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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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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水浣被打入水牢已过半月,黑曜不提,众人也逐渐淡忘。

    这可恶的小子好狠,把人打入水牢后却就这么放著!将水浣救出水牢的黑韶与靳岚见情势胶著,将黑曜的无情骂了下下百遍,却又无能为力。总不能教他们这两个劫狱的人去不打自招吧!

    或许是国事让黑曜忙不开身,士轩国派来使节,极力欲与夌岚攀亲,原想迎娶个公主回国,却因夌岚没有公主而作罢。如今矛头转向黑曜身上,想将自己国内七岁大的长公主许配给黑曜。

    这要求当然没人答应,但麻烦的是,士轩国如果以武力强压也就算了,夌岚国可是丝毫无惧的,问题在于士轩国是采取死缠烂打的方式,夌岚朝中上下被搞得闻公主色变,至今还打发不掉。

    但就算如此,也不可能让他把殷水浣完全搁置一旁啊!靳岚气得蹙起了眉。

    有时谈话间他俩总是费尽心力将话题带到殷水浣身上,可那小子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再不就是一句话将话题带开,这逃避行为让淡雅的靳岚也忍不住动怒,却又无从发挥,只得强自忍气吞声。

    黑曜的态度太奇怪了,就算再怎么无情也不可能不闻不问。靳岚和黑韶都是如此认为,却猜不透黑曜心里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最让他们担心的,算是殷水浣了。她早已脱离险境,身体也逐渐康复中,但整个人却像是空壳娃娃,那原该清澈的眼,透露的是空洞无神。

    靳岚坐在殷水浣的榻旁,思索著该如何开始今日的劝说工作。这些天,他们好话说尽,软硬兼施,殷水浣依然不为所动。就只拿著空洞的眼瞧他们,焦距却不在他们身上,这样的她让他们忧心不已。

    “水浣”靳岚才一开口,就被殷水浣打断。

    “皇太后,你说过要送我的玉石,我现在还能要吗?”从清醒以来就一直沈默的殷水浣突然开口,声音里带著因久未发声的喑哑。

    “玉石?”殷水浣突然冒出的话让她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急忙取下腰带上的黑色玉石递到她手中。“当然可以,我原先就是打算给你的。”水浣的开口取讨让她喜出望外。

    “赐封一事,还做得准吗?”看着手中温莹的黑玉,殷水浣低低开口。

    “当然,我求之不得呢!”没想到当初拒绝的她,如今却主动提出。靳岚笑得开心,以为一切雨过天青。“召音公主,没有人能取代的。”

    “那,就将我这个召音公主,和亲到士轩国去吧!”殷水浣仰首闭眼,说出这段令她心痛的话。

    黑曜一直在阻止她,不是为了他自己,也不是为了太上皇和皇太后的安危,他是为了保全她的生命才阻止她,而这层认知,直到事发后她才发觉。为何过去不早表明心迹?若是如此,就算发生了皇太后落水这件事,他也绝对不会相信是她所为的。

    这个误会伤他太深,而这深刻的伤口,是她一手促成的,是她为自己掘下了这个坟墓。殷水浣握紧了手中玉石,不住地微微颤抖。在水牢中她早有寻死的念头,没想到却又让皇太后和太上皇所救,但对她而言,她早已形同死去。

    夌岚国这场麻烦她是知道的,不如就这样,将一切厘得乾净。她抛脱了这层连诛之罪的背负;夌岚获得解决方法;而黑曜,亦可因她的离去而走出这场伤痛。这该是再完美不过的结局了吧!

