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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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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笈所载文字,极为艰深,所幸在洞中一无所事,终日参研,偶有所得,必起立至二人遗蜕前,虔心通告致谢。

    一如师尊生时,半丝不存稍侮之念,如是六七载之后,已深得其中奥秘,再一检视师尊遗物,发现悟非大师仅有七情宝环一枚,用法亦载于笈上。

    宁机子却涉学甚丰,琴棋书画诗词剑等典籍,罔不应有尽有,遂在后几年中,一方面温习秘笈中绝学,一方面旁治杂学。

    最后又发现宁机子遗物中有金骨绢扇一柄,遂渗合自己所学的大罗剑招式,另剑三十六式大罗扇绝招。

    时光荏苒,十载已逝,自己看来各种功夫都已差不多了,遂在恩师遗蜕前拜别,遵命下山行道。

    后洞玉芝,十年来以此为食,每数月服食一枝,亦祈剩无几,遂一并采下,留作灵药,以备济世之用。

    出得洞口,峰壑依照,想起十年以来,自己常在这儿眺望练功,一但遽别,心下不无依依之感,为恐再有别人进去干扰恩师遗蜕,遂以大力金刚法移下一块山石,塞住洞口,重又凭吊一番,凄然含泪作别。

    宁机子在洞中留下金珠甚多,他稍微变卖了一点,换上一身儒生的服装,心仪金陵胜景,而且正是秋天,拟一访栖霞红叶,拾道而来,结识了陈金城,沿途也打听得不少当今武林知名人物。

    有时也偷偷地去试了一下,觉得远不如传闻中那么神手其技,这才知道自己两位师尊,果然技挟天下。

    武林大会,自己本不想参加,及至听说有一柄龙泉古剑为-,不由砰然心动,原来宁机子曾传下驳气驾剑的口诀,惟不得前古名刃,无缘一试,心想争取此剑,练成独步神技,光大师门,这才现身参加。

    现在剑也有了,名也有了,却惹下许多是非,这时才真正地了解先师悟非退出武林,结隐古洞的真正涵意,浮生偷得半日闲,天下至贵者,莫若得闲中之趣啊!

    金陵鸡鸣寺在北极阁麓下。

    北极阁并不是楼,而是一座土丘,四周古木未葱笼,佳荫相属,景阳楼上望出去,江山胜迹尽收眼底下台城一曲,秋草铺黄,古木千章,霜叶凝紫,明窗远眺,心目一空。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这四句诗,倒是充份地能写出白频秋老的金陵景色。

    楼下有一口古井,井阑以青石筑成,光滑平整,了无刀斧凿痕,可见初建时之精细匠心的。

    这时井畔有一双青年男女伫立。

    男的风度超人,正默然地凝视着井底,良久不作一语。

    女的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彷佛有点不耐烦,轻轻地拉他衣袖道:“陵哥哥,你怎么发猷了,往者已逝,对着一口空井,尽看有什么意思。”

    男的这才收回遥远的遐思,微微地叹息了一声道:“我想起昔日陈后主带着她的爱妃张丽华,为了躲避兵燹,藏身井中,一时感到富贵荣华,都不过浮云春梦,从前凤凰龙阁连霄汉,如今呢?玉树歌残秋露冷,胭脂井畔寒蜇泣,悠悠此生,是多么无常啊!”女的嫣然一笑道:“看你怀了一身本事,婆婆妈妈的,就不像个男子汉,人生及时寻乐耳,何必老是跟自己过不去呢!你不是要找了性大师吗?别净在这儿耗了。”

    原来这口井正是有名的古迹胭脂井。

    这一男一女,男的是欧阳子陵,女的正是陈慧珠。

    年轻人容易混熟,两天工夫,已经是哥哥妹妹的叫上口了。

    欧阳子陵淡淡一笑,也没有答,话就随着她一同走向寺中去了。

    知客僧听说他俩是找了性的,马上换了一幅端容,恭敬将他们引到客舍,献茶甫罢。

    了性大师清矍的身形已跟着进来,朝二人合什作礼道:“少侠折节下访,老衲实在不敢当,昨日盛会,疏野之人,未敢躬与,乃恐败了大家豪兴,失礼处谨在此地致歉。少侠膺号天外玉龙,今后可领袖武林,为我中原武学,一放异-!”

    欧阳子陵连忙站起来道:“大师说那里话来,晚辈此次幸托先师余荫,得略胜崔萍老前辈一筹,若云天下第一,实不敢当此豪名,晚辈今日前来,皆因崔老前辈柬邀二度较技,时订明年上元日,场设点苍山摩云山庄内,晚辈拟请大师同往参与以无边佛法,渡煞化魔,为后辈援一臂之力。”

    了性大师闻言一笑道:“少侠抬爱过甚,老衲些微末技,自知甚详,此次对厉氏兄弟,若非少侠加以指点,犹不得全身而退,点苍之约,凑数或许可以,真到须要老衲出手,恐怕只有误事辱名而已。”

    欧阳子陵等他说罢,才笑道:“大师之言不然,武事固需勤练,悟诀却在片刻,若不得其道,穷一生之苦练亦无法登其堂奥,一旦贯通,立上千层,大师已得须弥心功之钥,即此一端,已足与赤龙子相抗拒,若再能进一步,则慧灯空明,由忘我至无我,是即泰山置于顶,黄河决于前,亦不能伤毫发矣!”

