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燕辞归 > 第362章 缺一个有理有据(两更合一)

第362章 缺一个有理有据(两更合一)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林玙来得有些迟。

    站在廊下,趁着内侍进去通传的工夫,他整理了一下仪容。

    曹公公出来,唤了声「伯爷」。

    林玙道:「中午去了辅国公府,回了翰林院才知道圣上传召。」

    「圣上没等急,」曹公公道,「正好用了个午膳。」

    就是这午膳是去翠华宫用的,去得突然,皇贵妃那儿都没有准备。

    曹公公引林玙进去,压着声儿递了几句话:「圣上情绪不太好。」

    林玙毫不意外。

    昨日围场出事,早朝上那般「热闹」,圣上岂会不憋着气?

    刚他又见过徐简与林云嫣,又了解到了不少隐情,饶是他素来性子沉稳都险些当场发作。

    太危险了!

    谋算太子,又要护着太子不叫他受伤,其中风险多大!

    更何况,他们是与人合谋吗?他们在跟一头发癫的熊瞎子合谋!

    一招不慎,受伤都是轻的!

    这种凶险招式,他家云嫣即便想得出来,她也做不到,有胆量有能耐、主动去布局的只有徐简。

    既然徐简是主谋,林玙也不会训林云嫣,可要他训徐简……

    训不下去。

    倒不是亲近不亲近的事儿,谁能狠下心去训个躺在病榻上休养的人?

    再者,林玙也看到了徐简的决心。

    回门那天,书房里他们翁婿说了许多。

    徐简想要换掉太子,林玙无法在言语上说服对方,也想定下心来看看,太子殿下是不是真的那么无药可救。

    哪知道这年前观政才过去不到一旬,事情就变了。

    豁出去了布这种局,可见徐简「一意孤行」,他是个执着的性子,认定了就继续往前走,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咬太子一口。

    因为,徐简发现了有人跟踪他,那是李邵身边那冯太监安排的,于是将计就计。

    林玙知道徐简与殿下没有多少君臣缘分,但暗地里都走到跟踪这份上了,他属实没有想到。

    殿下到底想做什么?

    都还没有掌权,就如此对待徐简,真等到登基那一日,徐林两家是什么结果?

    也难怪徐简绷得紧。

    林玙不由去猜想,仅仅只是看得明白、想得透彻,就能绷到这个程度吗?他甚至不能说是徐简思虑太重,更像是徐简亲眼看过、品味过那种滋味。

    苦涩辛辣味道刻骨铭心,以至于徐简避如蛇蝎。

    这种紧绷,显然也影响到了云嫣。

    或者说,此时此刻,一样多多少少影响到了他。

    深吸了一口气,林玙到了御前,行礼问安。

    圣上赐了座,道:「听说爱卿中午时去探望徐简和宁安了?」

    「是,」林玙答道,「他们半夜才回京,臣就没有打搅他们,趁着中午休息去了一趟,亲眼看到没事了才好放心。」

    「这是自然,」圣上叹道,「为人父母都是如此。」

    也许是要提及李邵的缘故,圣上颇为感慨:「可惜,朕静下心来想想,朕不是一位好父亲。」

    林玙不接话,等着圣上继续说。

    「这么多年,朕算是一直把邵儿待在身边,但朕和他之前有些想法看来是没有对上。」

    「朕盼着他能做个好储君,他显然没做好;他花了心思孝顺朕,可朕又实在不是什么慈父。」

    林玙听得懂圣上的意思,斟酌道:「您与殿下之间,与天下其他父子不同。」

    换在其他人家,父子就是父子,可这厢却依旧隔着君臣,要讲求

    一个江山传递。

    平心而论,林玙认为,若无君臣,只是寻常的父子,圣上与殿下的父子关系其实已经算很不错了,没有储君之位架着,殿下的成长与性情,即便有不足之处,亦不会这般叫圣上头痛。

    圣上听了林玙的话,失笑着摇了摇头:「养儿不易啊!家家有家家的烦恼,朕不用担心儿子的吃穿用度,要担心的都是些……

    朕总想着,皇后就留下邵儿一人,朕不多花些心思、谁来给他安排呢?