    至于她的感情,待来生吧,待她重生后,若有幸能再遇到黑曜,让她以清白的身世与他重逢,若有幸的话

    “这怎么可以!”她的话让靳岚大为震惊,紧握住她的手。“别做傻事啊!”“我希冀著那儿的荣华富贵啊,一嫁过去那儿,我就是太子妃了,可以摆脱掉现在的穷酸身分。这算得什么傻事呢?”殷水浣笑道,笑中却带著深沈的苦涩。

    “荣华富贵这儿没有吗?你何必稀罕什么太子妃,在这儿你可以当上”靳岚急忙反驳,语未竟,就让殷水浣伸手挡下。

    “别再教我作梦了,母后。人要懂得把握现实。”殷水浣连称谓都改了,显示她的决心。

    “我不信你服侍了曜儿这段时日后还是清白之身,你这样会引起纷争的。”为了阻止她,靳岚连这等隐私禁忌的话题都拿出来说了。

    殷水浣脸色瞬间惨白,靳岚所说的事实狠狠地敲在她的心坎。

    “若真心要瞒,还怕没有办法吗?”殷水浣笑了,却笑得哀凄。“这样的结局对大家都好,就这么吧。”她拉开丝被躺下,侧身面墙,不再多谈。握紧手中的玉石,强忍著不让眼泪流出,眼泪却已不试曝制地汩汩滑落脸庞。

    看着她的背影,靳岚坐在杨沿,竟找不出话来说。

    事已至此,顾不得什么自投罗网了!靳岚转身朝外走去,决定将一切挑明了说,她绝不让好不容易救回生命的殷水浣就这么离开夌岚!

    *****

    御书房中,黑曜批改著奏章,而一旁的小埃子正卷起了袖子专心一致地磨著墨,一名侍卫闯进其中,打断了这片静谧。

    “启禀皇上,皇太后正朝著御书房前来。”侍卫跪伏门边通报。

    “我知道了。”黑曜抬手示意他离去。

    终于行动了!黑曜浮现一抹笑,依然好整以暇地批示著奏章。母后与父皇的计谋他早已了然于心,他们是有意帮忙没错,可是却害得他差点犯下了难以挽回的大错。一想到他曾将水浣关进水牢里苦受冰寒折磨,他就对他们两老气得咬牙!

    这些天他潜进清瞿宫多次,水浣的脱离险境让他心安,看着她日渐憔悴的面容又让他心疼不已。他却只能躲在远处张望,不脑瓶近抚触,天晓得他想她想得快疯了!

    但为了惩罚一下他们两位老人家、为了以后的圆满著想,这一点忍耐还是必须的。只是,无法纡解的思念转化为怨愤,这么一股怨气,他不好好回报一下怎成?黑曜眼中泛起犀睿的光芒。就让他们尝尝他曾经历过的坐立不安与折磨吧!

    “皇上,要不要小埃子前去迎接皇太后?”以前皇太后来时皇上都会到门前恭候,怎么这次反常了?小埃子知道靳岚是为了水浣而来,见黑曜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禁开口提醒。

    “皇太后应该没什么要紧事,你就在这儿候著吧!”黑曜看着奏章的眼不曾抬起。

    怎么会没要紧事?小埃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无计可施,只得鼓起勇气再次嗫嚅开口:“皇上,皇太后才受过落水的惊吓,身子违和,还是让小埃子去前头恭迎”

    “看你这副为她设想的模样,真不禁让我怀疑你到底是忠心对皇太后?还是忠心对我了?”黑曜揶揄,看到小埃子一脸惊慌就要开口解释,伸手打断。“去请皇太后进来吧!”

    “是,小埃子这就去。”小埃子顾下得为自己辩解,急忙奔出,才跑了两步,靳岚的身影已出现门边。“参见皇太后。”小埃子跪伏恭迎。

    靳岚抬手示意他平身,一进书房马上走至书案旁的桧木椅坐下,直视黑曜,开门见山。

    “曜儿,我要你免去殷水浣的罪名,将她释放出水牢。”虽然水牢里早已空无一人,靳岚还是得装模作样一下,最主要的,是要黑曜亲口免去殷水浣的罪。

    “什么理由?行刺皇太后唯有处死一途。”黑曜的视线依然锁在奏章上,淡然的口气像在谈论御花园中的杂草该不该去除。

    黑曜若真对水浣无情,他可以愤怒反驳;若是为了面子拉不下,他可以藉著这个台阶放软了身段她设想过许多情况,但绝不是如此毫无反应的曜儿。黑曜的态度让靳岚怔住了,她隐隐察觉不对,但心中的急迫让她无暇细想。

