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商贾人生 > 第一章矿山疑案

第一章矿山疑案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任雅楠的突然失踪,在柳家掀起了滔天巨浪,也让文定成为了众人所指的罪人,不得已文定只好前去妻子的娘家孝感接她返家。

    文定首次登岳父的门,不但未曾觅任雅楠的身影,且十分意外的获知了另一件骇人听闻的悲事,任智方身染恶疾,已到油尽灯枯的境地。

    事先未有丝毫准备的文定,霎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给震懵了,待他见着岳父之时,任智方已是卧床不起。

    虽然文定马不停蹄的去汉口请来了最好的大夫,可痨瘵这种不治之症却不是葯石所能治理的,大夫例行望闻切问了一番后,便立即收拾起葯箱转身告辞,连诊金都还是文定追出门捧上的。

    对于这些,任智方早已是心中有数,反倒是来安慰文定不必再做这等无用之事。眼睁睁的看着老人一点一点的离去,文定心中好一阵难受,枉费老人将独生女儿托付给了自己,自己竟然一直未曾好好孝敬过他,现在老人就要走了,连他唯一女儿,自己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如何对得起老人的信任。

    人生的憾事不胜枚举,总是要到做错之后,方才能知道是做错,方才能深感愧疚。有时错过之后,还能补救,而大多时候只能是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人到即将逝去之时,感觉总是特别的灵敏,任智方说过自己就是这两日的事,果然没拖过两日,他便一命呜呼撒手西去。老人被痨瘵之症折磨了好几年,到后来整个身形都已经变了样,只剩下皮包骨头,让左右之人见了无不是潸然泪下,可临走时的神情却还是十分安详。

    任雅楠的姑妈边含着泪,边欣慰的对文定道:‘你岳父临走时还能见着你一面,走也走的安心了。’

    老人没有旁的子嗣,惟有任雅楠这么一个独女,此刻找不着她了,文定这个半子自然是责无旁贷。

    接下来一连几日,文定都住在任家,里里外外的忙碌,操办着丧事的各项事宜。奈何他十四岁便出门谋生,在此之前亦是闭门读书,对乡间这些名目繁重的‘规矩’、‘习俗’皆是所知甚少,从未想过办丧事会是如此混乱,如此费神的一件事。

    特别是在这孝名远播的孝感县,乡亲们无不是以孝传家,对于老人的丧事更是容不得半点马虎。

    文定处事起来除了倍加谨慎外,惟有诸事向雅楠的姑妈等亲友请教,得到他们的指点后,方才放手去做。

    经过几日杂乱无章,毫无喘息的忙碌,老人的丧事总算是办的风风光光。冥钱≠衣、棺木、香烛等等,文定都是按上好的置办,‘开路’的道士也请了三五个,沿途皆是披麻戴孝的亲友晚辈,或抬棺木,或持祭幡,或是沿路抛洒引路钱。

    至于事后请亲友们喝的白事酒,更是席开十六桌,大鱼大肉任他们吃,到场的亲友无不夸任智方找到了个好女婿。

    任雅楠的姑妈对文定也是十分满意,一直还埋怨自己的儿子康纯叶,家里出了事让人去找他回来,竟然连人影都找不着了。

    任智方的丧事总算是圆满的完成了,一连几日没有怎么合眼的柳文定,足足又休息了一日,精神才恢复过来,紧接着又得去完成东家交代下来的差事。

    这趟差事说来也有些棘手,有人想将一座矿山抵押给他们,而且还是死当,矿址就在孝感不远的应城县境内。

    本来类似这种抵押,铺子里是不会收的,一座矿山所需的当金不菲不说,且又难以转手,砸在手里就只能让人徒呼奈何了。

    可偏偏那位喜爱四面出击的章传福章老板,又动起了这石灰矿的主意。这些年汉口镇的规模渐渐扩展,镇内的建筑也日渐增多,若是能在近前的州县找到一处矿石山,这售卖石灰的买卖肯定是错不了。

    这样的念头从建仓库、建客栈那阵起,就开始在章传福的脑中形成了。要不然怎么那些老朋友经常会戏称他抠门,刚刚买了点石灰装饰铺面,马上就谋算着如何买个矿山回来自己产石灰,去赚人家的银子,脑子动的如此活泛,可真叫人不佩服不行。

