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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三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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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玄玄沉重的叹了口气,叹道:“我还发现了一桩怪异的事——”

    春兰道:“什么怪异的事?”

    苏玄玄道:“我身上的鬼风散被盗去了一半”

    东方萍道:“像这种千古难寻的一艮药,为什么只被盗一半而不全部拿去?”

    苏玄玄道:“这个只有令堂知道。”

    东方萍一惊道:“我妈——”

    苏玄玄道:“我想令堂只图救那石龙君一命,所以只盗一半,留下那一半,可能她知道我爹正需要鬼风散”

    石仁中一震,道:“这么说我爹有救了。”

    苏玄玄冷冷地道:“不一定,这只是我的猜想”

    石仁中原本尚存一缕希望,闻言陡觉一凉,暗暗一叹,只觉他父亲的事迹已愈来愈玄秘,愈来愈不可解

    首先令他不解的是,他父亲怎会受伤,谁下的手?既然吃了鬼风散应当尚活在世上,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一点消息

    再者,东方萍的母亲和爹爹什么关系?为何她不顾生死的去求药,这其中的微妙的确是太耐人寻味了

    他焦急的道:“你知不知道他们去了那里?”

    苏玄玄摇头道:“这个我倒不知道,不过在我醒来之后,却发现有人专程追踪他们”

    石仁中紧张的道:“是些什么人?”

    苏玄玄道:“我因为初踏中原,对江湖各门各派也不甚了解,仅从他们谈话中得知他们在追一个姓石的,当时我受伤颇重,自顾不暇,也没敢出面探问”

    东方萍道:“可从他们衣着上”

    苏文玄道:“对了,在追踪的几批人当中,有一批中有三个人,胸前俱绣着一头怪鹰,中原门派中有没有”

    东方萍道:“神鹰派”

    石仁中欣喜道:“神鹰派?我怎么没听过——”

    东方萍道:“神鹰派下又分红鹰与黑鹰两支派,派主为一神秘人物,无人识得其真面目,不过,他们活动时一定是以神鹰为记”

    石仁中道:“他们在那里安派?”

    东方萍道:“神鹰派因为是个十分神秘的派别,并无一定的地方出没,也没有人晓得他们的总坛在什么地方”

    石仁中一拱手道:“在下告辞了——”

    他此刻心焦急异常,寻找多年的答案突然露了一线曙光,自是惊喜参半,不愿再停留,急欲查寻父踪——

    东方萍一怔道:“你去那里?”

    石仁中道:“我来自江湖,当然也该回到江湖——”

    东方萍道:“何必急在一时——”

    石仁中道:“父仇不共戴天,我恨不得”

    苏玄玄挥手道:“你去吧,这是人之常情。”

    石仁中拱手而别,跃身急闪而去。

    这边东方萍泪流满面道:“我妈的仇”

    苏玄玄苦笑道:“我愿受罪”东方萍霍地拔出剑来,冲上前去举剑欲剌,但,当她看见苏玄玄那种佝搂老态、面黄枯瘦的可怜之状,不禁无法下手。

    她恨声道:“我”

    挥剑将苏玄玄那满头发丝斩得满空飘闪,一掷剑,拔足朝山下奔去。

    空中传来她那怨恨之声:“杀了你也无济于事,苏玄玄,你良心自责吧”

    苏玄玄道:“唉——”

    眸中泪珠一涌,簌簌掉了下来。

    天绝九老峰的山风呼啸,似乎与这个伤心女人的哭泣相和

    口口口

    秋风凉,落叶黄。

    “日头没上窗,全身丝丝凉,午日头上顶,汗珠湿衣裳,夜里寒风起,抱着棉被上炕”这是秋的写照——

    这是个秋风凉,落叶黄的季节。

    落叶飘零,黄土路面上覆着一片片枯黄的叶子,好个萧瑟的秋,秋日寒索,凉风已起

    沿着黄土路面上,地上“嗖嗖”刮起一阵旋转小风,吹得黄叶旋转。自旋转的黄沙枯叶中,一个身着蓝色长袍,双目深陷,眉宇斜卷的老人,忽然在黄士路面的当中停下了身子,动亦不动,但谁也看得出来,他的手正缓慢的移向他斜插在腰际的大铁烟袋。