    “母后已将她册封为召音公主,按照夌岚律列,皇室中人永不得处以极刑。”靳岚放重口吻,企图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那就这么吧,母后既已下了懿旨的话。”黑曜将毫笔沾饱了墨,在奏章上批下提示。

    “殷水浣自愿以召音公主之名,代表夌岚和亲士轩国。”黑曜的反应让靳岚不得不使出撒手鐧。

    “这么说来,母后已前往水牢探过殷水浣了罗?”黑曜轻描淡写地说道。

    “啊嗯。”靳岚心下一惊,旋即强自镇定地应了声。

    “这倒好,倒省了儿臣烦恼。”一直不曾抬头的黑曜漾起俊冷的微笑,直视靳岚。“儿臣会为她备妥嫁妆,让她风光嫁至士轩。这一点轻忽不得,可别让士轩说咱们夌岚日渐衰微,刚好趁此机会宣扬国势。小埃子,传令下去,吩咐礼部即刻准备。”

    小埃子暗叫不好,冷汗直流。皇上真的要把浣姑娘送去和亲,半点情分也不留?就这么割舍得下?

    “小埃子,还不快去?”见小埃子依然僵在原地,黑曜口气沈了下来。

    “是。”不得已,虽然心中万分不愿,小埃子还是硬著头皮退下。

    “曜儿,你当真?”靳岚不可置信地站起身,质问黑曜。

    “当然当真,这笔妆省不得。”黑曜拿起另一本尚未批过的奏章摊开。

    “曜儿!”靳岚忍不住斥暍,他完全不在乎的态度让她寒了心。“你当真吗?即使水浣永不再回夌岚你都无所谓?别在气头上做出会让你后悔的决定。”

    “儿臣像是在气头上吗?”黑曜轻笑,眼神流露出自信。“儿臣是当真的。她能得此结局,算是她承蒙上天宠爱。一名刺客能晋升为皇室中人,这造化并非常人可得。”

    就是因为不像在气头上才更令她焦急!靳岚皱紧眉头,却无计可施。他的反应过于冷静,难道从头至尾全都是她和黑韶误会?曜儿对水浣一点依恋也无?

    “曜儿,你把水浣关入水牢中,你有没有想过她捱不捱得住?”靳岚问道,冀望能勾起他一丝丝的感情。

    “事实证明,她还是活得好好的,至少还能提出和亲的要求。”黑曜挑眉,噙笑的表情像在影射。“如果母后没其他事,儿臣要继续批改奏章了。”将视线下移,逐客令下得再清楚不过。

    这是她的儿子吗?靳岚盯著黑曜,他的无情让她感到陌生。不行,她得去把黑韶找来!曜儿的深不可测不是她能应付的。靳岚一回头,迅速朝外走去。

    听那轻微的脚步声远去,原本埋首于奏章中的俊容抬起,黑眸中闪著精厉诡谲的光芒。

    *****

    皇宫侧门前头,停放著顶大红花轿,几名乐夫或蹲或站,有的聊天、有的断续地试著唢呐,调著音高。八名轿夫散落地分散站著,一副百无聊赖状。一名身著大红礼服的媒人斜倚轿杆,掏出红色绣帕拭汗,不住抬头望天,怕给错过了时辰。

    小埃子牵引著穿戴凤冠霞帔的殷水浣走到庭前,看见这种模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叫风光吗?连轿夫都是由宫外找来的!皇上答应让浣姑娘嫁出夌岚已经让他够怒火中烧的了,如今还受到这等待遇,他说什么也忍不下这口气了!

    “搞什么啊?公主都出房了还不懂得跪下迎接?一点体统都没有!”小埃子插腰大吼,把这些天的郁闷全吼了出来。

    他多替浣姑娘不值啊!委曲求全地出外和亲也就算了,竟连嫁妆也才小小两个提篮,哪里像是公主出嫁的模样?难怪连这些轿夫、乐夫都看她不起了。

    那些乐夫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谈天的依然谈天,调音的反而将声音吹得更尖锐刺耳。

    这群不识货的家伙!他小埃子在宫中几时受过这种白眼啊?衣袖一挽,就要冲上讨个公道,却让殷水浣扯住了衣角。

    “别这样了。”殷水浣低道,她知道一向笑脸迎人的小埃子是为了她才会这么火气旺盛的。“反正只是送这一段路而已,算了吧!”

