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夏日捉弄情 > 第四章

第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桑榆缩在墙角边,用睡袋将自己紧紧包起来。

    她背对着贺祺远,不想再看见他眼中任何的嘲弄,她已经被他整得十分疲倦。

    而贺祺远似乎一点也不疲倦,大谈他的导演经,足足一个小时。

    “够了,现在是我休假的时间,不要和我提到任何有关编导的事!”她忍不住对他吼去。

    贺祺远笑了笑,吵醒桑榆是他的目的,他才舍不得让她轻易睡去,否则这样难得的独处时光,岂不辜负了月下老人的一番好意?

    “你的意思要我和你一起入睡?”

    她的目光随即发狠。

    “当然,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他摊摊手无奈地说。

    “我不管你睡不睡,但是我要你安静一点,让我好好睡一觉!”

    “ok。”他比一个手势。

    “我要睡了。”他再一次郑重告诉她。

    “谢谢。”

    她鼻里哼气,把头转到另一边。

    桑榆背对着他,从贺祺远眼中望去,她的长发披散开来,看来好轻好柔,而露出睡袋外的半截手臂,白皙带点透明,他从未看她这么舒适过,瞬时一阵激荡洒遍他的心胸。

    “我要睡了。”

    他再说一遍,希望有些奇迹。

    她稳住呼吸,假装已经睡熟了。

    “可是请你不要转头,因为我通常都是裸体而睡”

    他瞄向她,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天气太热,请容许我解开所有的衣物,嗯好极了,除去外衣的束缚,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原来夏日的炎热都是外衣作弄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贺祺远!”她坐起来尖叫。

    如果他再说一句话,她会将他五马分尸!

    可是当桑榆瞠目望向贺祺远时,忍不住由内心发出一声尖叫贺祺远果然裸着上身,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不是桑榆太大惊小怪,更不是她没见过世面,她相信任何一个女人,在毫无准备的状况下,突然看见男人的赤裸上身,都会忍不住高叫起来,尤其又在男女独处于一室的时候“不习惯吗?没想到我的身材不错吧!”他嘿嘿笑道。

    说时贺祺远作势弓起手臂,得意地露出一块结实肌肉。

    桑榆全身热烫似烧红的烙铁。她想,他不只手臂上有令女人痴迷的肌块,连胸上、腹部都有,那一段段浮起又落下的粗犷线条,无疑代表男人最具诱惑之性征。

    桑榆慌乱别过脸,她无法装作不在乎。不可否认地,贺棋远的确有一副好体格,她很难想像,被演艺界养肥的人,居然还有空挪出时间保养体格。

    贺祺远充满自信,让桑榆的视线不断扫瞄下去,多年来日积月累的锻炼,为的就是等桑榆这一夜的注视。

    桑榆悄悄移动视线,发现贺祺远黝黑的皮肤,呈现健康的古铜色。可见贺祺远工作之余,不忘走入阳光普照的地方。

    继续望下去,贺棋远那倒三角形的优美线条,随桑榆的视线延伸至腰部,随即消失于一条丝绸质感的灰长裤内桑榆慌乱将自己埋进睡袋中,她以为猛烈的心跳被他发现。

    “我要睡了。”她闷声叫道。

    贺祺远笑进心坎里去。

    当女人说她要睡了,就表示她已毫无睡意。

    “可怜,今晚我要抱着我的肌肉而眠”

    他叹气时,特别拖长了尾音,唯恐桑榆听不见。

    睡袋里的桑榆的确听见了,她心跳得好快,肌肤烫得好痛,她承认是他男性肌肉所引起的症状。

    忽然,贺祺远朝睡袋走去这次他以人格保证,只要他再说一句话,她会跳到他身上。

    突然地,令人措手不及地,带些轻颤地,又表足了内心的恐惧,贺祺远以收紧的喉结暗吼一声。

    “──有人!”