    铁烟袋,这根烟杆好面熟。

    他是烟瘾发了?还是

    看样子都不是,而是

    在这蓝袍老者的十丈之外,迅快的出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他亦步亦趋的跟在这老者身后,不疾不徐,始终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蓝袍老者停住了身子,青年人也没再动。

    双方似乎都在沉思着什么?俱没立刻采取任何行动。

    这时一动不如一静,老者沉着的停在路当中,青年人也稳当的站在当地,脸上始终含着原有的笑意。

    老者站了很久,试探性的朝前踏出一大步,青年人似乎不甘落后,也不多占上半点,不多不少刚好也是一大步。

    老者沉冷的开口道:“朋友,这十里的黄土路,你一步也没少跟呀。”

    青年人“哦”了一声道:“我倒没计算,已经十里路啦?”

    老者哼声道:“你一路跟着老夫干什么?”

    青年人道:“我只是想请你领略一下被追踪的滋味。”

    道:“你是什么人?”

    青年人道:“以鬼捕之名问我的名字,真是大笑话了,江湖鬼捕,快意堂的狗腿子,不论黑、白两道有谁不识,而对于我,阁下不会真个不认识吧!”

    老者震颤了一下道:“你认识我?”

    青年人道:“何止认识,简直是太熟了?”

    老者冷冷一哼,道:“我古董与你素昧平生”

    青年人冷冷地道:“在你来说,也许是素昧平生,在我,却永远记住被追赶得有若丧家之犬的那段日子,我看见你就躲,听见你就怕”

    这话传进那老者耳中,他身子不自觉的震颤了一下,脑海中迅快思索着每段往事,但他始终想不起目前跟在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他沉思道:“这么说,咱们还是老朋友了?”

    青年人“嗯”了一声,说道:“可以这么说。”

    老者一个急切的转身,道:“既是老朋友,咱们何不面朝面”

    当他目光朝这青年人睑上迅快一瞥之时,脑海中刹那间浮现出一个人来,这几年来这年青人在江湖上混得很不错,虽然尚不足名震四海,可也人人皆知

    他“啊”了一声,忙道:“是石老弟。”

    这正是一个老江湖最高明的段数,不管两人仇恨何等的深,言辞间却绝不令

    人有那股“仇”字的意味

    青年人呵呵笑道:“承你抬爱,尚记得小弟——”

    老者踏出半步,道:“这是什么话?老夫岂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

    青年人缓缓移下了身子,冷声说道:“不错,对你的深情大恩,在下没有一日敢忘”

    老者的身子像被针刺了一下似的,剧烈的震颤了一下,他心中念头急转,却想不出有何脱身之计。

    他故意笑道:“言重了,言重了。”

    青年人深沉的道:“在下在幼年的记忆里,阁下以丰富的江湖经验及绝顶的武功,逼得在下无处容身,在下忍辱负重,眼见一个个亲友先后死在刀刃下,当时,那种悲痛惊恐,生不如死的心境,绝不是你所能想像的,每当你追临在我的眼一刖时,我便对自己发誓,有朝一日,我也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绝报此仇,但还须在下侥幸不死才能办得到”

    当他一字一句的说出这段沉重已极的话时,过去那段辛酸苦辣的逃命苟活的日子,不禁一幕一幕的浮现在眼前,彷佛发生不久一样

    那老者歉然的道:“千句话并着一句话,老夫对不起你。”

    青年人道:“仅仅这句话就算了?”

    老者一怔道:“往日已矣,老夫只能致歉示意”

    青年人道:“在下不明白,阁下河以非致在下于死地——”

    老者脸上泛起一连串抽搐,道:“老夫只能说为了钱财——”

    青年人“哼”了一声道:“区区一点身外之物,便能驱使你丧尽天良”

    老者苦笑道:“老夫只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青年人踏前一步,说道:“谁付你的——钱”

    老者道:“快意堂。”

    青年人冷冷地道:“你难道不知道谁主使这件事——”

    老者坚定的说道:“老夫与人办案只问事与钱,绝不问原因和主使人是谁,商业有德,行业有规,老夫绝不破坏规矩。”

    青年人道:“在下对你为人也曾私下访过,不错,你是个只问钱财不问黑白的人,不过对这件事你绝非单单为财”

    老者面色微变,道:“谁说的”

    青年人冷声道:“在下调查过。”

    老者哼声道:“石老弟,你别逼人大甚”

    青年人哈哈大笑道:“逼人太甚,呸,你配用这种字眼么?”