    当然这种念头也不是无丝毫根据的,首先,如若近前没有矿山,那么一切都只是空谈而已。好在荆襄之地向来不缺矿脉,且不说与汉口相距不远的安陆州,矿藏丰富,自古便是久负盛名的矿石山,就是紧临汉口镇的应城县也有丰富的石矿,汉口镇所用的石灰大多产自当地,只不过当地矿主垄断此行当后,将价钱抬的异常的高,叫汉口镇的众商家无端的耗费了许多冤枉银子。

    章传福正是在吃过亏之后,方才才萌生的这个想法,凑巧的是这位矿主不知因为何事,自己找上门来想将祖传一座蕴藏丰富的矿山抵押,正好吻合了章传福的愿望,这次就是派文定前来勘察情形来的。

    其实就文定自己而言,对矿石买卖并不十分看好,我朝太祖建国之初便颁布法令,严禁私人私自开矿,对于已有的矿场亦施以重税。

    对这种朝廷上严加看管的行当,他以为还是避而远之为上策,然而自己仅是个替人伙计罢了,既然东家铁了心要插手,他也只能是尽心做事了。

    在孝感县会同了那位矿主白老板后,文定与其一道前去应城近郊,查看矿场的情形。

    那白老板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待人和气,初一见面就将矿场的所有细节,跟文定交代清楚。

    不但没一味的夸大矿场收益,还强调几处关键的注意事项,比如说每年应当上缴的税银,几处需要打点疏通的关卡。

    只是这老者许是摊上了什么烦心事,沿途过来文定经常见着他愁眉不展。几经问询才了解到,这矿场乃是老人父辈所传,老人一辈子兢兢业业的经营,生恐让这片祖业在自己的手中败落,虽时有波折总算是坚持了下来,也到了该传给下一代,颐养天年的时候。

    谁知家门不幸,老人的独子执掌祖业后,非但没有像父亲这般谨慎小心,还吃喝嫖赌样样沾染,将偌大一个家产悉数给掏空了去。而后又不敢向父亲说明,待白老板知晓的时候,已然是无法挽救,就连这一年的税金也无法筹集出来。

    别的款项还可以拖一拖,可是每年的税金却是雷打不动的,欠了私人的银子还可以私下商量商量,可若是欠了官府的银子,不但得倾家荡产,指不定还会惹上官非。白老板权衡再三,万不得已惟有出售这祖传的矿山,以保全家人的平安。

    文定也很是替白老板难过,人一辈子真正坚持的事情不多,可一旦认定了,许多时候就会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割舍了这份祖业想必其心中也是如同刀绞一般。

    人常说虎父无犬子,可往往这样老子创业儿败家之事也是不胜枚举,要不怎么也有句话说富不过三代呢!生意场上类似如此的无奈,文定也见过了许多,特别是当年还在铺子里坐堂理事的那阵,每每就有些不肖的子孙,将祖辈辛勤收集来的珍宝,又或是田契、房契偷偷拿来典当,为的只是几个供他们挥霍的零花钱,叫人徒呼奈何。

    一路走,一路谈,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白老板的矿山。

    这矿山看上去真的就如同白老板介绍的那样山高地陡,山上还有三四十个工匠,或是抡着大锤击碎岩壁,或是用簸箕背着石块往山下运,还有几个工匠守在山下烧制矿石。

    这些矿石并不是一经开采便能使用的,还得用大火烤制方才能变成日常所用之石灰。

    仅从眼前这繁忙的景象,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矿主生意兴隆,谁能想竟会连税银都凑不齐呢!

    ‘站住,你这畜生又在做什么?’正在文定感慨之际,身旁的白老板忽然一声大吼,让猝不及防的文定猛的一震,抬眼望去一位三十多岁,仪表堂堂的中年人正督促着十来个工人,将十几担石灰往外运。

    ‘爹,孩儿我听您的话,好生做买卖这难道也不对了吗?您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呀?’

    ‘哼,你还会做买卖,这半年里运出去那么些石灰,你收回过几两银子。’

    白少爷争辩道:‘孩儿那些朋友,都是有身分有地位,名字响当当的人物,这买石灰的几两银子又怎么会放在眼里呢!’