    恐怖的喉音缭绕四周,击中空墙又弹了回来,造成悚栗的数声回响,连空气也被迫停留于诡异的气息中事实上,贺祺远道声“有人!”当然不是指真的有人突然出现,他应该说“有鬼”会更贴切。

    营造气氛的妙处就在此──“有人”表示有突来的状况发生,当事者未知来者何物时,就以“有人”示警,所制造出的效果,对早已“疑心生暗鬼”的桑榆而言“有人”比“有鬼”更加恐怖数十倍。

    果然桑榆用力掀开睡袋,猛然一跳,就跳到贺祺远身上,她紧紧紧抓住贺祺远的颈项不放。

    “谁谁”她吓得四处张望,手上的力气不由得加重,贺祺远的呼吸顿时产生困难。

    “先放开我”他试着挣开她的手。

    “不要!”她大叫,双手更用力掐住他的颈项,双眼恐惧地游移四周动静贺祺远一张脸红得发烫,不是因为桑榆温热的躯体怀抱胸前,而是她死命掐住他脖子的力量,会要了他的命。

    结果和贺棋远设想的不一样,他原以为她会冲向他的怀抱,然后他一个踉跄,算准床就在身后两步的距离,两人一起滚倒在床上,接着他可以马上翻过身体压住她,凝视她温柔的眼眸,最后那个“有人”是谁就不重要了。

    可是她用跳的,就破坏了整个镜头的美感。

    这时贺祺远被她紧掐住脖子,原来想像的美人在抱、诗情画意、罗曼蒂克的气氛一扫而空,目前他只想拉开她要命的手,让她挣脱他的怀抱,可是他的双手正抱起她腾空的身子,没有第三只手可以为他解困。

    “我不是人吗”

    他一边困难说话,一边以眼光示意,企图引起她的恍然大悟。

    最后地游移四周的眼睛停留在他身上,他的眼眸带着恶作剧的笑意不知不觉,她放松了手力,他的呼吸立即变得舒畅无比,接着所有的罗曼蒂克和诗情画意又回到他身边。

    “你是说,没有人”她被吓傻了。

    他眼中笑意更深,只差没张大嘴而笑。

    “你、我不是人吗?”他温柔地说。

    随即,她明白了她被耍了,像个胆小鬼一样吓破胆!

    瞬间,一股强烈的怒气冲贯她胸中,桑榆目眦欲裂瞪着贺祺远,以一种能烧融他的恶劣的怒火,如果可能的话,她还要一口吞了他!

    他居然在她累得一天、快晕过去之际,开了这样令人胆战心惊的玩笑,她气得两眼发黑,头顶冒烟“别这样我只是想抱你。”见她神色骤变,贺祺远慌忙解释。

    这一声,才将她从过分气愤的情境拉回现实。她低头一看,发现他还抱着她,将她轻盈如燕的娇躯整个抱在怀里,而她的手还搁在他肩上,忘了收回。

    “你你这个大坏蛋!”

    这是她仅能想到最恶毒的话骂他,不过在他耳边听来,却是类似“你好坏”的娇嗔,心中立刻涨满万丈柔情“放我下来!”

    见他一脸陶醉的样子,她更羞更怒,于是她用力捶他的肩,悬在空中的腿,也不安分的乱挥舞着。

    他当然知道她想下来的企图,不过他依旧没有放下的念头,任桑榆的小拳头在他胸前奏起恋爱进行曲直到桑榆卯足全力,给予资棋远肩胛骨处致命的一拳后,他才痛叫一声弯下腰,她终于得以脱困。

    桑榆的身体一自由,嘴边随即展开大追杀,抢着将心中的愤怒发泄出来。

    “你这个最坏的大坏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我吗?营造诡异气氛对你不难,可是别忘了,我可不是那些痴愚的观众,有时我的剧本也需要气氛来营造,吓人的阴谋诡计只能骗骗入戏的观众,骗不了我”

    她有些语塞,明显地,她的作为和说的话有差距,他充满兴趣望着她。

    “那你为什么跑到我房间来?”他捉弄她。

    她耳根子一阵发烫。

    “因为你太会想像,我怕你害怕”她理直气壮说。

    “那我告诉你,这一点孤魂野鬼吓不倒我。”他煞有其事告?她。

    她脸色明显发白,看来他这句“孤魂野鬼”威力不小。

    “当然”

    她咬住嘴,不能让他看出心中的害怕。

    贺祺远掩住眼底的笑意,他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谢谢你的慈悲,我已经壮起赡,足以和荒郊野外的恶鬼大打一架,至于你那边的魑魅冤魂请自求多福,现在你可以走了。”

    说完,他摆了个“请”的手势。

    他话中的“恶鬼、魑魅、冤魂”已经让她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纵使她有一百个胆,也断然不敢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可是他的逐客令是她引起的。

