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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关政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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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采一觉醒来,头痛欲裂。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疯狂地喝酒,这也是族人第一次这么尽兴地狂欢。以往在母亲水后的约束下,水族一连十六年来都平静得有些死寂。如果不是陶函商队那几个尽管醉眼朦胧却仍能管束属下不得越礼的长老,如果不是陶函商队一向以纪律严明著称,这些寂寞的男人和寂寞的女人只怕会搞出更多难以善后的事情来。

    采采一觉醒来,头痛欲裂。

    不知什么时候,她和所有醉了的姐妹一起,被长老们拉回了小水晶宫。姐妹们、姨姆们,不是醉倒了就是歇下了,小水晶宫静悄悄的。通往小水晶宫的甬道已经关闭,隔绝了水那边的数百个精力充沛的男人。采采赤着脚,无意识地走着,穿过分水壁,一股凉意把她冻醒了。

    她渐渐上浮,渐渐清醒。湖面渐渐近了,透过数尺湖水,她看见湖岸约略有点点红光,那是篝火的余烬吧。

    那火光渐渐远去、模糊,一股潜流把她送到湖的对岸。明月如镜,湖水清冷。采采想起了那个偷窥自己的少年,想起了被他偷窥时那种羞耻的快感,心中渐渐热了起来。她闭上了眼睛,幻想着。不久,仿佛真有一双结实的手臂环住了他,有一个宽广的胸膛隔着淡薄的绸衫让她凉飕飕的背脊有所依靠,有一双粗糙的手掌捧住了她的一对菽乳——采采倏的清醒过来,睁开她的双眼:这不是幻觉!她可以感到背后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火热,那股曾经让她又爱又怕的火热。

    采采电一般抓住他的双臂,抓的死紧,她发现他手臂上的皮肤很有弹性。颈项一点骚痒,那是他的胡渣么?耳垂传来一阵微微的疼痛,他正吻着他,由于毫无技巧,不懂得活用舌头和避开牙齿,以至于让她有些疼痛,但她也不讨厌。

    “你是谁?”采采终于问了出来,抱着他的男人一阵颤抖,喘息着不说话。

    “你是谁?”采采又问了一句。她希望他回答,又怕他回答。

    “我”男人才说了一句话,突然声音一窒,似乎一股力量把他往拉离了采采。采采死死地抓住他的右手不放,在水中一转头,她终于看到了他:好年轻的一个大男孩,容貌很陌生,但却又让采采感到似曾相识。

    年轻人拼命地踢腿,企图抛离缠在脚上的水草。但他非但没能把这水草抛离,反而惹来更多的水草向他缠来:双手、双脚、肩头、膝盖关节都缠了个结实。

    “水草是江离布下的!”采采醒悟了过来。

    那年轻人被江离的水草缠上,就像一只蜜蜂落入蜘蛛网,越是挣扎,缠得越紧。他似乎也悟到了这个道理,两手虎口张开,抵抗着水草的拉力,慢慢虚抱成圆。

    “水镜之遁”这个借水逃遁的小水咒采采认得的,她明白他要逃走,赶紧伸出右手,插进他的两个虎口之间,把少年凝聚起来的气打乱了——她还不想这么就让他走。少年讶异地看着他,突然呼的一声破水之响,少年被一股力量抛出水面,跌在湖滩上,他抬起头来,见到的是月下一袭青衫。衣衿飘飘,如梦幻中人。

    “这人不好惹。”少年想着,坟起两臂肌肉,就要把缠满全身的水草挣断,却听采采尖声叫道:“不!”