    看来士轩国也知道她这名公主的分量多少,她明白他们的心理,一个空有头衔的名位堵了他们的要求,让他们有苦不能言,退婚怕得罪夌岚,但迎娶这名毫无利用价值的公主又让他们心有不甘,所以才会连一个护送的侍卫都没派来。

    但是,她的命走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去在乎的了。

    “浣姑娘”水浣的淡漠让小埃子忍不住哽咽。

    这是浣姑娘一生重要的日子,却是如此冷清,就连向来疼她的皇太后也不见踪影,独留浣姑娘一人出阁,只有他小埃子送她,让他怎么不难过?

    “大喜的日子,别哭了。”殷水浣轻道。“送我上轿吧!”

    “小埃子不能送你出宫,你要好好保重。”小埃子搀著她坐上花轿,泪流满面,却装出坚强的语气让她心安。“我会交代这些轿夫稳著点,要是让浣姑娘试凄,回来我剥了他们的皮!”

    “谢谢你。”头巾阻隔了她的视线,但小埃子的用心却深入心坎。三个字包含了无限的感激,小埃子对她的照顾她永远铭记在心。

    红幔放下,乐声扬起,随著媒人的低喝,轿身微微晃动。关于夌岚的一切,渐行渐远,而小埃子扯开喉咙的“保重”声,也逐渐消散风中。

    *****

    “召音公主,下轿啦!”光线随著轿帘揭开透入,隔著覆于凤冠上的头巾往外看去,明亮的光芒交织成一片灿红。

    轿身的晃动加上轿帘的隔绝,让殷水浣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只觉这段路程飞快,快得让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到了。或许是她的内心,还依恋著夌岚不愿离去,越不愿抵达的终点,反而让人觉得到得更快。

    殷水浣眨了眨疲惫的眼,将手交给媒人搀扶下轿。

    没有人上前恭迎,也没有喜乐交接,足以想见她这名公主在士轩国的地位了。殷水浣泛起嘲讽的笑,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怨不了任何人。被头巾罩住视线的她,只能任由媒人将她带入新房,端坐榻上。

    “公主,您在这儿等,我去去就来。”媒人随口交代了句,就听到脚步离去声和房门关上的声音。

    房中只剩下自己一人,殷水浣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能盯著自己的红绣鞋尖,怔怔出神。

    黑曜不知对她自愿和亲士轩国有何感觉?这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一抹苦涩泛上心头。殷水浣低斥自己,都已放逐自己到这种地步了,又何必再去挂念?何况,黑曜又能有什么感觉?她的主动求去该是他的解脱吧!

    尽管这么说服自己,却为何泪还是涌上了眼眶?殷水浣咬紧下唇,强忍著不让泪水掉落。突然一双男鞋映入眼帘,一名男子正站在她的面前。

    殷水浣急忙收拾散乱的思绪,正襟危坐,捏紧藏于衣袖中用来做假的沾血绢巾,心头没有新嫁娘的含羞带喜,有的只是强烈的不安与厌恶。她要如何忍受让黑曜之外的男子碰她?

    惊慌之余,殷水浣完全没有想到尚未拜天地,却先送人洞房的举动不合?怼?br>

    一支碧玉称杆伸进头盖之下,将之轻轻挑起,翠绿的称杆在红色头盖的掩映下更形通透。殷水浣一震,直视自己置于膝上的手,挣扎著该不该把头抬高。面前的男子像没了耐性,直接用称杆挑起她的下颔。

    这个举动让她惊惶,视线下意识往上抬,不意竟望进一双含笑的湛黑瞳眸向来让她捉摸不到思绪的黑曜,正带著温煦的笑直视著她!