    虽然男女共处一室十分危险,若依照贺祺远的个性来看,他还不至于刁难她,若依外头可能有的魑魅冤魂个性,她顾桑榆冒的风险更大“可是”她瞧了外面一眼,外面黑漆漆一片。

    “没关系的,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么,大可尖叫一声,我就会赶来救你。”

    他的唇边划成圆弧形他取笑她,她确定。

    为了证明她不在乎他,她必须勇敢走出去。于是桑榆挺起臂膀,在他面前傲然迈开步伐。

    一脚才踏出门日,她就感到黑暗的魔力。

    外头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古老、偏远、鬼影幢幢的旅舍里,连门缝里射来的光都异样的变形桑榆心底严重地发毛,欲振作起的步履,如千金重般难行,她停在他门前两步距离,迟迟不敢再往前踏一步。

    她忽然记起她写过一出戏,剧名相当戏剧化,叫“影子杀手”内容描述一个女人独处于无人的大宅院,被凶手以影子吓破胆的过程。

    故事情节和她现在的情形相似,凶手是站在身后的贺棋远,女人是她,而影子是忽然她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桑榆立刻芳心大乱,她四面寻找可能的黑影,果然影子无声无息不见了影子影子靠光才得以存在,此刻她的影子不见了,表示光的来源被挡住,光源来自身后被什么挡住呢桑榆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和疑惧,将身子慢慢转过来,然后她看到一个庞大的黑影。

    血色尽从桑榆脸上消失,她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怎么了?”黑影说。

    居然黑影还会说话?而且声音熟悉她认得他了,是“影子杀手”的凶手──身后的贺棋远!

    原来是贺祺远挡住光源,使她的影子不见,原来一切都是她杯弓蛇影所产生的幻觉,原来她想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大松一口气,整个人差点垮下来,又因过度的胆战而想吐。

    桑榆的胆小鬼心理过程,贺祺远自是无法了解,不过他看她举步又停步,想走又回头的动作,大概可以猜出三分。

    他还知道,留住她最好的方法就是──赶走她。

    “晚安。”

    他向她作最后一次道别,然后准备关上房门。

    当门即要关闭,她冲过来,以身子挡住门缝。

    “别!”

    他故作惊讶,再缓缓开口。

    “外面安全的很,一切诡异气氛,都是我贺棋远故意营造的。没错,是我在捉弄你,现在我郑重向你道歉,你不必害怕了,尽可放大胆量,走回你的房间。”

    他一边宽宏大量说话,一边试着推开她挡在门缝的手。

    他真的要抛下她桑榆胸中呐喊,把她丢给旅舍内不知名的孤魂野鬼!她再一次恐惧万分回头望去,继而花容失色不顾一切挤进门。

    他忍住差点爆发出来的狂笑,他决定以非常温文儒雅的语气气她。

    “唉啊!我太看低自己了,比起那些獐头鼠目、青面獠牙的恶鬼兄弟,我一定好看太多了。”

    她明白他故意气她,她也气得牙痒痒的。可是话说回来,此刻若有个人相伴,总比和疑心所生的暗鬼在一起好的太多。于是桑榆咬住嘴,满腹委屈在心头,而贺祺远依然一副气死人的捉弄表情。

    她忍气吞声的呼吸一起一落,贺祺远心知,她还是顽固得不肯臣服于他雄性的保护圈内,所以,他决定再逼她一次。

    “哇!我知道了,你要我离开。”他一拍额头,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怎么这么傻,像你这么神圣不可侵犯,又独立心强大的女人,我怎么敢奢望留下来保护你呢?我应该速速离开你的视线,再把那些恶鬼留给你去对付。”

    “贺祺远!”她高声尖叫堵住他的嘴。

    他岂肯轻易罢休,语气变本加利。

    “对我马上走,你怎么可能害怕?那些怪东西有何可怕?你怕的是我才对,对不起,我马上走”

    他即刻朝门口走去。

    “贺祺远”

    他听见她又叫他一次,声音虚弱许多。

    于是,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她已被吓得快哭出来。

    “当然,如果你害怕”