    老者怒道:“石老弟,老夫可非庸碌之辈,你别”

    青年人冷煞的道:“区区年幼,还手乏力,犹在启蒙之时,阁下三番两次的仗刃追杀,那难道不是逼人么?”

    老者晃晃身,沉冷的道:“老弟,咱们是一根麻绳两头搓,说也说不清了,今日咱们总算朝了面,你有什么打算尽管说”

    青年人“嗯”了一声道:“古人形容亡命天涯,逃躲仇家,食不安咽,睡不安枕,坐难安,立难停,那种情况叫”

    老者冷笑道:“有如丧家之犬”

    青年人道:“对啦,正是这句话。”

    老者淡淡的道:“这句话对老夫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青年人怒道:“不,在下也要你尝尝这种逃亡的日子”

    老者哈哈大笑道:“我鬼捕古董追捕了一辈子大凶大奸之徒,却从未让别人追过,想不到你倒有这种豪情,居然要追赳老夫来了,哈哈,老弟,你高明呀”

    青年人道:“在下绝不轻易逼人,目的不过让你也尝尝被追的滋味——”

    老者说道:“老弟,你凭什么追老夫”

    青年人道:“一剑一掌够了。”

    老者嗯声道:“行,老夫倒要看看你的道行”

    他稳健的跨在黄土路当中,迅快的摘下腰间的大烟袋,休看它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烟袋,那烟袋上的铁锅炙热难当,兼具点穴打脉之功,是为兵器谱外的另一种趁手家伙。

    青年人道:“切记,在下并不想要你的命,但是你必须要尽量的逃,否则你那把骨头可要全留在这里喂狗了”

    老者吼道:“休想。”

    青年人冷冷地道:“我说得出做得到,你注意啦。”

    缓缓的一按哑簧“穿月”神剑闪射出一道冷凝的光芒,夺目森冷的剑气,令人眼一眨,差点不能睁目。

    老者“啊”了一声道:“近来在江湖上被谈论最多的可是这柄剑”

    青年人“嗯”了一声道:“你不愧是老江湖,一剑一刀都逃不过你的眼下”

    老者得意的道:“休得仗剑欺人,老夫没摆在眼里。”

    青年人一颤长剑,道:“在下让你三招,你先请”

    老者一转身,道:“老夫不与你这种夜郎自大的人动手。”

    青年人踏上前去,道:“好,咱们是手底下见真章”

    双方都是高手,话语间,也不似一般江湖人那般粗野,但是,那老者却乘青年人在踏前一步的刹那,那根粗有如拇指、长有三尺的大烟袋锅,迅快至极的朝青年人胸前点来,这一招发时迅速,事前又无迹象可寻,任何人在这猝不及防的情形下,都不容易轻易闪避。

    青年人猝受攻击,是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可是这多年来江湖上的阅历,及本身武功超越的进步,使这青年人临危不乱,镇定如恒,一斜身,疾退半步,神剑急撩,恰在如其分的把对方长烟袋挡了回去。

    “叮”地一声,星火四溅,双方同时一个疾退。

    但,这一招的接触,看上去青年人似是吃了一个暗亏,当双方剑与烟袋碰上之时,那老者的烟袋,忽然火星四溢,青烟直喷,喷得青年人眼睛为之一眨,竟呛出了泪水,而那老者也急切问乘这千载难逢之机会,迅快的运起大烟袋,朝青年人的身上挥出七、八下之多。

    在对方这雨点般的攻势下,青年人的确显示他那超绝不凡的功夫,剑花颤转,居然便把对方的攻势挡住了。

    老者一震,忖道:“他果然有像传言般高强的武功”

    他沉声喝道:“老弟,好功夫呀。”

    青年人冷笑道:“你也不太坏,跟几年前差不了多少。”

    这话有点讥讽,老者听得十分不舒服,却莫可奈何,他想在日唇上讨回点便宜,可是对方的剑势已似一张网幕样的当空罩了下来。

    这一道道剑影布成一道剑幕,四面八方涌来,老者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招架这风雷神招。

    他急切问,挥舞着大烟袋,妄想挡回那道道剑影。

    耳际,陡间那青年人喝道:“先砍下一只耳朵,下次要砍鼻子”

