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野媚乡舂 > 男人和女人

男人和女人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252。男人和女人

    好哇!郝思嘉不无嘲讽地笑起来:你要真有这个心,我就服了你了再见!

    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西斜的太阳悬挂在苍茫的远山上,西海子如一面镶嵌在群山中的巨镜,泛着蓝幽幽的光这里没有多少树,所有的草都枯黄了,死去的一般,枯坐在一块危岩上的狄小毛也好像失去了生命,与这肃杀的冬景融化在一起了。

    一只苍鹰在湛蓝的天穹上孤傲地盘桓。没有一朵云彩的天空那么广阔,苍鹰张开巨大的双翅,在这空旷的背景下依然显得十分沮丧。但它依然顽强不息地转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到精疲力竭,才箭一样向山那边飞去狄小毛恍惚觉得,那孤独的老鹰就是他,他的心也飞到山那边去了

    陈雪霖的沙漠王越野车就停在山口上。临下车,陈雪霖忽然讲起了西海子的历史,说隋炀帝当年曾在这里建过行宫,至今还残留着许多刻有纹龙图案的巨大砖石、柱础,说得筱云兴味盎然,跟着他到水边捡这些古董去了远远的,还可以看到他们俩时起时伏的一点点身影,但狄小毛心里明白,陈雪霖实际上是找个借口,要单独和筱云谈一谈,不知道他现在谈得怎么样了?

    将近20年前,他就是在这里与筱云谈的话。那是一次极其艰难的交谈,筱云躺在青草地上的悲痛欲绝的样子,他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从那时到现在,时间过去了将近20年,除了这西海子没变,一切都变了,不论他还是筱云,都经历了那么多的悲悲喜喜,苦苦甜甜,所谓人生苦短,世事沧桑,年过半百的他还能再找回那失落的一切吗?

    坐在这里,狄小毛越想越感到自己真的老糊涂了,不该听陈雪霖的鬼话,再作这种无谓的表示。除了把筱云好不容易长住的伤口又撕裂开来外,已没有一点别的意义了。

    是的,他应该及早离去,离开所有的人,离得越远越好,永远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大概,这就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听到筱云回国的消息,他一大早就来到了飞机场。谁知飞机晚点,接站的人们都围在出港口吵吵不休。狄小毛披着军大衣,慢慢走上二楼,又返回一楼,无聊地欣赏着这座庞大的新建筑。这是白书记上任之后着力抓的一大献礼工程,剪彩的时候他还来过,和白书记、郝省长他们站成一排,手里拿一把镀金剪刀,身旁站两个亭亭的礼仪小姐,浓郁的香气熏得他直想打喷嚏。

    现在倒好,不过一年时间,他已完全混迹在一伙老百姓中间,走到哪儿都不再前呼后拥、灯光闪烁,再不会有一个人搭理。官?官是什么,明代叫乌纱,清代叫顶戴,现代则无非是一张薄薄的纸,写上谁就是谁一个穿制服的青年走过来,大声斥责他:没长眼吗?那边是贵宾通道,不准过去!说罢又凶凶地推他一把,狄小毛习惯地瞪他一眼,那人便举起了拳头,吓得他赶紧跌跌撞撞下了楼。

    人们已开始出港了,呼叫声、说笑声响成一片。狄小毛慌忙向前走了几步,却倏然停下来。一辆轮椅刺目地夹在人群里,这不是韩笑天吗?许是长久关在屋里的原故,一张脸捂得又白又胖,怪吓人的。轮椅旁还站着好几个表情凝重的人,其中两位风姿绰约的中年妇女他认出来了,是筱云的两个姐姐筱雨、筱雪,都是省歌舞团的著名演员。

    披着一件绿色斗篷的筱云终于出现在出港口,优优雅雅,带着一点洋味儿,和两个姐姐一一拥抱,又俯身吻一下韩笑天,那张白胖的脸倏然变得血红,筱雪、筱雨宅扭过了脸在那一刻,狄小毛感到身上的血也直往上涌,慌舌地走出候机楼,打了一辆车飞快地跑了

    刚回到家里,筱云就来了电话,埋怨他为什么不去机场接她。狄小毛自嘲地说:我现在没脸出门了,你不知道?

    筱云去说:那有什么?不就是丢了一个官吗?一个真正的人是打不怕的,能打倒的只有自己!你难道准备一辈子不见人了?

    他嗫晖着,无话可说。

    筱云又说:你不看我我看你去,出了这么大变故,我在国外就心急如焚了。我一定要改变你的这种情绪!

