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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痴傻的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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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竟有这样残忍的父亲?鱼玹晚感到浑身仿佛置身在一个大冰窖中,怪不得鱼家的家训里便有“不要相信男人”这样的话,怪不得鱼家的女子但凡“借种”之后便与那男人再也不会产生任何联系——这世间的男子,竟然是这样的货色!

    “英王爷,您这算盘打得是极好极精明的。”鱼玹晚的声音依然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即使她现在确实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可是她的声音从来都不会泄露出她一丝多余的情绪。

    濮阳玦将她扳了过来与自己面对面,灰色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的异色双瞳。“我要你。”他淡淡地道,“我要你这样的女人留在我的身边。”

    濮阳玦没有察觉到,他的自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说出刚刚那句话的时候,他仿佛已经蜕变为一个普通的男人,只是再请求着他心爱的女人留下来,留在他的身边,如此而已。

    只不过,濮阳玦永远不可能活得那么纯粹,即使他真的已经努力过,努力让他只是纯粹地作为一个男人活下去。

    “我从不会为任何‘一个人’留下。”鱼玹晚同样淡淡地拒绝。

    濮阳玦的瞳孔收缩,他似乎在那女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得意,可是又迅速地消失不见,又变成了一抹看不清的颜色。他的手扣着她的肩膀,双手的颤抖渐渐让鱼玹晚细瘦的肩也随之颤动起来,鱼玹晚紧紧地皱起她漂亮的眉。

    “明日,你随我进宫。”濮阳玦吐出了一句话,“我会让你知道,我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要让你帮助我。”

    次日辰时过半,英王府的马车准时出发。

    濮阳玦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她已经将她那双漂亮而诡异的眼睛闭了起来,整个人挨着马车车板作出假寐状,让濮阳玦根本看不清她的想法。

    昨日,当他说出进宫是为了去长信宫探望太上皇濮阳炘,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忽然间停止了挣扎的动作,面色愈加沉静如水。“我随你去。”半晌,她竟然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所以,她的弱点是“孩子”和“太上皇”?前一个好明白,可是后一个,濮阳玦却无论如何想不出其中的缘故。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濮阳玦自车内下来,鱼玹晚也轻巧地一跃而下,垂头垂手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她现在假扮的是他的贴身侍女,与他的亲信唐瀚和严过一道,“保护”着他的安危。

    一行人先行去了怡景宫。那是濮阳玦生母白太妃的居处,昨日回到京城,因接风宴和府中事务濮阳玦未及拜见,今日进宫自然是要来拜见他的母亲。但走上那有着斑驳苔痕的阶梯,整个怡景宫里安静得可怕,仿佛没有人居住一般静谧。

    “已经去了长信宫么?倒是省了本王不少的事情。”濮阳玦淡淡一笑,伸手在鱼玹晚的手腕上搭了一把,却被她不动声色地甩开。唐瀚和严过都不由对着她怒目而视,鱼玹晚面无表情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追上濮阳玦的步伐。

    她忌惮的不过是濮阳玦那个对于孩子的“威胁”,除此之外,她并不需要对任何一个人表示出畏惧和臣服。

    长信宫与怡景宫相去不远,步出怡景宫后往东南方走不出百步,便能来到长信宫。一同站在冷清肃穆的宫殿前,看到上面苍劲有力的“长信宫”三字,鱼玹晚抬起头看得很认真,似乎这字里也藏着什么玄机,而她正要深深地看进去。

    “当初这三个字,正是父皇御笔亲自写的。”濮阳玦道,脚步却觉得有些沉重,仿佛有些犹豫着都不知该不该踏入这个地方。鱼玹晚轻轻“嗯”了一声,抬脚便径直往里面走去。

    “站住!什么人?”门口有太监立即呼喝一声,但这一身侍女打扮的女子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顿时让那太监感到双腿一阵发软——这女子,仅仅只是看人一眼,为什么就会有那么强大的压迫力!

    出王府之前,鱼玹晚已同静霖商议,将自己的瞳色略微掩盖了一下。太监看着她那双蓝色的眸子发呆,如果现在他看到的是那双异色的阴阳瞳,只怕从此以后他都会被那样的诡异景象缠绕不休。

    “还不进去通报!”一声低吼传来。等到看到那随后走来的年轻人亦是满脸冰霜,太监顿时认出了他,连忙跪地:“奴才、奴才见过英王殿下!”

    “滚进去通报。”濮阳玦的脸色并不和善。太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里面冲进去,过了不一会儿,又一个宫女走了出来,对着他们婷婷一拜:“请王爷随奴婢进来。”

    濮阳玦一抬下巴,鱼玹晚冷哼一声,只能退回几步走在他的身后。跟着那宫女往前走了几步,右拐进入了一处偏殿,鱼玹晚的眸子忽然收缩,她几乎是在瞬间看到了那个男人。

    严格算起来,窗前坐着的人今年应当也不过五十岁。只见他整个人缩在宽大的摇椅中,似乎是出神地望着窗外,微卷的黑发垂下到腰际,整个人只是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他的旁边坐着一个一身贵气的女子。即使人到中年,白玉萝既然美丽而温婉,手中捧着一本书卷,正在细声地给那位太上皇读着什么。看到濮阳玦的身形出现,她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睛瞬间放出了光亮,脸上的表情也变为狂喜。

    濮阳玦竖起右手的食指,轻轻地放在唇上。白玉萝的眼睛眨动,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得让人不禁心生爱怜,勉强压抑住她心头的激动,继续轻轻地读着手中的书。

    “英王殿下,请不要刺激太上皇,这样静静地坐着反而更好……”旁边的太监絮絮叨叨地交代着,提醒他可以过去请安,但是千万不要说些奇怪的话让濮阳炘感到困惑、甚至于受到刺激。

    濮阳玦哼了一声,故意踩出清晰的脚步声朝着濮阳炘走了过去。坐在摇椅中的男人顿时被惊醒,疑惑地看了看旁边的白玉萝,又顺着她的视线立即捕捉到了濮阳玦的身形,年近五十的男人歪了歪脑袋,忽然间笑了起来,连脸上稍许的皱纹也不由得舒展开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濮阳玦对着他恭恭敬敬地跪拜下来,倒把濮阳炘给吓了一跳,立即从椅子上跳下来去搀扶他,嘴里口齿不清地说了些什么,“父皇,儿臣回来了。”濮阳玦站起身,轻轻握住那温热的大掌。

    那双大掌曾经牵着他的小手,带着他在这皇宫内苑里四处走走看看;也曾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轻轻刮过他的小鼻子。

    现在,这双手的主人却成了这副痴痴傻傻的模样,歪着脑袋看着他,又回头看了看泪流满面的白玉萝,偶尔“嘿嘿”地发出两声傻笑,忽然伸手一把抓住濮阳玦的头发。

    “好美,好黑。”他咕哝着,即将年满五十岁的人却俨然一副小孩子的模样,不顾濮阳玦被抓住头发后吃痛的表情,笑嘻嘻地又使劲拽了拽他的头发,濮阳玦终于忍不住“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白玉萝与周围的一众太监宫女都被这一幕吓了一跳,白玉萝一把丢下手中的书,立刻上前抓住濮阳炘的手:“陛、陛下,求您快放手啊!阿玦很疼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