    少年听到她这声音,惊惶连运气也忘了,先向她望去,只见她望着某处叫道:“别射!别伤他!”顺着她的眼光,少年看到了一双鹰一般的眼睛,一个腰盘巨蛇的男人,一枝扣于弦上的羽箭。“她在关心我。”少年心中一阵安慰,耳边铮的一声响,便再无知觉了。

    采采慌忙向他爬来,却不见他身上有丁点伤痕。

    “放心吧。”江离说“他只是晕了过去。孺婴兄出手向来有分寸。”

    采采才把心放下,又听江离问道:“你认识他。”

    采采不觉双靥发热,摇了摇头。幸而江离并没有问她不想回答的问题,只是说:“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我不知道。”

    “我会处理。”这个有些嘶哑的声音把采采吓了一跳,她回头一看,萝莎姨姆踏水而出,走到岸上,把被水草捆成一团的少年提了起来。

    江离道:“这家伙多半是因为觊觎采采才出现的,也算是水族的事情。这里既有长老主持,我等告退。”青衫随风飘远,鹰眼也消失在夜幕之中。

    采采叫道:“姨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暗暗担忧:“刚才的事情,不知道姨姆看见没有”

    萝莎手起处,两三下把少年身上的水草扯掉了,拇指按住他的人中,不一会,少年幽幽醒转,眼睛一睁开,看到罗莎,挣扎着往后急退,手臂坟起,震断了缠住自己的水草。

    “你今年几岁了?”萝莎嘶哑着声音问。

    少年不信任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采采,这才说:“十七。”

    采采心中一跳:“十七他比我还小两岁啊。”

    “十七”萝莎闭起眼睛,似乎在盘算什么,突然睁开眼睛说:“你是小涘,还是小方?”

    少年讶异地睁大了眼睛,瞪着萝莎说:“你!你怎么知道我和小方的?我从没见过你!”

    采采心中又是一跳:“小涘原来他叫小涘。”随即见他昂头道:“我是洪涘伯川!小涘是我长辈才叫得的!”

    萝莎凄冷一笑,道:“洪涘伯川!哈哈!是你爹爹叫你来这里的,是不是?”

    少年洪涘伯川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萝莎微微皱眉,采采劝道:“这是我姨姆,她问你话”

    少年却打断她问道:“你知道我名字了,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一路跟着我的吗?没听我的朋友怎么叫我么?”

    “我不敢走近你,”洪涘伯川有些惭愧:“你身边那几个家伙好厉害。”

    “所以你用了幻月?”

    少年点点头:“对不起,我一开始并不是故意要”他看了看罗莎把“偷看”吞进肚子里,但采采却明白他在说什么,红着脸说:“算了,我,我不怪你。”少年大喜,道:“那”

    “行了!”萝莎打断两人的谈话,又问了一句:“你父亲呢?他是不是在左近?”

    洪涘伯川不喜欢眼前这个老女人,但看了采采一眼,终于道:“不是。我跟我爹爹分开有一段时间了。”

    转头又对采采说:“那天在那怪老头的洞外,我们看到一团芙蕖,爹爹让我跟上来看有什么古怪”

    “啊!你是从那时就开始跟着我了啊?”

    洪涘伯川道:“后来怪鱼出来的时候,我、我有好几次要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出来?”

    洪涘伯川低着头不说话,萝莎不耐烦道:“你爹到底在不在附近?”

    洪涘伯川怒道:“你这女人!干嘛老来插嘴!”

    采采道:“小涘,别对姨姆无礼。”

    “你还没告诉我名字。你告诉我,我就告诉她。”

    “我叫采采。”

    “采采,采采,真好听。”

    萝莎截口道:“别对采采胡思乱想!你们俩不能在一起的!”

    洪涘伯川怒道:“为什么?”

    萝莎道:“你问你父亲去。”

    “和我父亲又有什么关系?他又不认得采采。”

    “谁说他不认识!”

    两个年轻人听到这句话都愣了。萝莎道:“这件事以后再说。我再问你:你爹爹到底在哪?”

    洪涘伯川道:“就在这附近不远吧。”

    萝莎问道:“他知道小镜湖?”