    了性凝神细听,似略有所悟,突然问曰:“何谓忘我?”

    欧阳子陵肃容答曰:“目不迷色,舌无觉味,斧钺加身而了无痛楚。”

    “何谓无我?”了性再问。

    “无人相;无我相,有大我;无小我,以博爱为怀,以天下为公,是为无我。”

    陈慧珠抢作答了,并转脸问欧阳子陵道:“陵哥哥以为然否?”

    欧阳子陵笑答道:“对极!对极!我倒忘了你这个女才子了!可惜呀!可惜!”

    陈姑娘呸了一声道:“我不过信口说了两句,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又有什么可惜的。”

    说完白了他一眼。

    欧阳子陵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不觉脸红红的,徐徐道:“我一直对恩师遗下的秘笈,学起来总有些摸不着边际的地方,听你这一讲,才整个明白了,我可惜的是假若那本秘笈要是由你来学的话,恐怕成就比我好多了。”

    老和尚还不晓得子陵的身世,听来有些糊涂。

    陈慧珠是明白的,立即庄容道:“青莲秘笈盖世奇珍,两位老前辈选你作了传人又岂是偶然的,固是半由天意,半由缘份,却是希望你能够光大绝学,造福人群,责任何等重大,你怎么可以这样自薄!”

    欧阳子陵悚然心惊,正色恭身道:“珠妹妹责得极是,还希望你以后不时规告,作我箴贬。愚兄感激不尽。”

    老和尚半聪明半糊涂地哈哈笑道:“俩人谁也别客气,将来日子长呢,一个不妨多作箴贬,另一个做再传师父,反正艺传不到外人去,那天梁鸿接了孟光案,老衲戒荤不戒酒,别忘了请我喝一杯。”

    了性大师素来不拘言笑,今天大概是欢喜过了度,居然破例打起哈哈来了。

    姑娘再大方也受不住,恨恨地一跺脚,向欧阳子陵恨恨地说道:“看!都是你。”

    欧阳子陵被她埋怨得莫名其妙,想想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可是又好像确实是自己的不对,讪讪地站在那里答不出一句话。

    老和尚一瞧心说糟,这个玩笑究竟开得太早一点,虽然看样子两个人都是一相情愿,可也不能当面给抖了出来。

    好在客堂里只有三个人,忙着打圆场道:“寺陋庙简,委实没有好的招待,幸好还有自制松苓佳酿,足可娱宾,不过在这儿喝没意思,二位若是有兴,栖霞红叶正好,何不携瓮前往,把酒临风,应是别有一番滋味。

    此处去栖霞甚近,以我等的脚力,不过盏茶工夫,只是光天化日之下,未免太惊世骇俗一点。”

    欧阳子陵正想找个机会下台,听见这话自然是千肯万肯,忙接着道:“不为形役,方是性情中人,事实上我们就是慢慢地走,也不见得清净,那一场擂台打下来,我们都是出了名了。”

    了性大师慨然长叹道:“可见虚名之累人,笑他碌碌众生,沉缅其中而不自觉,恩得患失,浑不知是非成败转头空,逞什么狠,称什么雄,贵为天子难不死,束发瞬间白头翁了”

    感叹甫罢,遂命小沙弥去拿酒。

    不一会儿,酒是拿来了,慧珠姑娘看了却直皱眉头,原来那酒是装在一个白青色的瓷-中,每只约五斤上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姑娘蹙眉说道:“我们一路飞奔,尚自可说,每人再挟上这么一个酒坛子,可实在不像话。”

    了性大师舒眉莞尔道:“这点不劳姑娘费心,老衲在此数年,闲中无事,曾调理了一个弟子,少时命他一肩两担,跟在后面,大约不致落后太远。”

    一切准备舒齐,大家上路。

    小和尚明月才十五六岁,模样生得呆头呆脑,挑了酒跟着,神情忒是滑稽。

    老和尚袈裟飘拂,举步甚是从容,然身去如飞。

    欧阳子陵更是悠闲之至,可是步步不离老和尚左右。

    姑娘轻功幼得家传,超过父兄,追他们两个人依然有点吃力。

    小和尚则咬牙埋头,亦步亦趋。

    一行人就这么古里古怪的奔栖霞而去。

    栖霞山旧名摄山,以山中多药茸,可以摄生而致名,后唐高宗御书栖霞二字,固以名山。

    秋来枫树千木障天,树高有类白杨,叶呈三裂掌状,霜后叶子变红,白云自深湛的碧空飞过。

    这些点山横蒲的丹枫,真是蜀锦胭脂,如醉欲燃,千林似火,一抹如霞,泼丹砂似的光彩,把满山半天都烘染成丹青世界。

    他们来至最高的凤翔峰。

    小和尚明月也气吁吁地赶到,只差一脚工夫,的确不容易,在大石上将酒排好,最难得的是这小鬼头颇为细心,还带了笋干盐豆,以为下酒之用。

    欧阳子陵赞怜地望了他一眼。

    小和尚福至心灵,马上跪下叩头道:“大侠客若可怜弟子这一趟跑得辛苦,弟子别无所求,只想也跟到点苍去见识一下。”