    她在梦中吗?这残酷的梦何时会醒?她承受不了梦醒时的破灭伤痛啊!殷水浣心里呐喊,视线却被牢牢锁住,半晌移不开,贪恋地将这不可能的梦境深刻在心版上。

    “为什么哭?”黑曜轻轻用手背拭去她的泪,口吻温和怜惜得让她心酸。

    殷水浣触及眼眶,才发觉不知何时,泪已决堤而出。他的触碰,让她神智清明,这不是梦境,他的温暖,炙热了她的愤怒。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殷水浣用力挥开他的手,退至床榻的另一端,伸袖抹去泪痕,睁著一双明亮怒炽的眼直视著他。

    “这是我的寝宫,我为何不能在这儿?”对她的闪避黑曜不以为忤,反而更好整以暇地坐在另一端,笑睨著她。

    闻言殷水浣马上环顾四周,脸色一变。这间寝宫她再熟悉不过,连这床扔诩还隐隐带著她残留的梅香。这不是清昊宫是什么?为什么她上轿出宫,走了一大段路居然还会在这儿?

    “快把我送回士轩!”殷水浣沈道,心中漫起不安,要是她逾时不到,怕会引起夌岚与士轩纷争。

    “送你去士轩做什么?”黑曜低笑,带著玩弄的意味。

    “我将以召音公主的身分许配给士轩太子,快点把我送回去。”他毫不在乎的反应让殷水浣着急。

    “我已让自愿的朝臣千金前往士轩了,还轮得到你来牺牲奉献吗?”趁地不备,黑曜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环住,让她挣脱不开。“你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放开我!”殷水浣恼怒低吼,气自己在他的触碰之下,她发觉她是如此留恋这温暖坚定的怀抱,尽管她已抱定放弃的念头。

    “我不放,我已迷失过一次,错误不可能再犯。”黑曜反将她拥得更紧,汲取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见到你的第一眼,心里就泛起异样的感觉。我利用你的靠近,放任它去游走,想看清它的真相。直至最后才发觉,它是我一直不明其形的感情。”

    “别再玩弄我了”他的话让她心一紧,为之欣喜,理智又将她唤醒,殷水浣苦涩轻道。

    “别怪我不相信你的话,毕竟,你之前的所作所为让我不知该如何取决。而你在母后身边的这段时间,我也不知道你的心境转变。我只看见,我只能相信我亲眼所见。”黑曜低道,曾经对她的误会让他心为之揪紧。

    “我没有推皇太后下水,我没”殷水浣开口解释,她不是想为自己脱罪,而是不愿让他对她一直误解。黑曜手轻轻按上她的唇,阻下未完的话语。

    “我不是不相信你;会将你关入水牢,是因为我愤怒,气你将自己的生命轻忽。却没想到,我在盛怒下所做出的裁决,反而更伤害了你。若不是母后和父皇暗中相劝,怕后果将让我懊悔一辈子。”黑曜执起她的手,放至唇畔轻印。他不懂如何表现感情,却将深沈的情感化为利刀反将她刺伤。

    手指上酥麻的感觉让殷水浣赧红了脸,想要抽回,却被他紧紧握住不放。

    “我是一名刺客”忆起自己原本的身分,殷水浣不敢痴心妄想。

    “我只是一名厘清心境的好逑君子。”黑曜打断她的自惭形秽。“身分代表什么?一个虚名罢了。何况你现在身为召音公主,有母后为你作保,谁还敢有异议?”看出她的疑虑,将系在她腰间的黑玉拿至她眼前晃动。

    原来皇太后早为她铺好了一切!望着黑玉的温墨,殷水浣忍不住泛红了眼眶。

    “怨我吗?”黑曜问,一向自信冷傲的他首次尝到惴惴不安的滋味。他终于体会到当初父皇对他的告诫是多么贴切重要。

    “如你所说,是我之前的行为让你捉摸不定。我怎能怪任何人?”殷水浣垂眼低道,良久,灿起一抹清丽的笑,轻轻抚上他的大掌。“我又怎会怨你?”