    “小镜湖?你是说这个湖吗?这名字和我们住的大镜湖好像啊。不过我们大镜湖可比这里大多了。不过我想我爹爹应该不知道这里吧。”洪涘伯川转头对采采说:“我一路都给爹爹留了记号,但又不想给他跟上,所以弄了点小窍门。”他狡猾地笑了笑说:“所以他找不到我,但我却可以找到他。”

    萝莎哼道:“尽懂得这点小聪明。我问你,如果让你把他带到小镜湖,需要多久?”

    洪涘伯川向萝莎作了一个鬼脸:“我暂时不想见他!再说就算见到他,他也未必肯来。”

    萝莎道:“见到他以后你就告诉他:‘采采的母亲被困在碧水水晶里了’。他一定会来的。嘿!就算没有这句话,他也会来的。”

    洪涘伯川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采采却有些激动起来:“姨姆!他,小涘的父亲”

    “没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把水后从水晶中安然无恙地救出来,就是他父亲。”

    采采挨过来握住洪涘伯川的手,却说不出话来。洪涘伯川道:“你妈妈出事了?”

    采采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去找我爸爸。”洪涘伯川爽快地说。

    采采喜极而涕,萝莎突然道:“等等,你父亲到了以后,让他先到这里见我。记住,我叫萝莎。”

    洪涘伯川奇道:“为什么?”

    萝莎道:“不必问,你父亲自然知道。”

    洪涘伯川道:“我们到了这里以后,怎么通知你?”

    萝莎道:“你父亲自然懂的。”

    洪涘伯川道:“你这个女人,古古怪怪的。”

    萝莎道:“废话少说。就快天明了,你可以出发了。你估计多久可以回来?”

    “明天傍晚之前。”洪涘伯川说,他看看采采,却有些不舍。

    采采道:“早去,便早回。”

    洪涘伯川喜道:“不错。”又深深地看了采采一眼,飞身入水,借一道潜流遁去。

    “萝莎姨姆,”看着他远去的方向,采采道:“他父亲真能救妈妈出来?为什么萝蘫阿姨她们不说?她们不知道吗?”

    “别问了,我的小公主。”萝莎道“你所有的疑问,明天都会知道答案的。不过,在此之前,你要答应我,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萝蘫姨姆、阿茝!包括你所有的姐妹和姨姆!”

    “为什么?”

    “你不想救水后了?”

    采采沉默了一会,终于说:“好吧。姨姆,我相信你。”

    “采采,我的小公主。我不会背叛你的,不会背叛你在‘白露’铜车上许下的心愿。”萝莎望向那渐渐发白的东方:“明天我们十六年的寂寞,十六年的错误,将一并随这湖底的暗流逝去这样的日子,希望再也不要回来”

    日上三竿。小水晶宫。

    水族的长老执事们共聚一堂。这群人最老的是罗蘫,已过花甲之年;而最年轻的阿茝则刚刚年过三十。采采没来,正在酣睡,这让罗蘫罗嗦了好一会。不过对罗蘫来说,这样也好,因为罗蘫等人还不打算把水族最大的秘密告诉她。“让水后和她说吧。”

    她们现在正在商议三件事:如何救出水后;如何躲避“大敌”;如何对待陶函商会。

    虽然陶函商会驱逐了河伯,但罗蘫对罗莎支持采采借助外力感到不满。而对采采用过大水咒更是深怀忧虑。“如果水后在此,她一定不会同意这样做的!”罗蘫实在不想让水族和外界发生太多的联系,她是水后决策的忠实执行者,尽管陶函商队帮水族收复了家园,罗蘫对此却并不十分感激,因为水族并不是没有对抗河伯的力量,她们退却,只是因为水后要求她们克制。因此对陶函商队的礼貌,罗蘫更多的是顺应了采采的意愿,而不是真的对陶函怀恩。

    “水后就一定是对的吗?”罗莎嘶哑着喉咙说。这句话所造成的震撼,就像一块巨石投进了沉寂一十六年的古井。

    “你这是什么话!”罗蘫愣了一下。

    罗莎道:“我说我们依着水后的旨意在这里忍了十六年,也许根本就是错误的!”