    了性大师微笑假骂道:“没有出息的东西,刚做了一点事,就老着脸皮要酬劳了,求也要求好的,欧阳公子一身绝艺,随便传你一手,也足够终身受益,谁知道你只想去看热闹,点苍山武林人物都视作畏途,何异龙潭虎穴,你以为这热闹是好瞧的。”

    小和尚相蠢人不蠢,跪在地下道:“弟子知道此行险多,故而才要求前去,欧阳大侠必不愿损人辱师,定有成全之道,将来有点成就,也不致于跌了您师父一生的名望。”

    话刚说完,后面树林中就有人笑着接口道:“老和尚归隐了十几年,却学得一肚子赖皮本事,自己教不好徒弟,却着他出来讹入,该打,该打。”

    大家定睛一看,来的正是上官云彬、诸葛晦和陈一鸣父子。

    云梦狂叟一面向峰上走来,口中还没闲着:“老和尚一生小气,我说他今天怎么大方起来,舍得把整坛的酒拿出来请客,原来还是没安着好心,替徒弟要家私来看,我说穷酸哪,咱们可别客气,这种机会难得,反正是秃子跟着月亮走借光啦,喝他个痛快的。”

    吵吵嚷嚷的上了峰头。

    了性大师被他呕得啼笑皆非,知道他一张嘴刁损到了家,一开口而且还没完,干脆不去理他。

    小和尚一听可着了急,生怕他这一吵,将好事给吹了,马上又移过来向他叩头道:“上官师叔,您老做做老事成全弟子吧,您老爱喝酒,回头我再去给您稍几坛来,让您喝个痛快行吗?”

    那份又可怜又可笑的样子招的大家都忍俊不止。

    最后还是欧阳子陵不过意,朝他说道:“小师父请起来吧,点苍之行只要你师父愿意带你去,我是绝对没问题,至于学功夫,令师的须弥心功已是天下无敌的了,不过我有办法助你速成,好在时间还早,过些时在路上,一面走一面教吧!”

    明月这一听简直比登了天还要高兴,恭敬地叩了三个头才起立站在一边。

    上官云彬笑骂道:“你这小秃子怎么捡了便宜就要赖,这么多人两坛酒如何够喝,还不赶忙回去把你师父的好酒再搬几坛来,老和尚这回包你不会心疼。”

    明月听了话一晃小脑袋又跑下山去了。

    了性大师见欧阳子陵答应帮自己授徒,心里也十分高兴,笑嘻嘻地道:“你这老头子的一张嘴,既馋又贫,我们做和尚的吃十方,你吃到我们头上来了,竟是十一方,和尚吃了人家,至少还帮人家念两句经咒稍灾,你是吃完了还没好话说。”

    大家又笑谵了一阵,才在石上踞地坐下。

    这时秋光正好,金风吹得满山红叶飞舞,间而还夹杂着一阵桂花的香味,令人异样地沉醉。

    松苓酒系采松根茯苓所酿,开口香醇。

    大家都是杜康迷,忍不住叫起好来,马上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来。

    诸葛晦带点遗憾地说:“如此美景,佳酿在即,若有两只板鸭,则神仙不求也。”

    陈一鸣笑着驭他的话道:“凡事还是稍留余味的好,一切都如愿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可追求的事呢?”

    语虽平淡,含意颇深,大家都默默地体味着那几句话,一时谁也没出声,埋头闷酒喝得快,顷刻两坛酒就报销了。

    上官云彬忍不住就叫起来道:“我们上庙里一打听,知道老和尚上这儿喝酒来了,满心想来扰一顿的,谁知道老秃子实在小家子气,一共才带了这么一点来,喝得人喉咙痒痒的,小秃子虽说是去拿酒了,还不知要什么时候来,这样下去,非把人憋死不可。”

    说完了还在那儿恨恨不已,就听得峰下小和尚喊道:“上官师叔,您别骂了,这下包够您喝的。”

    遂见他摇摇摆摆的挑着四坛子酒上来,扁担头上居然还挂着两只板鸭一只熟鹅,这一来不但是老头子嘻了嘴直笑。

    诸葛晦和陈一鸣、欧阳子陵等也连呼小和尚可人。

    明月满怀得意地上了峰头,歇下担子道:“我知道大家都是酒坛好手,所以多带了一点,再想到有酒没菜依然美中不足,特别让烧火的工人赶去买来,虽是慢了一点,请师叔念弟子一片孝心,免于责骂吧!”