    ‘那你倒是给我把银子收回来呀!只有让我真正见着了银子,我才会相信你的这些鬼话。’

    ‘孩儿那只是不好意思,为了几两银子跟朋友张口罢了,既然爹您都这样说了,那我这次送过去后,让他们依次跟我结算就是。’说着白少爷继续指挥着下人起程。

    ‘都给我放下。’白老板气冲冲的几步上前,栏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下那白少爷可着急了,道:‘爹,您这是做什么呀!孩儿都已经跟人说好了,今日务必要把这几担石灰给人送去。’

    ‘做什么?以后这矿场不用你再管了,什么时候你把前面的银子给我拿回来了,什么时候才能再从这矿场里拿货。’

    情急之下,白少爷回过头对那些挑夫说道:‘别管他,跟我走就是。’

    那些个挑夫都是由他雇来的,他们才不管谁是谁非,谁给银子他们就听谁的,扛起扁担就要跟着白少爷走。

    人家的家事,文定自然不好插嘴。老人大概是被自己这个不孝子气糊涂了,也不考虑自己一大把年纪,拽住一个扁担,就朝山上喊道:‘有人偷石灰呀!都给我下来。’

    片刻之后,山上的的工匠们就操着自己吃饭的家伙冲了下来,将这群挑夫给团团围住。群情激愤的他们,一边挥舞着铁锤铁锹,一边呵斥着这些外来的生人。

    底气十足的白老板睨视着这些片刻前还肆无忌惮的苦力们,放话道:‘有我在,我看谁敢从这白家矿场拿走一块石子。’

    眼见事态不妙,挑夫们扔下簸箕匆忙逃走。失去依凭的白少爷,恨恨地望了众人一眼,也随着他们三步做两步的逃离了自家的矿山,山头上传来了阵阵欢呼声。看来这位白少爷平常也是不怎么讨人喜爱,矿场这些工匠们对他狼狈逃走,都表现的异常兴奋。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白老板的言语中泛着些许苦涩,几分无奈。

    人家的家事,文定如何好插嘴,只能是稍作安慰道:‘白老板您也别太难过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哎!’白老板深叹一口气后,也不再谈及此事,开始一面指认矿山的方方面面,一面为文定解说这里的详细状况。

    矿山的一草一木白老板都是了如指掌,对这一切运作又是烂熟于心,在他的指点下,不消半日的时光,文定对这里的诸项事物已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直待回铺子里去向东家禀明,便可以回来商洽接收矿山之事。

    竖日清晨,文定便要返身告辞,白老板不舍的道:‘昨日刚来,今日便要往回赶,实在是辛苦柳朝奉了。本来怎么着也要让你多留两日,让老朽好一尽地主之谊,只是这税银上缴的期限已是时日无多,老朽急切想把这买卖谈妥,就不留你了。下次,下次你来的时候,说什么也要到我白家住上几日,应城这地方虽然不大,却也有不少可玩之处。’

    白老板的心情,文定能够体会的到,安慰道:‘您也不必着急,这白家矿场的情形,昨日在下已经了解的差不离,与我们东家的要求十分相近,价钱方面也算是公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您就安心等答覆吧!’

    有了文定的保证,白老板紧皱的眉头,终也是稍稍得到舒缓,一直将文定送了老远才转身回去。

    应城乃是千古之城,左传上记录过一次战役,楚郧蒲騒之战便是发生在此处,县城中如今还保有的‘蒲騒台’,传说便是当年大战时留下的遗迹。

    千年之前喧嚣的古战场,早已归入了泥土,应城的山山水水,无处不显示着鸡犬桑麻的恬静。硝烟散去,山村民舍方才是生活原本的模样。

    文定先去了趟应城县,方才雇到了一辆马车,从应城回汉口少说也得花去三、四个时辰。登上马车后,文定与车夫随意侃起这应城的趣闻,到也不觉的乏闷。

    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应城的矿山,文定也顺带打听了一下白家矿山,车夫听后先是一楞,后才讪讪的说道:‘白家矿场,我倒是没怎么听过,这应城县的矿山,十之有六都是孔家开设的。’

    ‘哦。’文定心中泛起一丝犹豫,转而又饶有兴趣的问道:‘这么说来,孔家一定是家大业大咯。’

    ‘那是,在这应城谁不知道孔祥林孔老板,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物。这四处的山头大多都是他孔家的,家里的宅子更是大到你一整天都逛不完,金银财宝数都数不完,光是他府里下人们一天吃掉的粮食,就抵得上一亩地一年的收成。’

    孔祥林的名头,文定在汉口便时有听商场上的朋友提起过,想不到在这应城县竟是位家喻户晓的人物,虽然深知孔家的场面不至于像车把势说的那般离谱,想必亦是可观的很。

    文定喃喃自语道:‘有机会,一定要结识结识这位孔老板。’

    车把势听闻后也不答话,只是莞尔一笑,继续抖动着缰绳往前赶路。

    未几,车把势突然惊喜的对文定道:‘还让客官你说着了,看,前面那挥手的几人,当中那个便是孔大老板。’