    黑曜紧紧地反握住她的柔荑,十指交缠,激动得不能自己,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情感透过密合的掌心,随著温热的熨贴,交融了两人的心。

    “为什么有人出嫁士轩国却无人知晓?而我又为什么会被送回清昊宫?”更离奇的是,竟然连小埃子这名皇上的随身侍从也不知悉,还泪眼汪汪地送她上轿。看着黑曜含笑的俊容,殷水浣提出心中疑问。

    “那名大臣是私下来找我谈的,存著点私心,想让女儿荣登富贵。”在两相情愿下,他就顺水推舟,下了道皇旨册封为公主去士轩和亲,叫小埃子在礼部吩咐的嫁妆就是让她带去的。“刚好母后那时来找我,告诉我你的决定,为了惩罚他们的从中作梗,忍不住想耍弄他们一次。”一回想起母后的震惊面容,黑曜就忍不住泛起笑意。

    全国上下只有他和那名大臣一家清楚原委,两队人马同时出发,只不过,他一直让小埃子以为送亲队伍是由后宫门送出去的,殊不知正主儿已从皇宫大门浩浩荡荡出发了。而抬著殷水浣的那队假人马,从侧门又将轿子偷偷地抬到了清昊宫,将她送到了他的寝宫。

    “从中作梗?刚刚你不是还说感谢太上皇和皇大后暗中相助吗?”殷水浣对他自相矛盾的话感到不解。

    “你以为这一场误会是谁引起的?”黑曜将她揽入怀中,俯身在她耳旁低道。“他们原想帮忙,却没想到越帮越忙,后来的暗中相助完全是为了补救,两者衡量起来,他们的过错还大得多了。”这段日子的分隔已让他无法忍耐,手隔著衣衫在她身上温柔游移,她身上的梅香让他朝思暮想,化为诱引呼唤他隐匿克制的欲望。

    他的气息、他的触碰都撩拨得她脸红心跳,连忙微微拉开距离,企图缓下体内狂燃升起的躁热。

    “皇太后和太上皇呢?”好不容易按住他滑溜的手,却又防不住他四处掠夺的唇,在她脸庞、颈侧、耳畔不住洒落痕迹。

    “相信吗?他们竟连袂赶赴士轩,打算先阻下送嫁队伍,再到士轩取消婚约。”黑曜低笑。尊贵如他们,竟然做出这种举动!他实在想见见,当他们看到轿内坐的竟是一张完全不认识的面孔时,会是怎样的表情了?就当是对他们的惩罚吧!

    “取消婚约唔”殷水浣低呼,却被乘机突击的黑曜狠狠侵上了樱唇,带著狂炽的欲望,吻得让她透不过气来。

    他的舌寻著她的,与之交缠,轻轻啖咬著她的唇瓣,与她耳鬓厮磨,他好想她,无法纡解的欲望几已将他折磨得快崩溃了。双手轻巧地解开她的腰带,不禁庆幸,为了作戏而随便找来一件简单的婚服,让他不用耗费太多心思就能随意除下。

    “我们名不正,言不顺”意识到身上只余下一件艳河谇兜,殷水浣嫣红著脸。

    “大婚日期另订,要准备的工作很多,得缝制礼服、邀宾客、筹宫宴”黑曜数著,拉开肚兜系绳,每数一事就在她颈肩印上一吻,不住往下,最后将她的丰盈握于掌中,吻上她挺立的蓓蕾。“准备还要很久一段时间,而我体内的火焰已等不及了”

    殷水浣逸出一声娇吟,放任自己投身于他温柔的爱抚中。

    *****

    一连串的诅咒,破坏了长廊上原有的静谧?扰允魃疑系哪穸欧勺撸鞠肺璐┧蟮乃膊患偌#n直槐缟u健?br>

    “可恶、可恶、可恶的皇”小埃子扯著根树枝不住在半空挥舞,像是这样可以宣泄满腔怒火,口中不停咒骂,却猛然顿了口。

    谁都可以骂,就皇上不能骂啊!要让别人听去了,他这条小命还能留吗?小埃子一脸忿恨不平,握紧了手中的树枝,可偏偏浣姑娘这番待遇全是皇上一手造成的啊!