    都是费心养孩子,爱卿养得比朕强多了。」

    「这话就折煞臣了,」林玙道,「云嫣是女孩儿,家里也不愁吃穿,臣也没能养她什么,她的教养靠的是皇太后,是臣的母亲与弟妹她们,都宠着她。」

    「朕知道,宁安情愿不要这样的宠爱,也更想要她的母亲,」圣上长长叹了声,「皇后若在,邵儿大抵也不会这样。

    不瞒爱卿,朕眼下颇为犹豫。

    邵儿身边不缺正直之人,三孤也好,徐简也罢,这些年没少提点他。

    学坏容易学好难啊,一个刘迅,能让邵儿在陈米胡同乐不思蜀,朕把东宫的人手都撤换了,还是出了一个冯内侍,那人和王六年是一伙的,他嘀嘀咕咕几句话就……」

    林玙面露惊愕之色。

    他知道冯内侍让人跟踪徐简,他也想到宫里会查一查殿下身边的人手,只是没有想到,这就已经查到了冯内侍,以及,此人竟然与王六年有关。

    「您的意思是,李汨……」林玙摇了摇头,「臣听说李汨确实已经死了。」

    圣上看着林玙,道:「李汨死了,一样还有活着。有人见不得邵儿好,见不得朕好。也对,当年腥风血雨,毒杀定王,弄出了假山贼,最后皇位却落到了朕这儿,哪能甘心?」

    林玙抿住了唇,犹豫着要不要借此提及定国寺大火。

    还未等他考虑周全,圣上已经先开了口:「朕今儿叫爱卿来,是有事商量。」

    「圣上请说。」林玙道。

    「邵儿的性子,必须得磨一磨了,」圣上叹道,「之前徐简与朕说过,邵儿从记事起就是皇太子了,很顺利,也让他缺了信心。

    他没有从普通皇子到皇太子这一身份的转变,也就没有那步步小心的克制与谨慎,所以才有了小御座,让他多少感受一下不同。

    可惜,还是不够。」

    林玙敏锐,一听这话,心里一颤。

    他不由看了眼曹公公。

    曹公公至始至终都站在帘子旁守着,神色十分严肃。

    林玙见此,大致坐实了心中猜测,道:「您若想走这一步,风险很大。」

    圣上呵的笑了声。

    林玙的确聪明,难怪先帝在世时格外喜欢他,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爱卿不妨细说。」他道。

    林玙没有立刻开口,拧眉沉思,斟酌再斟酌。

    圣上不催促,他知道兹事体大,都需要深思熟虑。

    良久,林玙才道:「您想要‘废太子,这是手段,并非真断了他承继的路,您只是想借此给太子紧紧皮,让他明白太子之位不易坐,明白江山不易扛,等他有了储君之姿,您再册立,也就让他有了一回‘转变的体验。」

    「先前陈米胡同事发,朝中有不少对殿下的弹劾之声,直到禁足解除之前,都有人费心思想把殿下拉下来,您当时都压下去了。」

    「臣听徐简说过您的考量,陈米胡同那事儿,殿下有大错,但也有旁人算计。明晃晃的算计下,连您最宠爱的太子、您都会严惩不贷到废弃的地步,这会影响到其他殿下。」

    「他们最大的也不过八岁,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一旦有人豁出去铲除异己,殿下们成长堪忧。」

    「这一次围场出事,伤是伤了不少,却也没出人命,遇着黑熊算是运气不好,去围场亦是您点的头,您若因此废太子,着实说不过去。」

    「您即便要给太子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也得让他心服口服才是,万一打击过度,殿下一蹶不振,那真是事与愿违了。」

    「储君之位,立也好、废也罢,于时运终究影响极大。」

    林玙说完,躬身行礼。

    今日状况实在惊心,饶是徐简的目的就是换太子,林玙敢说,徐简此时此刻也想不到圣上起了这个念头。

    当然,林玙不会暗喜,因为他很清楚,圣上的废与徐简的废是两回事。

    圣上是手段,徐简那要的是结果。

    而林玙在御前,必须把所思所想、好好坏坏都讲一遍,这是他必须摆出来的态度。

    不是只有他林玙才带了脑子,圣上想出这办法来,其中弯弯绕绕,岂会没有想过?