    老者大叫道:“我宁可捱一刀子也不愿你伤我五官——”

    青年人“嗯”一声道:“念你是条汉子,我给你个全尸”

    剑影疾落,寒光乍闪,只见那老者手上的大烟袋已一段段的被斩碎了,而他那身深蓝长袍也彷佛被什么划过一样,片片断断的成为一条布条,迎风招展,煞是好看,若以剑计,他身上不止中千百剑之多。

    老者神情大变,道:“这”自他学艺以迄行走江湖,三十有二了,在这许多年中,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了,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过,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栽过跟头。

    青年人冷冷地道:“你知道死是什么滋味么?”

    死的滋味对老者活到今来说还没尝试过,他曾想像过是个什么样的味道,可是想像总没亲尝的真切,但他曾看过有人为了逃避他的追踪,而所经历的那种恐怖,由那群挣扎着想要活命的人的脸上,他可以看出,那种心境与滋味绝不会好受

    老者苦涩的道:“我不知道”

    青年人道:“你想试试么?”

    老者摇头道:“这只怕没有人愿意”

    青年人恨声道:“你以前追捕我的那种滋味至今犹在心头”

    随着话声,他面上浮现出一股浓郁的杀机,令人望而生畏,不寒而颤,可见这青年人的确恨到了极点

    老者震颤的道:“你忘不了?”

    青年人恨声道:“切身之痛,有谁能忘”

    老者恐怖的说道:“你也要这样对付我”

    青年人道:“错不了,我正是要你领略一下那种精神、肉体所有的苦痛,也让你知道当年你逼人的滋味。”

    老者怒道:“老夫打不过你,但要自行解决倒容易得很”

    青年人笑道:“目前你还不会想死,因为你心中尚存有一丝幻想,总觉得我不足与你为敌,你要运用你的机智与经验和我周旋,看看除了武功外,在别的方面是否还有办法杀死我,或毁了我”

    这青年人表现的不俗机智与绝世武功,确实使老老胆颤心惊了,对方不仅武功高过自己太多,连心机也不逊于自己,有人认为高绝的武功不足惧,可惧者乃那看不见、摸不清的智慧与机心,这年青人三者兼具,充份的实力已不容老者忽视了,而老者眼珠直转,思忖着

    老者哈哈大笑道:“老弟,你果然不简单,居然懂得我的心意。”

    青年人冷声道:“换了我,也要拚命一搏——”

    老者冷冷地道:“论武功你或可高我一筹,论机智则——”

    青年人不屑的道:“滚——”

    老者一怔道:“要我走?”

    青年人道:“三天内你能逃多远就逃多远,能爬多远就爬多远,这三天,你可以高枕无忧的放纵。己,绝没有人会找你麻烦,你要把握住自己,三天后,是我找你算第一笔帐的时候”

    老者呸了一声道:“老夫不信你能追着我——”

    青年人道:“不错,以你追踪别人的心得,要避开我的追踪应当是很容易的事,不过你别太自信,三天后,这结果便要揭晓了。”

    老者道:“三天后若你追不到我呢?”

    青年人道:“我们之间的仇一笔勾消。”

    老老大喜道:“真的?”

    青年人坚定的朗声说道:“在下言出必行。”

    老者道:“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老夫要套句江湖话走着瞧了,三天后你找不着我,我也要找你了。”

    青年人说道:“那时,咱们会把酒言欢”

    老者“嗯”了一声道:“老夫倒真希望有那一刻”

    一转身,挥挥手,踏步而去。

    青年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自语道:“任凭你是个千年狐狸,我也要把你的尾巴揪出来”

    他潇酒地举目远眺,随着那老者的身后,缓步行着,地面上随着他那挪移的步履扬起一蓬黄雾

    于是,两个一老一少,就这样在定了智与力的竞较,老者是名震江湖的鬼捕古董,青年人是新近享誉武林的魔剑邪人石仁中,论武,老者绝非少者的劲敌,论智,少者与老者似乎相差太过悬殊,这一番较量,鹿死谁手,当真是令人有不敢猜深的结果