    上官云彬笑着道:“算你小秃子这下马屁拍准了,还不赶快把酒开上来,再慢一步,你师叔的酒虫就要爬出来了。”

    酒美肴丰,大家重新开凄畅饮。

    诸葛晦一时兴来,停杯道:“枯饮无聊,我们也该行个酒令,不负满山秋光。”

    慧珠姑娘本来闲得难受,闻言第一个赞成道:“对!而且我们来个应景的,每人背古人诗一句,而且一定要是诵枫的,五言七言不拘,背不出的罚他不准喝酒。”

    最后一句是针对着上官云彬说的。

    因为老头子张着嘴要表示反对,这一招果然有效,老头子嘴闭上不响了。

    其他人肚子里都不含糊,当然不会反对。

    序以齿尊应推了性大师,老和尚略加思索念道:“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似二月花-

    杜牧句”念完饮了一杯。

    下该上官云彬:“湛湛长江水,上有枫树林-阮藉句”

    轮至陈一鸣:“含风翠壁孤云细,背日丹枫万木凋-杜甫句。”

    再下就是诸葛晦:“一坞藏深秋,枫叶翻蜀锦-郭祥正句。”

    应是陈金城了:“千龛晚烟寂,双壁红树秋-梅尧臣句。”

    欧阳子陵:“题诗满红叶,何必院花笺-郑谷简句。”他吟完了还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慧珠一眼。

    姑娘接口道:“万黑江枫夜,相思秋已深-冯琦句。”

    吟吟唱唱,转瞬又是黄昏,断虹照晚之下,恍若晴霞的红叶青林,浑如燃起满山的熊熊野烧,烟深千里,红翦一抹,渲染着浓浓的秋意。

    欧阳子陵量最浅,斜斜的倚着意珠姑娘,口中还在哺哺的吟着:“我醉欲眠君且去”

    陈金城也醉了。

    慧珠姑娘有八分酒意,支着欧阳子陵,虽不好意思,却又不愿把他放在地上,几个老人看在眼里,都微微作笑,为了伯姑娘不好意思,没有作声。

    最后还是了性大师说:“今日之会兴已尽,稍过一两天就要打点入滇的事,我看大家还是准备回去吧。”

    说完大家喊醒了欧阳子陵和陈金城,踏着十七稍缺的残月下山去了。

    口口口口口口

    萧萧的秋风吹着江水,也送着一张饱满的帆前进。

    船上是一群奇怪的客人,有翩翩的少年公子,也有倩然含笑的妙龄少女,有文质彬彬的儒士,有老头子,老和尚,更有个呆头呆脑的小和尚。

    这正是欧阳子陵等一行人,为了践重阳聚首武当的约会。

    陈一鸣是个练武的人,对于点苍山那种盛会是不愿放弃一睹的。

    陈金城认为男儿应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所以也跟着来了。

    慧珠姑娘那里肯一个人留在家里,而且她心里有数,放着像欧阳子陵那种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如何肯放松一步。

    因为时间还充份,大家主张先乘一段船,然后才换马赶路。

    天假其便,船虽然逆水恰碰着顺风,十几天工夫已经赶至湖北境内,再换上快马,终于在九月初八到达武当山下。

    无非道长已命入在路侧恭候。

    当头一人年纪约摸三十几岁,稍留了一些短须,相貌端正,身着道装,躬身上前道:

    “来者莫非是欧阳大侠暨诸位前辈,弟子清玄奉掌门之命恭迓侠驾。”

    说罢举手肃客,状极郑重。

    欧阳子陵忙上前致谢,同时又替同行诸人介绍了。

    清玄一一执礼甚恭。

    即使对明月小和尚也不例外,大家心中都极为钦佩,倒底是名门正派,门下弟子的礼貌不差。

    拾级登山,清玄一面指点沿途的胜迹,一面告知日来山上已到的各派人物!

    计有四川峨嵋金顶佛光寺主持觉残大师、邛崃掌门铁掌无敌阮来风,此老掌上工夫精绝,上次未见出手,这回不甘寂寞,回去摒挡了一下帮务,依然赶来。

    另有江南穷家帮长老百结神乞徐亮、太极门丁一鹤等。

    他们都是噪名一时的人物。

    看看行至半山,斜坡上有一座亭子,朱栏石砌,建造得十分精细,上书“解剑亭”三个大字。

    陈一鸣怕欧阳子陵不懂其中意思,慌忙走上来,附着他的耳边道:“武当自张三丰祖师创派时,即定下规条,贵为天子,至此亦须解下佩剑,否则触犯禁忌,举帮群起为敌。”

    欧阳子陵闻言,慌忙从身上解下佩剑。

    清玄见状,甚为感激,忙道:“敝派虽有至此解剑之陋规,但另有一条附注,即谓若武林中有特别值得尊敬的人物莅山时,可依旧佩剑直上,欧阳侠士人瑞,方才掌门已命弟子传言,敬请佩剑登山,以薄示敝派敬意。”