    “我怕”她羞惭得低下头。

    他笑起来。

    第一次他战胜地的防卫,以最原始的男女差异。

    这一晚,他们虽没有相拥而睡,但是贺祺远已经相当满足了。

    以床位为中心点,桑榆侧睡在左边,贺祺速则四平八稳躺成大字型,睡在右边。

    临睡前,贺祺远有些埋怨。古代的梁祝,也只不过隔杯水相睡入眠,他们却隔座如山大的床铺在中间,而他这些怨言,皆被桑榆的死眉瞪眼一扫而空。

    至少她有一点点相信他了。

    他就拥着这一点点安慰,快乐入眠。

    桑榆一夜无梦到天明,贺祺远起码梦见八次以上──桑榆裸体的样子。

    一大早,贺祺远被开门声惊醒,张开眼,正看见桑榆打开门想溜出去,他猛然跳起。

    “怎么,把我利用完了就想甩掉?”他嘴里不饶人。

    “难不成你的假期要用来监视我的行动?”

    她叉腰怒视他。

    “当然不是”他有点心虚。

    他望向桑榆,以目光向她道早安。早晨的桑榆又不一样了,全身带着明亮的光泽。

    早晨的她,有明亮的眼睛,明亮的弯眉,明亮的嘴唇,明亮的凹凸曲线,她简直就是一幅纯白底色的明亮图画。

    甚至一大早,她的生气也变得可爱。

    “那就对了,我不必将每次行动都向你报告吧!”她的怒火更盛。

    “当然”他想不出理由反驳她。

    她优雅地转身离开,把他丢下。

    “你去哪里?”他冲口而出。

    她更优雅地转回头,瞪他一眼!

    他讪讪一笑。才说过不用向他报告,怎么老毛病又犯了?

    “洗脸刷牙行了吧!”她忍气说。

    他只能无奈地点头。

    等桑榆回到房间,她用力锁上门。此举是为了预防贺棋远神不知鬼不觉再出现。她将门口堵了两把椅子才安心。

    她匆匆梳洗完毕,换下前一天的衣服。

    在换衣服的同时,桑榆不忘提高警觉一番,怕的是,这次贺祺远不知采取什么诡计偷窥她不到五分钟的光景,她已经判若两人。

    她将长发东成高高的马尾,她深信,只要她用力一甩,随时可以打昏后面跟踪的人。

    她选择一套白底小碎花的洋装打扮,并在腰间束上同色系的皮带,脚上蹬的是一双秀气的米色凉鞋。

    她揽镜一看,认为这样子见老师,该是最端装不过的了。

    老师她默默念着老师。

    一下子她的心跳加快许多,指指一算,她和老师分别也有十年的光景。

    十年十年前的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十年后的她呢?是否已是历尽沧桑的小妇人了。

    她脸上呈现兴奋的晕红,无论她的容貌变得如何,她相信一定比十年前的她美多了,至少她身后,总有一只黏皮糖死跟着。

    每一年,她会寄一张贺年卡给老师,不多不少就一张,这一张代表她和老师未断音讯。

    每一年,老师也会寄一张贺年卡回地,以他劲中带柔的字迹飞舞:别来无恙。

    寄来的字简单,令她感动又充满幻想。

    她想老师必是如隐士般,在山林隐逸独居,闲来披风赏月、吹弹高歌,心境恬静、寄情诗酒,生活悠游自得、尘襟尽涤想到此处,桑榆更羞惭于长年奔碌于名利间的追逐。

    如果她做不及老师的万分之一,至少要写下老师的一万分之情感。

    师母她永远不会忘记老师悲痛的请求,请她为他和他最爱的女人写下故事,现在她写作的技巧纯熟了,经验也够了,该可以划下她青涩岁月的句点。

    青涩岁月的句点,这是一个可笑的念头,却系住桑榆十年之久。

    她认为,那份青涩恋曲不告而终,让她耿耿于怀不能自在,所以她眼底看不下另一个男人,同时也少了一个让她成长的告别式。

    这次,她为了完成青涩岁月的告别式而来,然后认真的追求新生活。

    因为,她为了老师才写作;因为,她为了写老师的故事才开始振作;因为,她为了老师,才肯被电视台污浊的空气折磨。

    这一切的一切,都为了老师而现在,她终于可以见到老师了。

    她紧紧握住手上的纸条,表情激动又期待。

    老师变了吗?