    口口口

    天渐暗,秋夜凉

    远处,已燃起了灯火——

    点点灯黄,袅袅炊烟,暮晚景色令人神怡——

    可惜,这番神怡的晚景,被箫瑟的寒风吹得凌乱了,一阵阵酒香,在寒风中飘散在空中,吆喝之声响,来自一楝大路旁的小酒店

    这片因陋而简的小酒店门口高悬着一个斗大“酒”字的杏黄旗,南来的客旅,北来的响马,大多在这歇脚,店里客倌混杂,藏龙卧虎,谁也不理谁,只顾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于是酒味冲天,肉香四溢

    满屋子的旅客,一屋子的酒味,嘻笑、猜拳、吆喝、秽语、追逐丑态毕露,形形色色

    堂倌进进出出,招呼这里,顾不得那里,店主儿是有名的柳玉嫂,休看她是半老徐娘,却风韵犹存。在这荒野地,有她这样的女人,给子那些疲累客商的精神振奋确有不可理解的力量,大伙儿俱贪婪的望着她,但怪得很,看归看,却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汗毛

    听,她在吆喝:“阿贵,别光在那里磨菇,连老客人都不顾啦。”

    小堂倌阿贵别看他长得挺壮,一听见柳玉嫂的吆喝,还真灵,一哆嗦急忙跑过去,道:“来啦,来啦。”

    阿贵的眼珠子只要在各处那么轻轻的一扫,就能寻觅出那桌的客人没招呼好,在一角里,他发现了一个冷肃的老者,端正的坐在那里,目光像电一样的令他寒颤,不停的在每个客人脸上溜转——仿佛在寻找什么?

    阿贵三步并做二步,凑上前去,道:“爷,你吃点什么?”

    老者目光盯住门外,冷冷地道:“四两烧刀子,来盘花生米,一碟小菜”

    阿贵说道:“你要不要盘卤牛肉,炖羊锅——”

    老者挥手道:“成,通通来。”

    哈着腰,酒菜俱上,老者似是食不知味,四两侥刀子干尽了,又叫了半斤,而眼前菜肴却一口未尝——

    柳玉嫂的细腰扭动,臀部直颠,一屁股坐在老者的对面,面朝了面,两人的眼神仅是互相凝视着。这举动并没引起店客人的骚动,谁都知道,凡是这里的常客,都晓得柳玉嫂偶而会与客人聊聊家常,谈谈旅途之事,倒能稍解旅途劳顿客人的寂寞,因此,柳玉嫂解人之名不陉而走

    她轻声一笑道:“菜凉了。”

    老者仅是笑了一笑,柳玉嫂以指沾酒,在桌上迅快的写了八个字,老者神情略异,也在桌上划了几下。

    若以老者的手势与笔划猜测,他写的几个字却不难猜出来,柳玉嫂“哦”了一声,低声道:“这倒是新鲜事儿,你也有躲避仇家的时候——”

    老者苦涩的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柳玉嫂压低了声音道:“在我这里你别怕,没有人能动你”老者哼声道:“我就是看准了这点才来你这里。”

    柳玉嫂嫣然一笑道:“行啦,晚上我给你接风”

    老者道:“太打扰了。”

    柳玉嫂道:“自己人别尽说这些话,放宽心,这儿不比”

    她眼珠子朝外略略一瞄,又道:“我可得招呼客人啦,你自己喝吧。”

    老者一怔,道:“成,你忙”

    他发现又有几个客人涌进店来,这些人俱是黑巾包头,暗藏家伙,老江湖一眼便看出是江湖人。

    阿贵叫道:“里面坐,里面坐呀。”

    他显得更忙碌了,酒店也显得更热闹了

    口口口

    夜深了,三更刚过——

    老者松松衣带,吹熄了灯、静静躺在床上。

    店前喧闹声已渐渐冷清下去,他脑海中思潮起伏,怎么样也平静不来,思前想后他那一缕忆思始终挥不掉石仁中的影子。

    他清楚记得石仁中那曾令他寒栗的话声:“只有死过的人才会知道死是什么滋味!”