    这也是武林中尊敬侠士的特规,今欧阳子陵既被公推为天下第一称号,武当派自以能迎接他上武当山为荣。

    欧阳子陵人本来就谦恭,那里肯将剑重新佩上,只将它交给明月双手捧持,自己还是空身随着清玄前进。

    这一来随行的许多武当门下弟子,也感客人对本门礼数周到,心中对这位年轻入,增加了不少好感。

    行抵上清宫,观中已接获传报,两行羽士各持长剑,雁列门前,铃鼓齐鸣,无非道人竟以隆重帮礼迎接这位青年侠士。

    慌得欧阳子陵急步上前,躬身施礼道:“小子何德何能,敢劳道长以如此重礼接待,实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无非道长携住他的手,掀髯长笑道:“少侠武林奇士,得迓侠驾,乃本观百年来第一大事,区区微礼,正嫌过简,少侠何谦逊乃尔。”

    同至客舍,分宾主坐定,大家一一见礼。

    上官云彬人头最熟,各人中他大部份是旧交,东打趣,西调侃,一张嘴简直没有停歇的时间。

    丐帮领袖百结神乞徐亮与欧阳子陵尚属初会,虽然已从门下弟子口中得悉年轻人打擂时所施神技,心中始终不信这么一个小伙子会有那么大本事,赢得大家如此尊敬。

    所以一俟坐定,那在座上欠身道:“金陵盛会,老朽适因帮中有事,未克一识少侠神功,至为遗憾,故而一闻有二度扫魔之举,不揣愚拙,自荐一附骥尾,谅少侠不致见拒。”

    欧阳子陵早就听说此公刚正不阿,惟僻性高傲,门下遍及江南,势力甚大,闻言不敢侮慢,忙起立道:“徐老前辈一代宗主,晚辈早就有意识荆,惟憾缘-,此次再应点苍之约,得老前辈参加,无形增不少胜望,尚盼老前辈不以顽劣,时加赐诲,晚辈终生感激。”

    话既谦虚,情又诚恳,徐亮就是再不服气,也无由发作,心中想道:“你这小鬼别狡猾,老化子迟早要摸摸你的底,看看你的斤两有多重。”

    当晚在观中设筵款客,因为明日为正式会期,主人尚须多作准备,故而草草终席,各送至精舍安歇。

    次日上午,各派门中人俱已陆续来齐。

    如无因师太、东北三杰,开外两雄等俱是旧识,新来的人虽也有几个,俱非绝顶的高手。

    云梦狂叟不禁慨然而叹:“中原武林凋蔽,委实人才太少,而且还各行其是,争强斗气,或则固步自封,夜郎自大,难怪要受边域魔崽子凌辱,少侠此次团结各家,共负时艰,正自有深意存焉,希望少侠能不吝赐教,使各派技艺,去芜存菁,光大技艺,亦中原武林之幸。”

    语出举座默然,见过欧阳子陵身手者,点头深以为然,不明底细的,未免有点不服气,觉得将这个年轻人,实在捧得太高。

    其中尤以徐亮为最,不过他倒底是个一帮之主,见主人没开口,也不好意思出言挺撞了。

    不想无非道人,正和上官云彬一样意思,闻言首先赞同,并且提议道:“上官大侠之言,贫道深有同感,此去点苍,关系整个中原声誉,好在为时尚早,贫道意以三天为期,在此由各家代表演示本门工夫,请少侠逐一指点,苛有所获,亦可壮行色,本门忝为主人,首先请教,乞少侠勿辞。”

    欧阳子陵做梦也想不到人家一下子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大题目,欲待推托,无非已下令弟子准备了,再觉得老道长一片诚意,却之实在不恭。

    他又想起师门遗命光大武学,此举正是机会,遂也不好推辞,只得随着众人起身,走至-练武场内。

    大家都眼睁睁看着他,瞧他如何纠正缺点。

    三清观内的练武场地方很大,一旁列有观席。

    无非道人先请大家坐好,然后朝欧阳子陵拱手道:“本门技以剑传,拳掌次之,其中尤以护观剑阵,允称不传之秘,历来虽有一二高手闯阵,鲜能破解,然以本门自度之,总算其中尚有不妥处。

    惟此阵沿传以来,将有二百年历尺,历代掌门人,穷究其中破绽,皆不得其门,少侠天人,幸有以教之。”

    说完拍手示意,进来了十三个道士,俱有四十上下年纪,长剑闪闪,行步轻稳,一望而知为内家高手,向座上稽首献礼,然后各照方位站好,静待令下。

    无非又道:“此十三人为本门目前二代弟子,功力略逊于贫道及师弟觉非,除首座弟子清空不在内,可算是本门二等高手,比肩联阵,贫道凭本身功力,且熟黯其中奥妙,仅能维持百合,少侠具绝世神功,片时贫道令他们操演一遍,敬请指点。”