    “你!你竟然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吃惊过度的罗蘫几乎是咆哮了起来。其他人见两位长老起了争执,也都惊愕得不敢开口。

    “在这里的人,都不是小孩子了。十六年前的事,大家都知道,是吗?”面对首席长老的愤怒,罗莎竟然毫不退却。

    “水后才被困,你、你就你想造反吗?”

    “造反?”罗莎冷笑道:“现在水后被困,采采就是最正统的继承人。”

    “水后还在!”

    “那采采就是暂时的继承人!”

    “那又怎么样?”

    罗莎缓缓道:“在水后脱困之前,我会贯彻采采的意志,帮她完成心愿。”

    罗蘫一愣,问道:“采采的心愿?她有什么心愿?”

    罗莎笑了:“阿茝,采采的心愿你知道的。你来说。”

    阿茝迟疑着,罗蘫催促道:“快说啊!采采有什么心愿?”

    阿茝鼓起勇气,终于说“采采说,‘出来以后,看见这么广大的天地,看见这么雄伟的山河,我就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到那个阴湿的地方躲一辈子!’”

    在场所有人一听,都愣住了。

    罗莎续道:“采采说,无论十六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无论未来会怎么样,她都不愿让我们水族再这么窝囊地活下去!”

    罗蘫气急败坏道:“这!这怎么会!”

    “采采一醒,你就可以去问她!”罗莎道:“其实,这不但她的心愿,更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愿,不是吗?”

    罗蘫道:“胡说!怎么会事我们所有人的心愿?我们,我们水族”

    “不是我们水族!是我们水族的女人!”罗莎打断她:“昨天晚上那个有莘不破问我们:‘你们水族为什么只有女人?’哼哼,这真是一个凄凉的问题,不是吗?十六年了!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为了平原上那些和我们全不相干的人,而背弃我们的男人!”

    罗蘫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你、你”罗莎道:“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罗蘫道:“水后有命,这件事情,不得谈论!否则以叛族论!”

    “不准谈论?”罗莎凄然笑道:“是为了不让采采等小一辈的人知道吧?可是这里没有小一辈的人,这里全都是经历过十六年前那件事情的活寡妇、老处女!”

    听罗莎用了这么难听的词语,罗蘫等吓得呆了。

    “何况,你看看我们水族的人口!十六年来,只有老死而没有新生!再过几十年,也不用等外敌入侵,我们水族就自己灭亡了!”罗莎的情绪就像决堤的山洪,一发不可收拾:“十六年了。我们在这阴冷狭小的地方忍了十六年!为什么?到底为了什么?我们都是女人啊!这里年纪大一点的,谁没有自己的丈夫?谁没有自己的情人?可是十六年来,我们却得夜夜抱着冷冰冰的枕头忍过去!你们看看阿茝!看看她的眼角!当年她离开大镜湖的时候,还不到十六岁,可现在,她也有皱纹了!大长老啊,你难道已经老得完全不知道夜里那种冰冷空虚的折磨了吗?”

    罗蘫颤声道:“这,我可是可是当年”

    “是的!当年是我们大家都同意的,但那是因为我们根本没想到那些男人为了一段几百年前的仇恨,会执着到这样的地步!我们这些女人更不曾想到:离开了他们我们要付出的代价会这么大!采采她们已经长大了。当年,她才两岁半,很多事情都懂。但现在,她就快十九岁了!她需要什么,大长老你知道吗?我们这些花开季节的小辈们需要什么,大长老你知道吗?男人!她们需要男人!难道你已经老得连年轻时候的光景也忘记了吗?”