    话犹在耳,对方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说出的绝不会更改,三天是何其短促的日子,平常这三日时间一晃而过,如今头一天,他就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他恨恨地道:“老夫不信他真能追上我”

    他是个追捕别人的行家,半辈子工夫都花在追踪别人的身上,他晓得一般人逃命的方法,在别人一定是躲得愈远愈好,而他却觉得愈靠近石仁中也愈不容易被发觉。

    这话听起来有点矛盾,仔细分析起来却有一定的道理,因为石仁中了解他,知道他比别人更易逃命,他曾试过许多方法,没有一样比这方法更安全

    正在这时,房门轻轻叩了三下——

    直觉上使他竖起了耳朵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当然,他早知道叩门者是谁。但,职业上的本能使他不放心的听听有没有人跟来。

    跳下来,轻轻启开了门——

    一个轻盈的人影迅快的问了进来,没说半个字,嘤咛一声的冲进他怀里,一股暖意流进他怀中

    柳玉嫂的缠劲令他有种欲迎还拒的畏缩

    老者推开了她道:“现在没那个心情——”

    柳玉嫂哼声道:“大老远跑来,难道不是找温存”

    这女人的媚劲很足,虽然是薄嗔微怒的情况下,也能撩起别人的遐思,可惜老者无心消受,推开她,一屁股坐在床沿上,长长叹了口气——

    老者深沉的道:“不瞒你说,老夫在逃命——”

    柳玉嫂“哟”了一声道:“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连老狐狸都被追得有如丧家之犬,这档子事若是传出江湖,只怕是个大笑话。”

    老者皱皱眉,说道:“几年前一个漏网之鱼——”

    柳玉嫂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老者急躁的道:“不谈那些了,我只要能逃过三天就安全了。”

    柳玉嫂颇有自信的道:“在这里,谁能动你一指?”

    老者冷冷地道:“凭你保护我——”

    柳玉嫂道:“你不相信?”

    老者道:“不是老夫不信,而是这个人惹不起”

    柳玉嫂哼声道:“方圆百里之内,我柳玉嫂还没有惹不起的人”

    难怪她能在这百里内开店做生意,原来这女人确实不简单,在江湖上也是个脚跺四海颤的人

    老者“哎呀”一声道:“这个人不同。”

    柳玉嫂细眉一竖,道:“那倒失敬了,他是谁?”

    老者道:“江湖新秀石仁中——”

    柳玉嫂冷笑道:“原来是这个乳臭未干、稚气未褪的臭小子!”

    老者道:“别小看他是个孩子,那手剑法——”

    一提起石仁中那一手剑法,老者的心中就有余悸,如果不是对方故意留情,此刻只怕尸骨已寒

    柳玉嫂道:“你不是吃足苦头,不会上我这里。”

    老者不讳言的道:“不错,只有在这里还有一线生机——”

    柳玉嫂道:“为什么?”

    老者道:“老夫对你的武功,深信不疑。”

    柳玉嫂道:“只怕言不由衷吧。”

    老者苦笑道:“在这里你人头熟,不容易混进外人”

    柳玉嫂道:“一句话,在这里没人能知道”

    老者吁了一口气,道:“老夫只要能躲过三天”

    柳玉嫂一怔道:“为什么?”

    老者道:“石仁中言明三日内若未找到老夫,一切勾消!”

    柳玉嫂“哦”了一声,说道:“这太容易了,三天中你别出这房子半步,我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没人知道你睡在我房里”

    柳玉嫂又道:“我这里虽不比龙潭虎穴,却也是铜墙铁壁”

    老者嗯声道:“不行呀,三天中,我总要吃饭拉尿”

    柳玉嫂道:“我叫阿央贝伺候你,他挺靠得住”

    老者一乐道:“我的玉嫂,你设想得真周到”

    女的不正经,老的正经不了,这一来两个人刹那间贴在一起了,柳玉嫂那蛇样的身躯扭动着,直逗得老者喘呼呼、气吁吁,而柳玉嫂本身是过江飘海的个中能手,两个人溶化搓揉着,不知时光之逝去

    口口口

    天色将明,空中尚灰黝黝的,晨间有一层薄雾弥漫着,店中旅客未起,而小堂倌阿贵已提着东西去喂客官们的牲口。

    他揉着那迷迷糊糊的惺眼,打着呵欠,自语道:“真倒霉,每天都要起得那么早,不能赖在被窝里”

    提起“被窝”那股暖和的味儿,他忽然想起前夜花了二文银子,去前村卓寡妇那里摸索了一夜的情景,卓寡妇那细白光溜的身子,风骚万种的滋味,使他无法忘记,每当他一个人沉思时,他就会想起

    他常这样想:“老子有了银子,非把个卓骚货玩个透烂——”