    说罢微一点头。

    场上阵势业已发动,剑影如林,剑气烛天,而且此十三人功力个个不凡,剑过处带起阵阵黄窿,飒飒的剑风夹着攻招时的叱咤声,端地惊人非凡。

    座人有多少武林高手,莫不鼓掌喝-,叹为观止。

    惟独欧阳子陵凝神谛视,才发现此阵乃按两仪三才八卦而设,十三人恰好各占一个方位,互为呼应,阴生阳绝,天地人三才一体,外合生死伤景休开杜晦八门,的确严密紧凑。

    然其中实在仍稍有微疵,只不过一般庸手不易发现而己,因而脸上浅浅的含着笑意,继续仔细地看下去。

    约莫有半刻时光,全阵剑招走完,一声低呼,各自收身,依然是各站在原位的位置。

    无非道人站起来走至欧阳子陵面前,笑道:“少侠适才已看过一遍,想必成竹在胸,便请入阵指导如何。”

    欧阳子凌含笑起身道:“晚辈已略窥门径,但是否真能从容应付,尚未可知,老道长在旁多加照顾,盖先师对于奇门八卦,虽曾稍示堂奥,究竟不甚深切,故以晚辈未敢自专。”

    无非道人见他一出口即将阵势方位明白指出,心中又惊又喜,惊得是此子所学果然非凡,喜的是本门武技,经他指点后,必可臻至无懈可击之境界。

    正想请欧阳子陵下阵一试,不想一旁恼怒了百结神乞徐亮,他既不满意大家将一个青年捧为天人,更不满无非道人将一个小小剑阵夸说如此厉害,暗忖自己亦为一派宗主,平素傲啸江湖,几曾服过人来。

    他虽然明知道今天身为客人,不宜过份嚣张,可是心中实在忍不下这一口气,迈进一步上前道:“欧阳少侠且请稍待作壁上观,老朽不才,愿先作试阵之行,然后少侠再入阵指点时,当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武当护观阵法,闻名武林,轻易无人敢试其锋,并不仅因武当人多难惹,此阵玄奇莫测亦是原因之一。

    现见徐亮竟然肯以一派之主的身份,轻易要求一试,安得不惊。

    要知武林中成名不易,毁誉却在旦夕之间,是以历来得保全名以终者,鲜有其人,皆是过刚易折之故。

    欧阳子陵当然不能劝阻他,然不知此老功力究竟如何,可是心中还是替他鱿心的,脸上自然而然地现出一种不忍之色。

    无非道人看在眼里,忙稽首致礼道:“徐帮主愿意率先指教,自是欢迎不过,好在今日大家原是观摩性质,不必一定要拚出你死我活,因此到时希望帮主手下略予担待。”

    徐亮听了明知道这是老道士故意点醒自己适可而退,以免万一失手堕了多年名头,心下当也有一丝自悔孟浪,但他是何等高傲的人,焉能说了不算,故而还是周身束备了一番,腰中抽出丐帮帮主信物绿竹打狗棒下阵而去。

    走至阵前,略作计较,方才自欧阳子陵口中,已然听出此阵大概。

    现在仔细一打量此阵方位,果按八宫之数,只是中间五人,不知应何而设,只有相对付了。

    当下轻喝一声:“僭礼了。”展开棒法,迳点生付二门,闪身攻入,阵势立即发动,背后有伤景两门剑到,前面两仪阵内二人,亦是长剑挥处“阴阳交泰”剑劲凌厉异常。

    好徐亮不愧为一派宗主,武功的确有过人之点,单掌野火燎天,硬以劲风逼退前面两人,另一手持棒“饿狗摇尾”棒影如山,架住攻进来的两剑。

    乍闻一阵金铁交鸣之声,来剑的劲道之强,竟然只比他略差一筹。

    那一支千载寒竹所制的打狗棒上,激起一溜火花。

    这边一招方罢,横里有死杜两门又已攻到,三才阵中剑走轻灵,三支剑交成万点寒芒,罩将上来,当下不敢怠慢,忙将自己平生绝学,一百零八招棒法使出。

    练武场上顿时掀起一阵无比狂飙,剑风叟叟,外面八人若走马灯似的,围着他边打边转着。

    中间的五个人则分成两组,轮流向他递招,不但功力深厚,而且更兼招式新奇。

    任你徐亮棒法如何厉害,一味的狠攻硬碰,这样打法最耗力气,看看走了六十几个照面,徐亮的顶门上已开始滚下汗珠,手也开始感到酸麻无比,这此才深知武当剑阵果是名不虚传,很想就此搁手,可是进阵容易出阵难。

    此刻主动进退之势,全由别人操纵,自己只是随着转移,而且处处受制,几乎处于挨打的地位,若非内劲雄浑,恐怕全身早已像个马蜂窝了,若是喊停,自己也丢不起这个人。

    不单是他着急,场外的人也莫不替他担心。

    最急的是无非道人,为了本门的声誉,他既不能令弟子露出破绽来让他把阵攻破,为了江湖道义他也不能眼看着这位一代宗主活生生地毁在阵中,急得他两手连搓,直是想不出一个两全的法子来。

    欧阳子陵从他进阵起第一招后,就知道他要糟。

    不意此老功力毕竟精纯,居然能硬拆硬接六十多招,要知道高手相较,往往一击即定胜负,似此等连接地对六十多招,岂非等于六十几位高手轮流向他递招较劲,即此一举,该老的耐战工夫,已足够惊人了。