    他的双鬓一定多了些白发,他的额上必多了岁月的痕迹。可是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师依旧是当年气宇不凡的好老师贺祺远和老师,俨然是两种典型的人。

    她摇摇头,发尾随之晃动一下,她笑自己忽然想起贺祺远,在这么清心寡欲的时刻,居然还能想起那个超级大坏蛋。

    或者,他的出现就是对比老师的圣洁。

    她面对镜子做最后一次回顾,然后用力吸一口气,勇敢朝她的目标前进。

    另一边,贺祺远早已准备就绪,等在旅舍门口。

    他不住地看表,阳光不住地洒落他的头上、肩上,汗水也不住地从身上滴落下来,他抬头望天,七月的太阳公然向他的耐心挑战!

    经过一晚后,贺祺远的汗水好不容易才微干,现在站在太阳底下不到一分钟,就前功尽弃,全身再度沉浸在汗水里。

    “要命的夏日!”他遮眼对太阳大声叫骂。

    回答他的,是太阳先生微微晃了晃,放出更炽更烈的热力烧痛他。

    贺祺远口干欲裂等待着,而桑榆却迟迟不出现。

    在贺棋远出门前,还非常小人的试了一下桑榆的门把,她果然锁住了。他大感失望,原以为冲破的防线,又竖起高耸的围墙。

    女人的围墙比柏林围墙还坚硬数十倍!他不由得叹道。

    贺祺远在原地不断来回踱步,想驱逐夏日的捉弄,更想赶走内心的焦虑。

    难道一切都是夏日的捉弄,难道他的感情被桑榆捉弄,这两者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贺祺远,原是花花绿绿生活的宠儿。

    仗着祖先的贤德和父亲的事业基础,使他一出生就有如大老爷坐堂,吆五喝六的特权。长大后的情形,只会钱滚钱、势加势,越来越炽烈。加上他本身好学不倦,以及老爹这座坚固不动摇的靠山支撑,再加上厚厚一叠的文凭,外带天赋的才华,使贺祺远在短短时间内,就能在传播界,如鱼得水般顺木往上升。

    贺祺远这半生,住的是画栋雕梁,出门是乘车策马,吃的是珍馐佳肴,喝的是羊羹美酒,更享尽前呼后拥、恃势凌人和一呼百诺的神气日子。

    总之,在他接触的世界里,他和皇帝没两样。

    但有得必有失,造物者冥冥中安排,给一个“得”乃是弥补一些“失”

    贺祺远在他的情感世界,仍是白纸交卷。

    他没有母亲,严格说来,是他的母说变成别人的母亲,而别人的母亲又变成他的母亲。总而言之,他父亲与母亲早年离异,他是被后母养大的。

    钱的魔力亦在此,后母可以看在钱的份上,爱他胜过亲生子,至少贺祺远认为如此。

    直到他成年以后,太多的工作压力下,贺祺远也懒得想再探求其中的道理。

    贺棋远的少年生活,充满各形各色燕瘦环肥的女人。她们皆有一个特色,就是斜斜的丹凤眼,这种人只会在门缝里看人,再从人的口袋里看钱,不然就趴到麻将桌上嬴钱,其他不必多作赘言。

    直到他遇见了桑榆。

    贺祺远曾想过,是否因他缺少生活的折磨历练才造成的需要,反正他深深臣服于她多愁善感的忧郁里。

    桑榆总是独来独往,对比于贺棋远的呼朋引众。

    桑榆总是不施脂粉,对比于贺祺远身旁珠围翠绕的女人。

    桑榆总是沉默是金,对恍于贺祺远口沫横飞、口不择肓的骄纵。

    桑榆是对他不理不睬,对比于贺祺远身边七嘴八舌、互竞争宠的女人们。

    所以,桑榆显得特别,加上本身的美貌,使贺棋远意乱情迷而迷失了方向等他的爱到了不可自拔的时候,桑榆忽然开口对他说,她生活里没有他,而是她心中存在已久的初恋情人。

    严重的打击该让贺祺远死了心吧?不过他却更有信心。

    他将桑榆的初恋情人视为“粗恋情人”

    试想,每个女人必有一段挣扎长大的青春期,同时这种急欲翻身长大的念头,会使眼睛蒙上纱,同时耳朵也患了软耳症,以及四肢出了问题和脑部严重受损。

    所以初恋可称为最粗制滥造的幻想,也是对即将步人恋爱过程中男女的一大警告。

    这类“初恋症候群”贺祺远将之分为几个阶段。

    第一个症状发生,她会爱一个男人来发泄成长的苦恼。

    这有别于爱父亲、爱兄弟之情,因为就算爱一个从外星飞来的陌生人,也远比身旁垂手可及的亲朋好友来得神气。

    第二症状,她会产生乱象。何谓乱象,就是把猪八戒看成潘安转世。

    这点非常可悲,因为青春期的少女极度想奔放情感,而猪八戒是最容易上勾的。

    光是以上两点,贺祺远已经将桑榆的“粗恋情人”勾勒出长相──从外星飞来的猪八戒!