    他正在自我胡思乱想之时,一抬头,真使他吓了一跳,在那淡灰灰的楞影中,一个人影缓缓朝他行来他一楞而颤,心中付道:“谁?鬼?狐”

    忽然想起幼时最喜欢缠着叔叔爷辈们,每当夜晚掌灯时分,围在大杂院说那些鬼狐的故事,这时那些故事不禁浮在他的脑中,刹那间,他的头皮发麻,全身出了一股冷汗

    他颤声道:“你”雾里的人影冷冷地道:“阿贵。”

    怪了,这个似鬼似狐的人影,居然连他的名字都知道,别大惊小怪,鬼狐当然会算他的名字,阿贵颤声说道:“你叫我——”

    雾里的人道:“不是叫你,难道我是叫鬼?”

    阿贵全身一哆嗦,道:“鬼——”

    雾中人说道:“别怕,你想不想赚几文钱”

    提起了钱,阿贵的心可真动了。在这穷乡僻壤的鬼地方,除了抢或是盗之外,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想办法去弄两个外汇,现在一听说有外汇可赚,畏缩之心顿时一扫,朝前走了两步,仔细朝那隐约的人影望去。

    他虽然看不清对方的睑,可是他已看出对方是个十分年轻的汉子,从衣着上他也看出对方一定是富贵人家。

    不容他再想下去,那雾中人已伸手递过来一锭白花花的纹银,亮晶晶的银锭,顿时使阿贵的心狂跳起来

    雾中人道:“给你”阿贵颤道:“给我?”

    他长到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一锭银子,有了它,足足可以在卓寡妇那小浪蹄子那儿住上半个月

    雾中人嗯声道:“要不要?”

    阿贵贪婪的道:“白花花的银子谁不要——”

    雾中人道:“你只要帮个忙,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

    阿贵迫不及待的道:“什么忙?”

    雾中人道:“你我换换衣服,拿了银子去玩几天”

    阿贵大喜道:“真的”

    他没有想到条件是那么容易,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身黑乌腻腻的脏衣服,居然还值上这么一大锭银子,对方不是傻瓜就是疯子,正是人要交运啥事也顺,财运要来,挡也挡不住

    雾中人将那锭纹银掷了过来,道:“三天别回店,找个地方玩三天”

    阿贵道:“掌柜的那边”

    雾中人说道:“别担心,我会替你工作”

    阿贵再也想不出天底下怎会有这种好事降临在自己的身上,接了银子,脱掉那身油腻腻的褴褛衣衫,换上了一身绸布长衫,想着想着,便哈哈大笑,直往卓寡妇那奔去

    雾中人换上阿贵的衣服,自语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鬼捕他绝想不到阿贵已换成了我”

    他喂过了牲口,经过一番易容之后,他由一个翩翩美少年顿时变成一个市井之徒般那庸俗和平凡

    迎着曙光,他朝店行去。

    口口口

    鸡呜五鼓,天色渐明——

    一夜缠绵,两造风流,老者疲累的翻了个身,一手搭在柳玉嫂那赤裸细嫩的手臂上,柳玉嫂缓缓启开了那一双能勾魂摄魄的风流眼,嘴角上洋溢出一丝含春妩媚的笑意,推了老者一把,一下子钻进老者的怀中。

    老者“嗯”了一声,低声道:“醒啦。”

    柳玉嫂道:“天光大亮了,我得去照顾店——”

    老者道:“再等一会儿——”

    柳玉嫂爬起来,道:“不行啦,给别人看见了不好——”

    老者伸手拉着她的手,道:“给我亲亲——”

    柳玉嫂轻笑一声,挣脱了手,穿上衣衫,回眸一笑,启开门,道:“我叫阿贵给你打洗睑水”

    人影轻晃,柳玉嫂那蛇样的身影迅快的消逝了。

    阿贵低着头,放下了脸盆——

    老者一招手,道:“阿贵——”

    阿贵“嗯”了一声,站着没动。

    老者一面洗睑一面道:“这两天你给老夫住意点”

    阿贵忽然一拍手,说道:“哎呀,老爷子——”

    老者不禁一怔,说道:“阿贵,你的口音”

    他是江湖有名的鬼捕,与人仅须一面之识,即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仅如此,就是对方口音他也能辨识不忘,故其眼、鼻、耳俱非一般人所能比拟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