    ‘哦。’文定顺着他的指引望过去,不远处正有几人站立于路当中,随着马车缓缓靠近,渐渐可以清晰瞧见他们的容貌。

    一共是三人,有两人做下人打扮,正在奋力晃动着手臂,让文定他们的马车停下来。

    当中一人四十岁左右,一身华丽的装束,只是举手投足间显得十分激动,嘴巴不停的训斥着身旁的下人,声音非常之大,远远的便已能传入文定的耳中。

    ‘你们这帮废物,除了吃饭拉屎,还能做些什么?明明知道老爷要出远门,一个二个的连马车都不知道要提前检查检查。老爷我养你们,还不如养两头猪,猪养肥了还可以杀了吃,你们两个呢!只能糟蹋我的粮食。’

    文定暗自一皱眉,这孔祥林的脾气也未免太大了吧!看来这两个下人是要遭殃了。

    车把势将马车停在他们前面,问道:‘怎么了?’

    那两个跑到近前来,一眼认出了他,道:‘原来是马大叔呀!正好,我们正发愁,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孔安,孔华呀!出什么事了?’

    ‘这不,我们府上的马车坏在半路了,东家都气坏了。马大叔您老行行好,帮忙给看看,行吗?’

    ‘咳,乡里乡亲的,这有什么问题。’马大叔跳身下车,围着那孔家的马车左右检查,站在一旁的孔祥林撇过头去,望也不望他们一眼。

    马大叔直立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没办法,车轴折了,必须得送去铁匠铺。’说着便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顿时,孔祥林的火气又升了上来,大骂那两个仆人。

    孔安没法,只好凑到马大叔车前,商量道:‘马大叔,我们东家有急事去汉口,您看能不能捎带我们一程,车钱好商量。’

    ‘不成,不成,我的车让这位客官给包下来了,怎么还能接别的人呢!’

    孔华哭丧着脸,低声的哀求道:‘马大叔,您老就看在乡里乡亲的面子上,帮帮我们吧!您也瞧着了,我们东家那儿发了天大的脾气,若是耽误了他的正事,我们俩可就要倒大霉了。’

    马大叔瞧着他们二人的苦相,脸上也流露出一丝不忍,只是这事他也做不得主,只有为难的望向文定。

    ‘啰嗦个什么,我给双份的银子。’孔祥林不耐烦的嚷嚷起来。

    ‘孔老爷,这不是银子的问题,每行都有每行的行规,这位客官已经先包下了小人的车,小人自不能出尔反尔,再转接别的客人。’

    孔祥林一时语顿,撇过头去闷不作声。两个仆人纷纷向马大叔使眼神让其帮帮忙,可他则是摇头不语,反倒是文定出来打圆场道:‘无妨,无妨,正巧在下也是要回汉口,这车厢里也空的很,孔老板若是不介意,与在下共乘一段,如何?’

    孔祥林抬眼打量了文定一会儿,也不回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两名家丁立即将自家车上的行李搬到了这边车上,待众人坐稳之后,马大叔一扬鞭,车轮又转动了起来。

    再次上路之后,车厢里平白多了主仆三人,虽并不显得拥挤,可若是四人都闷不作声的捱过一路,那种情形也是十分的难受。一脸傲然的孔祥林由始至终都端着架子,一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他那两个尴尬的仆人,只好代为向文定表示谢意,顺带着扯起了闲篇。

    ‘哦,原来您就是那位百年当铺的柳朝奉,久闻大名,失敬失敬。’互通名号后,两仆人惊讶的叫了起来,就连他们那位端坐一旁的主子,也忍不住偷偷睁开了眼。

    ‘不敢当,二位抬举了。’

    孔安道:‘这两年柳朝奉的大名可是了不得呀!我们那小小的应城县早就听闻过了。’转而又奇怪的问道:‘您这样的大朝奉,来我们这小县城做什么呀?’

    随即,文定便将预备在此购矿山的打算,粗略的说了一遍。

    罢说完那两个伙计的神情就突然显得不自然起来,文定这才想起,眼前这孔老板也是经营矿山的。所谓同行相忌,自己这便是过来抢生意,别人不提防那才是怪呢!

    ‘是买谁家的矿山?’一直未曾作声的孔祥林,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让文定猝不及防,在脑中思量了少许后,方才回答道:‘白家矿山。’

    ‘白家矿山?哪里的白家矿山?’

