回来?”

    郭长风摇摇头,道:“不!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现在还在这栋屋子里。”

    林百合急忙扭头四顾,骇然道:“真的么?在什么地方?”

    樱儿道:“小姐,别听他胡说,木屋总共只有这么大,哪儿能藏得下人!”

    郭长风笑道:“你们不相信?”

    樱儿道:“鬼才会相信咧,除非你把他们找出来’郭长风道:“好!”说着,双手提起屋角木床,用力向上一掀

    “啊”

    林百合和樱儿同时惊呼出声,脸上都悚然变色。

    木床下,并排躺着两名壮汉,胸口各插一柄匕首,衣襟满是鲜血。

    樱儿呐呐道:“这这不是昨夜跟踪咱们的马氏兄弟么”

    郭长风道:“不错,你现在可相信了吧?”

    樱儿道:“可是可是”

    郭长风道:“还有一个戴面具的灰衣老者,想必功力较探,脱身逃走了。”

    林百合叹道:“这是谁下的毒手?”

    郭长风道:“很难说,或许是他们的仇家,也可能是咱们的对头”

    正说着,屋外树林中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呼叫声。

    “救命啊!救命啊”林百合和樱儿急忙拔出长剑,向屋门冲去。

    郭长风一伸手,将两人拦住,低声道:“不要鲁莽,先看清楚再说。”

    三人掩至窗口,凝神倾听,呼声却又沉寂了。

    林百合道:“我听见是女人的呼救声音,树林里一定隐藏着歹徒,咱们快出去救人吧!

    郭长风摆摆手,道:“别急,再等一会”

    樱儿道:“还等什么鬼!救人如救火,你们不去,我可要去了。”

    话犹未毕,呼救之声又起。

    这一次,呼声更近,仿佛就在木栅外不远。

    林百合紧一紧长剑,道:“郭大哥,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呀?”

    郭长风神色凝重地道:“我知道。可是,我总觉得事有蹊跷,这附近并无居民,哪儿来的妇女”

    樱儿抢着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啦?还在说废话!”

    她手提长剑,便想开门出去。

    谁知屋门才拉开一半,却被郭长风重又推上,并且迅速加上了门栓。

    樱儿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郭袄风道:“要去让我去,你们守在屋子里,小心自己的安全就行了。”

    说着,身形飘展,人已由窗口穿出。

    林百合忙道:“等一等,把我的宝剑带去!”

    郭长风轻轻应了声:“不必!”

    二次腾身,业已越过屋外木栏栅。

    一入林中,立即旋身紧贴着一根树干,屏息默察四周动静。

    须臾间,他便发现适才的呼救声音,来自左侧十余丈外一丛矮树背后。

    那儿是个阴暗的凹地,附近枝叶正籁籁摇晃,好像有人在地上挣扎纠缠。

    郭长风吸一口真气,施展“移形换位”身法,飞快地绕过四五根树干,悄然欺到近处

    树丛内,一个男人正将一名少女压在身下,左手紧紧捂住少女的口嘴。右手正撕扯少女的衣裙。

    那少女拼命挣扎,衣衫已被撕裂破碎,露出了雪白的胸脯和大腿,眼看就要道受强暴了

    郭长风无暇细想,飞身冲上去,一把抓住那男人的衣领,喝道:“畜性,你在找死!”

    反手一抖,竟把那人凌空掷了出去。

    那少女翻身爬起来,顾不得赤身露体,急忙抱住郭长风的双腿,哀呼道:“救命啊!救命”

    郭长风一面解下自己外衣给她遮羞,一面安慰道:“不要怕,先穿上这个,待我收拾了那无耻的畜牲,再跟你详谈!”

    那少女不肯松手,反而抱得更紧,颤声道:“不要走!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郭长风道:“难道就这样便宜了那畜牲?”

    少女摇头道:“让他去吧!我我害怕。”

    郭长风笑道:“现在已经没有事了,还”

    剐说到“还”字,笑容突然僵住。

    因为,他发觉那少女的手有些不安分,指尖竟缓缓上移,探向自己“最要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