    罗蘫闭上了双眼,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说:“不管怎么样,有我在一天,我就决不容许任何人背叛水后的意愿!”她倏地睁开双眼:“你们难道有谁要背叛水后吗?”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除了罗莎,她的神色依然镇定:“没有人要背叛水后。我只是觉得我们十六年来走的路是错的,但前途到底该怎么样,还是要等水后脱困以后才能决定。”

    罗蘫道:“好,你知道说这句话,总算还是个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救出水后。罗莎,你说过陶函商队中有人精通精金之芒和重黎之火,是吗?”

    “不错,”罗莎道:“不过我们不一定要找他们。水族或许有更好的办法,不但能救出水后,而且保住小水晶宫。”

    “荒谬!”罗蘫道:“什么典籍!什么大水咒!那都是一时的托词,用来安慰一下采采的托词罢了。那碧水水晶,能进去的只有水后,能出来的就只有那个人!哼!阿茝,通知你的姐妹,收拾东西。再说,采采用过大水咒,陶函商队的动静又这么大,这小镜湖已经不再是一个秘密了。无论如何这小水晶宫不能住了。还有,今天这个话题谁也不能再提起。一切等救出水后再说!”

    众人听说要离开这个居住了十六年的家园,无不依恋不舍,都向罗莎看去,罗莎道:“大长老说得没错。这个地方,我们迟早要离开的。大家收拾好东西。不过不用像上次那样匆忙,大家可以把有用的东西都带上。这次我们不是逃难,是搬家。”

    罗蘫道:“也不能太拖拉,限一日内收拾完毕。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陶函商队的台首,劈开水晶救人。”

    阿茝禀道:“可不可以把我们带着太过累赘的东西,像黄金门、化石家具等和陶函商队交换一些必须用品?”

    罗蘫皱眉道:“他们要来干什么?”

    阿茝道:“苍长老说这些东西他们带到平原很有用处。而且陶函送了我们不少胭脂水粉,他们那里又有不少我们急需的衣物器皿。”

    罗蘫点头道:“好,你去办。也限今日内把事情做完。”

    这一天是半年来苍长老最开心的日子了,因为在这个人烟荒凉的地方,居然也有生意做。水族的女人都不大懂得做黄金和珍珠的价值,尽管苍长老三令五申,要求陶函商队的伙计们量值交换,但这些女人们还是半卖半送,商队的人赚得盆满钵满,而水族的女人们也皆大欢喜。

    当罗蘫提出“迁居、破碧水水晶、救水后”的提议时,采采有些奇怪,她看了罗莎一眼,并没有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问了一下罗莎的意见。罗莎背着罗蘫向采采使了一个眼色,跟着便口头上赞成罗蘫的提议。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了。采采在小镜湖主持事务。岸上的事情便由阿茝主管。同时她还托阿茝给有莘不破、桑谷隽等人送来一些珍品作为答谢。

    傍晚,于公孺婴守住小镜湖下流的河湖界口,犹如入定;江离漫步湖边,在旁人不知不觉中,在小镜湖下流的河湖界口植下的水草;芈压缠着水族的掌勺请教厨艺;至于那个不负责任的台首,则和雒灵一起失踪了;桑谷隽恶意地猜度这两人一定又到哪里风流快活去了。

    就在夕阳还剩下茄子大小的时候,两个水泡从下流的小河逆流飘来,进入于公孺婴的视野后,徘徊了一会,一齐破裂消失了。

    于公孺婴眼角精光一闪,一声轻笑,进了鹰眼。

    然而于公孺婴和江离都不知道,河伯逃走的时候钻开的那个地泥之窍,开始有黄泥涌了出来。

    “公主,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好。”

    罗蘫罗莎退了出去。采采抱住碧水水晶,把脸贴在水晶上,轻轻呼唤着:“妈妈、妈妈,明天你就能出来了”

    “采采”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采采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只是一眼,采采就被他的眼睛吸引住了。

    他是谁?为什么这双眼睛这么熟悉?但我分明没有见过他!

    这双眼睛,竟让采采一时间连这个男人左手边的洪涘伯川、右手边的罗莎也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