    文定心里犯起了嘀咕道,难不成应城县的矿山太多了,以至于作为同行的孔老板都不清楚白家的情形,接着便将具体的方位向他们解说了一遍。

    ‘就是一个白胡子老头,身边总还有一个年轻人,是吗?’

    ‘那正是白老板父子。’

    孔祥林听后冷笑不语,两个仆人似乎也知道些什么,神色间充满着犹豫,孔安刚预备张嘴,却被身旁的孔华给拦了下来。

    文定心中早已泛起了疑云阵阵,车厢里一时间好一阵的气闷,最终还是孔祥林张嘴了:‘本来这等闲事,我犯不着管,只是免得外人说我们应城人没信用,我便来提醒提醒你。’

    ‘还请孔老板指教。’文定心中的疑虑早已被调动了起来。

    ‘我也不跟你如何如何说,说了你也不一定相信。这样,干脆我也缓一日再去汉口,陪你再去一趟那白家矿场,让你亲眼看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文定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孔安,车前引路。’

    ‘好勒。’孔安兴奋的钻出车厢,坐到马大叔身边,指引他向白家矿场驶去。

    不可能,不可能,文定在心底惊呼起来。可眼前这座山,的的确确还是自己早上离开时的那般模样,不同的只是,那些原本在山头上忙碌的工匠们已然失去了踪影,光秃秃的山头上随意丢弃着大大小小的矿石块,整座白家矿山空旷的就如同荒山一般。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茫然中文定惟有向身旁的主仆三人求助。

    孔安为文定解开谜团:‘这座矿山原本不姓白,而是属于另一户姓邓姓人家,而且也荒废了好些年,山里的矿石早已被尽数被开采,只剩下一座空山罢了。’

    ‘可是在下今晨方才离开此地,还曾见到有数十个工匠不停的打洞里往外搬矿石,这里,对,就是这里还有些伙计在此将矿石烧成石灰。’

    孔祥林不闻则已,闻罢勃然大怒,道:‘这些人难道良心都让狗给叼走不成,明知道这里早就不产矿石了,还帮着骗子们做戏诓骗外人,这不是给我们应城人的脸上抹黑吗?孔华,给我立即下山去查,看看究竟都有谁谁搀和进了此事,带两个上来,老爷我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是。’孔华转身便往山下跑去。

    ‘老爷,您消消气,这周边的百姓日子都过的挺苦,想必是对方用了不少的银子来引诱他们,否则大伙是不会如此的。说起来最可恶的还是那一对骗子,借我们应城的名声来害人,不了解内情的岂不是都要算在我们的头上。’

    打从他们的对话中,文定已然能摸清这里面大致的脉络了,想不到那慈眉善目的白老板,竟会是一个大骗子,自己不但完全听信了他的故事,反倒还去安慰他那虚假的不幸,真是愚不可及。

    怒不可遏的孔祥林不肯就此罢手,又发话道:‘等会儿且记下他们各自的名字,从今往后,我孔家的生意不准他们碰一丝一毫。’

    ‘东家,那些山民大多都是在您的矿场里做事,大多又是无田无地的,若是日后不让他们进矿,那些人的父母儿女可如何是好呀?’孔安有种物伤同类的感伤。

    ‘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这下反倒是让文定动了恻隐之心,劝说道:‘孔老板,您不必如此动怒,试问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况且幸得有您的帮助,揭穿了骗子的阴谋,鄙号也不曾蒙受到损失,就不必为难那些个山民了吧!’

    孔祥林依然不肯,文定与孔安几经劝说,方才让他暂息雷霆之怒。

    ‘走,我们到里面去看看。’聊的久了,孔祥林也不似初见面时那么难以相处,与文定一道进了矿洞。

    矿洞内岩壁狭窄崎岖,道路陡峭,洞口处还有些光亮,往里望去则是漆黑一片。洞口处堆垒着许多的石灰矿,岩壁四处却没有新近开凿的痕迹,矿洞的深处也是空旷的很。

    ‘这都是打别处搬来的矿石,仅是堆放在洞口处,等探知你来了之后,再让那些个雇来的人往洞外搬运矿石。他们就是用这样的障眼法来瞒天过海,哄骗你用大价钱,来购买他们这不值几个钱的荒山废矿。’

    除了那障眼之法外,还上演了那一段逆子败家的插曲,惹得文定唏嘘不已。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段插曲,才让文定放松了警惕,轻信了那白老板的片面之词,未及详查便草率的行事。回想起来,文定仍旧是心有余悸,他们如何能将骗局做的如此逼真呢!

    然而关于那段小插曲,文定始终是忍住了没说,全当作是段不堪的回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