    林玙说的这些,圣上心知肚明。

    圣上需要的是有人能「推一把」,坚定一下想法。

    哪怕林玙执意反对,这事儿大抵最后也会推进下去,只是他和圣上在见解上会疏远些。

    那才是林玙不愿意的。

    再者,即便是两回事,这也是一大步。

    圣上认真听完了林玙的话,颔首道:「朕明白爱卿的想法,所以,朕要废、也要废得有理有据。」

    能让其他有谋算的臣子们投鼠忌器,多多掂量。

    「而且,」圣上清了清嗓子,掩饰了其中几分疲惫,「朕还算壮年,趁着朕还能掌握住局势,把路肃清肃清。

    邵儿只要有心好好成长,朕给他机会,不会让人代替了他。

    朕担心的是,再不磨磨他,等朕年纪大了,怎么还能替他掌控局面呢?」

    那时候,他老了,他的其他儿子们也渐渐长大了,那些明枪暗箭下,会有下一个定王李沧,也会有下一个废皇子李汨……

    圣上不希望他的儿子们走到那个结果去。

    「您用心良苦,臣盼着这份用心能让殿下明白,」林玙说完,顿了顿,又道,「您现在缺一个‘有理有据。」

    圣上颔首:「是。」

    林玙沉吟,道:「圣上,您依旧质疑定国寺大火并非意外,是吗?」

    圣上深深看着林玙:「朕从来没有改变过看法,爱卿你是知道的,只是你总是与朕唱反调。」

    「臣只是寻不到证据去质疑而已,」林玙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叹出,足见情绪起伏,他稳了稳,道,「当年当夜事,不止定国寺一桩,那些假山贼到底是谁主使的,至今没有结论。」

    圣上示意林玙继续。

    「传言里,最有可能的是永济宫那位,」林玙道,「他倒是没有承认过。」

    「认不认,他都被先帝幽禁了。」圣上说着。

    林玙话锋一转,又扯到了李邵头上:「陈米胡同事发后,太子殿下即便去了永济宫,他又是如何见到那位的呢?」

    圣上眯了眯眼:「爱卿想拿李浚做文章?」

    「您想废得有理有据,让有心动弹的人掂量掂量,那永济宫那位是个好幌子,」林玙道,「殿下见过他一次,也可以见第二次,往来多了,也就名正言顺了。

    再者,您也知道那位的性子,他被禁了十几年,心中不会没有怨气,倘若当年假山贼与定国寺当真与他有关、或者他知道些什么,激动之下,也难保不会吐露一二。」

    圣上垂着眼,慢慢抿完了一盏茶,道:「爱卿说得不无道理,朕再琢磨琢磨。」

    林玙起身告退。

    曹公公送他出去,轻声道:「伯爷慢走。」

    林玙笑着应下,态度摆出来了,他知道轻重,出了御书房不会往外头乱说话。

    这事儿要紧,圣上也不可能单听林玙几句。

    下午时候,他又召见了三公。

    没人知道圣上与几位重臣说了什么,只看出来几位老大人的心情都挺凝重的。

    此时此刻,京中的议论之中,又添了些新话。

    昨儿吃粥,今日也忙着采买年货,渐渐的,也不知道是谁先想起了陈东家应允过的流水宴,纷纷关心起了辅国公的伤。

    「听说原是在好转了,我还以为来年开春能吃上宴席了。」

    「今儿好像又没有上朝。」

    「这么冷的天,围场里折腾一圈,这不就又糟了吗?」

    「我听说是为了救太子殿下,殿下被头黑熊追,全靠辅国公护着才没有出事。」

    「殿下好像厥过去了,给吓的!」

    「没事找事,自己吓坏了不说,还连累了辅国公与一众御林,昨日那么多人快马出城,不都看到了吗?」

    这些流言蜚语能传到千步廊,却传不到东宫。

    李邵完全不晓得,他只是躺在榻子上,眼神涣散,思路不清。

    冯内侍竟然和王六年是一伙的?!

    他竟然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他身边还有可信之人?

    徐简在装模作样,蒙骗父皇;郭公公就不提了,原就是曹公公的人。

    「郭公公,」李邵招了招手,把人叫到跟前,问,「把冯内侍告了的,不会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