    等他冷静一些后,才能再作以下的分析。

    至于贺祺远的第三点症状分析,乃是警告所有已江郎才尽的作家,别再把学校视为最佳的恋爱场所。

    从古到今,太多的书中绘声绘影描述师生恋的情怀,使女孩在成长过程中,觉得好像不暗恋某个男老师,就像过了四十岁还是处女一般的尴尬。

    再来第四点可惜贺棋远来不及想他的第四或第五点了,因为他看到桑榆缓缓走出来他胸口一阵收缩,她清丽的打扮,再度引起他雄性的赞叹。

    “你真美。”他忍不住说道。

    她骄傲地抬起头,更像一只色泽艳丽的花豹,随时都有刺伤他的可能。

    “你不换身衣服吗?”她描了他一眼。

    贺祺远傻了一下,顺着地的目光,才发现身上的湿臭黏稠,足以做一道梅干酸菜汤。

    “我没有准备”他闷气说。

    “原来你没有准备度你的假啊!”她提高语气打断他。而原意是:原来你一直在跟踪我嘛!何必找度假的籍口!

    “如果你的语气不再咄咄伤人,我便开始度假。”他慢条斯理说,不理会她的趾高气扬。

    “你度你的假,干我何事!”

    他还想顶她一句,却忍住。

    贺祺远知道,针锋相对只会增加桑榆对他的嫌恶感,只有忍一时之气,才能解百日忧,于是他勉强一笑。

    “当然不干你的事,我只不过自作多情罢了。把身边忙不完的工作一古脑放掉,跟踪一个女人,回头找她的昔日旧情人。”

    他狠下心承认自己的跟踪行为。又如何?反正她早已心知肚明,只等他招认。

    坦白后,他放松心情,神情却显得疲惫,不过心里舒坦了许多。

    他想,有时承认自己的愚蠢比自作聪明更容易些。

    忽然,他看见她碧蓝如天的眼眸闪过一丝怜悯这是个重大的发现,怜悯“怜悯”这两个字,乃杜绝于“贺祺远”三个字之外的,但是居然出现于一个小女人的眼中。贺祺远内心猛一振奋,当桑榆肯怜悯一点他对她的痴情,不就意味她已经在意他的存在了?

    这突来的振奋,绝不能让桑榆知道,否则她的少许怜悯,会立上刻被嫌恶淹没,既然她眼中的怜悯已肯定,贺祺远就得顺水推舟“桑榆,我没骗你我是在度假,度一个自欺欺人、伤害自己的假。”他朝天幽幽一叹,?气虽平稳缓慢,里头却包含太多对她的等待。

    她垂下眼,黑色眼睫密密麻麻盖下眼脸,使他不见在她眼中的那丝怜悯。

    “去吧!去找你的梦,我会慢慢收回被你散落一地的情感碎片。”他忍痛告诉她。

    她抬眼看他,想从他脸上找出真心。

    他再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同时也鼓励自己她别过脸,悄悄吸一口气。

    果真,她丢下他走了。

    他为之气结,原来她眼中的怜悯,只是他的想像、自欺欺人的幻觉。

    望着地纤细的背影越走越远,贺祺远真是伤心。

    没想到对她一直含垢忍辱的感情,却贱价到如此地步,桑榆连口头怜悯他一下都不肯贺祺远没有追上去,只任自己的脚步被地心紧紧吸住。

    桑榆继续往前走,黑黑的发尾随风震荡,他的心也随之滑落到谷底。

    忽然,她停下脚步,回过头远远看他,继而迟疑开口。

    “镇上有一间店卖衣服,或许你想换下身上的脏衣服。”

    猛然来的快乐直冲云霄,贺祺远几乎是用飞的跟上去。

    桑榆真的开始怜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