    “可恶的可恶的”小埃子拧眉苦思,想抓些代罪羔羊来指桑骂槐一下,突然灵机一动,咧开了嘴笑。皇上不能骂,骂骂老天爷安排命运不公总成吧!

    “可恶的老天爷啊!浣姑娘又没有犯什么错,居然安排她嫁去士轩?什么狗屁士轩嘛!连个像样的迎亲队伍也派不出来,好歹浣姑娘也是咱们夌岚堂堂一个册封公主啊!老天爷眼睛让狗给吃了,居然还把她送到那种国家去!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啊”小埃子扯开了喉咙喊,叫得声嘶力竭,直至胸中没气了,脸红脖子粗的,才垂下了手中的树枝,不住喘气。

    想到自己的傻样,小埃子不由得一个人呆呆地咧嘴笑了,转眼间笑意又僵在脸上。该死的东西!浣姑娘这会儿连士轩国都还没踏进,而自己居然笑得出来?垂下的树枝又高高举起,直挥扫到筋疲力尽了才罢休。

    “总是得面对那该死的老天爷的。”小埃子喃道,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对黑曜的怨怼,将树枝远远地抛到园中,整理一下披头散发的仪容,打算回到黑曜身边服侍。

    然而他的脚步才跨进了清昊宫,眼前所见的情景让他怔愕清昊宫里居然有顶花轿大剌剌地摆在庭中!

    “清昊宫里怎么会无缘无故多了这顶花轿?”而且这项花轿跟浣姑娘坐的那顶好像。小埃子狐疑地喃喃自语,往寝宫走去。

    倏地眼前出现两条人影,将小埃子吓得连退三大步。待看清来人,不由得抚胸怨道:“太上皇、皇太后,你们可把小埃子吓死了!”

    “皇上呢?”黑韶一脸怒火,捉住小埃子问道。

    他和靳岚计划赶赴士轩解除婚约,不管士轩开出任何条件,就算将库银奉送也无所谓,只要能将水浣带回麦岚,他们在所不惜。

    但当他们马不停蹄地截下了送亲队伍、满怀喜悦地拉开头巾时,却没想到一揭头盖两瞪眼,眼前素不相识的女子让他俩一愕,面面相觑。赶紧又将新娘盖上头巾,催促启程。尔后两人一脸的黑白交接、怒气冲冲地往清昊宫奔来。

    “在寝宫”黑韶的怒容让小埃子一惊,马上指著寝宫的方向说道。悄悄向靳岚投去一眼,发现皇太后也是一脸的神色不佳。

    “走,找他算帐去!”黑韶松了对小埃子的箝握,拉著靳岚直往寝宫走去。

    小埃子暗自吐了吐舌,兴趣盎然地跟在后头奔去。谁教皇上迳自让浣姑娘许配了士轩国去!他窃笑着,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黑曜,你这小子给我滚出”黑韶一脚踹开大门,没想到,触目所见的情景却让他怔住,脚步霎时顿下。

    榻上的黑曜正衣衫半褪,身下藏著一名女子,在黑曜用丝被遮盖的瞬间,黑韶看见,他和靳岚抢救不成的水浣,她艳红如桃的面容正一闪而过。黑韶心里暗叫不好,一丝冷汗顺著额头缓缓流下。啊!他们撞见曜儿的“好事”了

    身后的靳岚见状也马上停住了冲势,唯独走在最后的小埃子瞧不见状况,收势不及,狠狠地撞上了黑韶的背,撞得鼻梁生疼。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他,只听到黑曜的怒吼声。

    “全都给我出去!”黑曜双眼燃著山林大火,若目光可以杀人,门口三人早已死无全尸。

    “我们马上走、马上走!”黑韶马上堆满了笑脸,拉著靳岚急忙后退,顺势推了小埃子一把,免得不知死活的他还在引领张望着。

    看着那些程咬金离去,黑曜顺过额发,收敛了怒容,正要拉开丝被时,突然出现的声音又让他心火上升。

    “慢慢来,就当我们没打断过啊!”黑韶探头说完,马上将房门关上身形伏低,果然,一粒金菩堤穿过门纸激射而出,没入外头的泥地里。

    看得黑韶直摇头叹道:“唉!竟然对父亲下这种毒手。”

    “曜儿都在气头上了,谁让你还在他嘴上拔毛?”靳岚笑盈盈地将他扶起,为他掸去灰尘。“看来,咱们抱孙子的日子不远罗!”