    情绪?好吧狄小毛沉吟着:今儿我还有事,咱们明天见吧

    然而,第二天一早,筱云就打来了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昨天夜里,他他从轮椅上翻了下去,人事不省,正在医院抢救呢

    啊?怎么会这样!

    他对着话筒大叫起来。

    等他心急火燎赶到医院,在抢救室外满是来苏水味的走廊里见到了独自垂泪的筱云。看到他,筱云无力地拉住他的手,泪如雨下。

    怎么会这样?

    天知道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为什么?

    往好里说,他想为我解脱。往坏里说,他见不得我成功,币他却这样半死不活你知道,他是多么好强的一个人

    这时,她的两个姐姐走了进来,也不搭理狄小毛,沉着脸站在一旁。

    他又问: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说,命保住了,但可能失去知觉成植物人了

    植物人?狄小毛脱口道:那还不如死了呢!

    你

    筱云抬起了泪眼。

    筱雨、筱雪都说,你应该和他离婚,这样下去,非拖死你不可。有的植物人,一活就是十几年,死不死活不活,这样下去谁受得了,何况你现在又正是艺术的巅峰时期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休,看着筱云面容苍白地只顾抹眼泪,狄小毛的心也如刀割一般,说声我岳父这几天也病危了,我要回一趟华光,立刻头也不回地逃出了医院。

    这些天,老丈人席虎山一病不起,一直躺在华光医院里。要不是等着筱云,他早赶去了。没想到见了面,又出了这档子事。本来,他还希望从筱云那里得到一些心灵的慰籍,借以平息这些日子烦躁、恍惚的内心世界,谁曾想此时的筱云,承受的痛苦比他还大得多。也许他太自私了,只陷在自己的小圈圈里,从来也未曾设身处地为别人想一想。从医院出来,一路上他边走边想边自我谴责,觉得再也不能为筱云增添不必要的烦恼与痛苦了。当天下午,他便从学校接上儿子伟伟,一同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华光。

    临走的时候!胡玉山来了,要跟着他一起走,狄小毛坚决不让。事情已经过去,他已不想再说什么,甚至不愿再提过去的一丁点事。但是,一看到胡玉山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就立刻觉得这小子真虚伪得可以,真忍不住想啐他几口。

    一见他的面,席美丽哇地哭出声来:好你个死男人!你可回来了!我是又想打电话,又不愿干扰你,不知道你那儿的事处理完没有。爸爸他真的不行了,大概也就在这几天,正说赶明儿非给你打电话不可了

    狄小毛白她一眼,气也不吭地直奔医院。

    对于他这个女人,他是爱也不行气也不行,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伏在老丈人的病床前,狄小毛感到自己的眼涩得要命,却一滴眼泪也没有。伟伟紧偎在他身后,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瑟瑟地直发抖。席美丽呜呜咽咽哭着,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又看看父亲。在病魔的折磨下,老头子已没了一点人形,眼里一丝游光也飘飘忽忽,似乎随时都可以游走,只有两颊微微泛红,显出一点儿生气看到他,老人干枯的嘴唇哆嗦着,一只干树枝似的手好像要抬起来。狄小毛慌忙抓住那枯树枝,把耳朵伏到哆嗦的唇边。

    你总算赶回来了

    没事的,您放心。

    能见见你我就高兴。不要恨我不要恨美丽,不要

    我,只恨我自己。

    不要,离离婚

    这答应我

    泪从干枯的黑洞洞的眼眶里渗了出来,那一丝游光好像凝结了。

    但狄小毛竭力忍耐着,不再吐一个字,只扭头瞪一眼老婆。

    老人显然绝望了:你像我一样倔强又不像我,太执执?不要让伟伟从政,让他学医文工程

    狄小毛一个劲儿点头。等他再想问那个执什么时,老人头一歪,已经到那个世界去了。

    席美丽放声大哭。这些天,她受的打击太大了,人一下苗条起来,简直像缩小了一圈儿,狄小毛拉起在一边垂泪的伟伟,转身出了病房。

    一连下了几场雪,整个世界白皑皑的。正是午夜时分,一轮明月高挂在天空,无言地映照着这个昏睡中的世界。伟伟已经十八岁了,高高的个头,活脱一个年轻时的他。扶着儿子稚嫩的肩头,狄小毛第一次感到自己变得这样孱弱,在儿子面前也不再感到强大无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