    他心下益念他成名不易,更生成全之意,惟其要做到两面俱全,而且不落痕迹,的确是一件难事。

    雷光火电似的又走了十几招,徐亮实在无法支持了,将牙根一咬,心说我今天即使栽倒在这里,好歹也要拉一两个作陪的。

    他暗中凝聚剩余功力,贯注右掌,准备等一下拚着以身喂剑,伦隙以掌功击两伤三人。

    那里想到此阵宝穷武当两三百年来浸淫之精,十三人绵绵相应,而且他们一手挥剑,一手开掌,望之似乎并无作用,实则十三人掌劲连而为,敌人人不生此念此还好,一生此念则更糟。

    因为一人之力,无论你大到如何程度,也无法与十三人相抗拒。

    盖此阵若有一人受伤,则全阵立破,创始人早就想到这一层而预加以防备之道了。

    徐亮急怒攻心,根本想不到这一点,心心念念就想两败俱伤,刚好阵势转到背后有景杜两门剑攻,而面前两仪却好是以背对敌,徐亮一见大喜,认为机会来了,夙不知此招乃阵法中最精奥的一手。

    大凡人打久了,则躁进求胜之心愈切,必不肯放弃任何可资利用的机会。

    此招阴转阳离,正是诱敌之招。

    其实大家早巳转至恰当地位,掌凝一气,敌人若抢身前攻,则对掌背受剑,若返身自救,则掌风自背后袭至。

    合十三人数十年功力,虽大罗神仙亦难当此一击。

    徐亮掌已举起,正预备“锦鳞逆游”攻上,耳际突然传来一阵轻语:“不可,守坤位,攻离坎,以‘水火既济’攻敌,‘六丁开山’出阵。”

    声音虽小,句句听得清楚,而且具有无上威力,身不由主地一一依言照办,果然轻而易举地诱敌自保,恰好露出一丝空挡,飘身出外。

    他心中好生感激,心想是谁有此等功力,能以内家上乘传音工夫,相助自己出困。抬头头来一看,只见欧阳子陵笑吟吟地站在面前道:“老前辈果然好身手,能应付至九十五招全身而退,虽本若无非道长满百招之数,然一客一主,彼生此熟,功力可称悉敌,令晚辈等好生钦佩。”

    说完致礼相贺,座中各入亦纷纷起立致贺。

    无非道人脸上亦释然呈欢。

    而徐亮目中对欧阳子陵更隐隐有感激之意,因为他那一番话,面面顾到,双方都不失面子,反而互相褒扬,遂知道适才传言指示出阵,一定亦是他所为。

    再看他俊胡神逸的气度,想到自己心胸偏窄,不禁又愧又感,一把执定他的手道:“徐亮井蛙识天,妄图以米粒之珠,共秋月邀辉,实乃自招其辱,蒙少侠慨施臂援,今后有生之年,尽为戴德之时,嗣后少侠若有差遗,徐亮与门下数千弟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叫化子这一番话倒的确是肺腑之言,他这个人强项虽在所不免,却是最至性的人,一旦服了人,便心服口服,你就是要他的命,他也绝不迟疑。

    然而欧阳子陵何等虚怀若谷,那里肯容他这样说辞,慌忙屈下一腿道:“老前辈如此抬爱,晚辈怎生消受得起,如蒙不弃,请结为忘年之交,异日江南道上,共相盘桓,岂非人生一大快事,何必一定要闹些江湖俗套呢!”

    这些话在欧阳子陵说来已经是很难得了;在年龄上说来,他这个要求确实太过份,可是在师门渊源说来,他又可以这些人的师门同辈,因此急了半天,他才算挤出了这么似合理似不合理的办法。

    他刚一出口,又怕人家拒绝,骂自已太狂妄,没想到百结神乞哈哈大笑,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百结神乞满脸欢愉之色道:“这一来老叫化子可攀上高技了,行!我就托大做你一个老哥哥,有了你这么一个老弟,叫化子真是拾了黄金,以后穷家帮有人撑腰,谁还敢欺侮咱们,老化子有了这么一个阔亲戚,皇帝老子我也敢揪他下马。”

    老叫化大概是兴奋过了度,又说又笑,手舞足蹈。

    四座的人都面有羡色,不是羡慕欧阳子陵攀上了帮主,而是羡慕徐亮认了个好弟弟。

    上官云彬第一个不服气,摇摇晃晃地过来,龇牙裂嘴地道:“欧阳少侠,咱们大伙儿一路上过来,你满口前辈大侠的直闹虚文,怎么一见了老叫化就论兄弟了呢?莫非我们这几个人都不够材料作你哥哥,还是你认为老叫化天生就该比我们矮一辈。”