    “这小子真该死,竟然用这种方法反将我们一军!”黑韶啐道,脸上却是盈满了笑意,掩不住的骄傲自豪。

    “可不是吗?”靳岚应道,与黑韶双双漫步走出清昊宫。

    只剩下啥也没瞧见的小埃子兀自丈二金刚摸下著头脑,太上皇和皇太后的对话像在打哑谜般,让他一点儿也听不懂,而皇上的怒吼声又让他没胆再贴近去探个究竟。见太上皇和皇太后离去,他急忙回神,拔腿追上。

    “太上皇、皇太后,等等小埃子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埃子的叫嚷声沿路挥洒,逐渐远去,隐约中,还可听见黑韶和靳岚的笑声远远传来。

    望着纸门,黑曜胸膛因怒火不住起伏。沈醉于浓烈爱欲的他失了戒心,并没有发现他们的接近,等发觉不对时,人已走到门边,他只来得及将水浣紧紧用丝被裹住,任由己身衣衫不整,怒目瞪视来人。

    丝被下的殷水浣嫣红如火,一半是情潮所致,一半是尴尬所致。她攒紧了被角,半分也不敢动弹。发觉丝被正被人拉扯著,她惊呼一声,急忙拉得更紧。

    “别拉,人都走远了。”黑曜毫不费力地将她从层层束缚中拉出,看到她艳若桃李的樱红腮际时,忍不住低头伦了个吻。“可恶的程咬金!”

    殷水浣四处张望,见寝宫没有其他人存在才放下了心。

    “其实,我很羡慕太上皇和皇太后,两人相伴一生。”殷水浣将丝被直拉至下颔处,轻轻说道。

    “别羡慕他们,我会比父皇对母后更加忠诚对你,我亲爱的侍女。”看出她的不安,黑曜在她额角印上一吻。“我这一生中只遇见你让我心动,除此之外,我不相信还有任何人能让我静如止水的心产生波澜。”

    “我相信。”他的言语让殷水浣感动地红了眼暖。

    “父皇和母后经历过太多风雨,感情愈渐坚定;而我们已将折磨尝尽,该是苦尽笆来的时候了。”黑曜在她耳边低语,舌尖不安分地绕著她小巧圆润的耳垂,修长的手指自丝被下伸入,顺著她玲珑的曲线不断往上。

    “太上皇和皇太后经历过什么风雨?”那么恩爱的一对老人家,两人之间的感情是恬适却浓郁,她实在难以想像曾有惊涛骇浪出现在他们之间。殷水浣阻下他的妄动,黑曜的话勾起了她的兴趣。

    “别理他们的风雨,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黑曜的唇在她颈侧流连,含糊说道。“现在我的燎原大火比较要紧。”

    黑曜一脸欲求不满的模样让她嫣然一笑,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衣衫不整,还有方才的窘境,不由得又将螓首埋进了丝被,逸出一声呻吟天呐,教她以后拿什么脸见太上皇和皇太后!

    “别躲,我和你的事还没解决呢!”她勾起了他体内的大火,却要这么喊停?黑曜轻轻攫住她的双腕,巧妙地单手固定在她头顶上方,不容她逃脱。

    “快住手,咱们这样不合礼教的,都被太上皇和皇太后撞见了”殷水浣不住扭动著,红著脸企图闪躲黑曜那不断洒落的挑逗之吻,却徒劳无功,最后还让黑曜霸道地侵上红唇,攫走了她的语音与理智。

    “去他的礼教!”黑曜逸出这声模糊的诅咒,将她身上的丝被一把扯开。

    殷水浣娇羞地低下头,双手环住他的颈项,任由他的柔情与热切在她身上肆虐,唇畔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

    绮罗帐内,旖旎的情潮漫然渲染著,丝毫不比外头的春景逊色呵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