    这几句话诙谐调侃,兼而有之,座中人都随声附和。

    天外玉龙虽然出道未久,谁都以一交为荣,眼见得穷家帮独得丰-,不免都瞧得眼红了是以上官云彬一开口,大家都纷纷地叫嚷起来。

    百结神乞怪眼一翻,哇哇大嚷道:“不行,不行,你们各大宗派都有镇山护派之宝,就是穷家帮最寒酸,什么也没有,好容易上天垂怜,送咱这么一位好弟弟,你们怎地为富不仁,也想分沾一分了,叫化子有了这么一位老弟,别说矮一辈,就是矮三辈,叫咱当曾孙子都干。”

    徐亮一身衣服千孔百补,十足的鸩衣百结,百结神乞以此得名,再加上这一份穷凶极恶的样,逗得大家忍俊不置,一方面为了呕他,另一方面也为了确有存心,益发地叫闹不依。

    这其间唯一笑不出的是欧阳子陵,他本是无心之举,而且又是事急从权,没有想到却因此牵惹出无限麻烦,怔怔地把眼睛看住无非道长乞援,这青年饶他学究天人,两个师父都没有教他应付这一手的方法。

    最后还是做主人的无非道长出来解围,干脆主张大家一起交换兰谱,如此不但在感情上融洽,而且整个中原武林亦可团结一致,化解许多因门户而产生的嫌隙,真正做到四海一家的空前创举,以齿序尊。

    这一来获得大家一致同意。

    徐亮也答应了。

    无非道长等风波平息了,才向欧阳子陵继续请教。

    年轻人略作谦词,解下腰间佩剑,缓步走至场中,忽然想起手上乃龙泉古剑,凡铁恐难与抗衡,当面削折人家的长剑对武当颜面不好,因而迟疑的举步不前。

    大家都急着的要看他如何破阵,见他站着不动心中都非常着急。

    欧阳子陵欲待开口要求换剑,又怕武当门人误会他骄傲,心中好生作难。

    还是慧珠姑娘女孩子心细,解下自己双剑递过道:“陵哥哥,你早就说要教我大罗剑的,这一路上急着赶路没有机会,现在一举两便,你就用我的双剑顺便教教我吧!”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解了欧阳子陵闷在心中的围,不由他心中十分感激,接过双剑,朝她深情的瞟了一眼。

    姑娘嫣然微笑,翻身回座去了。

    欧阳子陵抽出双剑,虽然不是前古名刃,一泓秋水,映日生辉,却也是轻钢制就,非常锋利,在手中挥了一下,份量也还称手。遂步至阵前,喝了一个诺道:“在下告罪了。”

    剑随身至,却是由死门攻入,双剑前攻三才,右挥两仪,一出手就是大罗剑中精招。

    大罗剑为道家剑,用来对武当剑招,恰好是克星。

    那十三人反觉处处地方都受到自己人的牵制。

    同时欧阳子陵剑上强沉的内力,也震得他们手颤不已,个个都感到自保都不足,那有工夫联手攻敌。

    转眼间走了七八十招,武当弟子每人都是心力交瘁,眼看着就要崩溃,忽而欧阳子陵剑势一变,身形突然睨离了敌对地位,也加入阵势中。

    十三入骤觉压力减轻,而且身体随他的剑力所引,随着走动起来,这一来将一场比剑,变为操演了。

    欧阳子陵身处阵中央,剑指处,阴会阳合,三才聚而弥六合,八卦变而有六十四爻,一共十四人将一个剑阵布得密不透风,而且一剑所至,却隐含十四人之力。

    坐在数丈外的众人,都感到劲风拂面,逼住呼吸。

    无非道长在一旁目定神注,喜动眉梢。

    而那十三个武当弟子,却益发精神陡长,随着欧阳子陵的指示,抖动长剑,虎虎生风,觉得自从练阵以来,从未如今日这等顺利,而这一个剑阵也从未似今天这搛,将威力充份发挥过。

    约莫有半个时辰,欧阳子陵长啸一声,收剑出阵,而阵势也跟着停止,大家才松然地舒一口气。

    无非道长喜极将至涕下,泅着欧阳子陵长揖道:“今日蒙少侠成就之德,敞派感激无状,纵有千语也难申此意。”

    欧阳子陵欠身还礼,诚恳地道:“贵派前辈创此阵,实已穷天地之奥,所遗憾者,阵中尚少一人,盖无极而太极,太极生两仪,而后才生四象八卦,故此阵若增一剑术高强之人为主,内含阴阳三才,外应八卦,则天下无敌矣!”

    无非道长在他一开始指挥剑阵时,即已留意了,只是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现在听他一解释,茅塞顿开。

    本来学武的人最重恩怨,一技之授,终身以保事之,何况欧阳子陵所传的,有关全派兴衰,若非自己身为掌门,早就要拜下去了。

    他心中充满感激,口里呐呐的却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

    百结神乞徐亮走上来道:“老弟,武当有这一个剑阵,可以高枕无忧了,老要饭的身为你哥哥,可不能太寒蠢了,事完后,你到江南去,我把你那些要饭的侄儿侄孙集合起来,你也得给敬一个讨饭阵才好。”

    欧阳子陵心知这又是一层麻烦,-又不能推托,少不得只有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