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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那什么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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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酸】

    在诺斯语里,性质上的“酸”与“酸味”同源,也可用来指代部分具有腐蚀性的东西。在学校里那帮搞药物的喜欢这么用,跟相当于早期化学的炼金术用法一样,不知道是谁借鉴谁。

    当下没有很严谨的定义标准,闻着有酸味的、尝起来有酸味的都可以叫某某酸。假使发现者没来得及命名,默认取本人姓名中有代表性的一段。

    但这种酸没有名字,制造者把它造出来后意外发现了对玻璃制造的用途,即刻投入使用,做出了一大批工艺品和炼金仪器。

    巅峰时因其极为精致的效果,被慰藉教堂选用作圣徽双翼的建筑材料,全诺斯王国最大、最完美的玻璃制品由此诞生。

    建成的那天,破例在晚上揭去遮挡,光辉羽翼不似人间之物。甚至有人错以为天父显灵,在广场上直接向它膜拜,忏悔内心深处的罪孽。

    一切到此为止,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奇迹的功臣会有个响亮名号时,那种应该被命名为什么酸的炼金药剂供应突然切断。

    建造教堂时就买断了大半产量,剩下存货在市面上迅速被抢购一空,产出了最后一批被卖上天价的玻璃制品。极少数保存在各个渴望发财的炼金术师手里,试图破解它的秘密,待到消耗殆尽也没什么结果。

    那个靠秘密配方赚了大钱的发明者人间蒸发,没来得及给作品取个名字,也没留下自己的姓名。

    有人说他是赚够了钱怕被人盯上,因此隐姓埋名;也有人猜测是教会为保证圣徽的独一无二,把发明者保送去给天父造教堂。

    各种说法皆有之,不过都不能改变目前无法生产“那什么酸”的事实。再也不够做新物件的仅存样品,被个别有心人留在手上,也被忘得差不多啦。

    “这就是了,自己看吧。还是我当时偷偷留的一丁点。”

    短须短发的男人拨开玻璃瓶木塞,接到嘴边喝了一大口,沉醉在酒精的余韵里,“难得阿德里安那么大方,以前可没见整瓶拿给我的。”

    一个不起眼的肮脏厚玻璃小瓶被推到来客面前,在油腻桌面上滑动一程,差点没滚到地上。

    克拉夫特眼疾手快,伸手挡住去路,没让它去跟地上散碎同类作伴。磨砂的瓶身内澹色液体阴影晃荡,有些微挂壁,瓶口用的是少见的玻璃塞子,用蜡封住。

    这随意的动作,很难相信里面是存世稀少的炼金药剂,而不是随便找了个破烂瓶子装水来湖弄他们。

    神父耸了耸肩,示意克拉夫特不要见怪,这人日常如此。他们昨天已经聊过维彻姆,上门礼物是新蒸馏法做出的高度酒,想让这位看起来有点颓废的玻璃匠重新开工,把那个冷落好些日子的熔炉点起来。

    看样子此行的目的有点难度。他们踩着不知多久没清扫、被踩成碎渣的玻璃走进工坊,大小不一的玻璃器皿随意摆在屋内。

    它们形制各异,最多的是柱形、圆肚瓶状,其次是些盘、盆之流,还有碎裂最多的平板玻璃。

    大部分都没完成,从炉膛里取出吹制塑形后就没进一步加工,潦草捏出个瓶状就搁在一边。平板玻璃也没施以彩绘,单调底色内絮状杂质沉积,打碎后稍干净的部分被挑出比对。

    墙角堆了不少长梭形碎块,做出跟圣徽羽翼神似的翎毛形象,手工不差,但透明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形形色色的玻璃都积满了灰尘,包括克拉夫特刚拿到手的这个玻璃瓶,厚到能在上面抓出一个手印。

    据神父说,在教堂玻璃还在制造时,维彻姆跟他就是关系不错的酒友,蒸馏玻璃瓶也是那段时间的产物。玻璃匠把热情才华都发挥到全新的材质上,做出了双翼,也拉出了曲长而牢固的瓶颈。

    炼金药剂的停产对他打击蛮大的,屋子里到处弥漫着跟这港口区其他地方没啥区别的颓废气息。没有目标、没啥希望,在反复尝试后,他得出了没法通过手艺上的突破解决问题的结论。

    “留着也没啥用,这点量给个小杯用都不够,要能多给我多换点酒来也不错。”他很好地融入了港口氛围,用酒精暂时忘记外面的失意,但再也不去教堂,因为没法避开已成绝响的巅峰作品。

    哪怕是阿德里安神父也对他这个样子看不下去了,把椅子搬到他身边,用生疏的本职业务能力安慰道:“无需强求命运不愿意给予的东西,或许只是神灵觉得它已经完成使命,把凡人铸造水晶的权利收回去了。”

    效果不太理想,维彻姆含着酒低声都囔了一声“小气”。考虑到待会还得拜托他做蒸馏器,神父没计较他当面诽谤天父的事,也不觉得自己能三两句改变他的想法,于是安静看他喝酒过个眼瘾。

    克拉夫特刮开瓶口蜡封,发现居然用的成套玻璃瓶塞,这可比木塞费功夫多了。如果不是闲得无聊,那就是有其必要性?

    从口袋里掏出常备的小片麻布,先用来擦了擦手,包住瓶塞小心提起,姗姗来迟的提醒从对面传来:“别碰到它。现在它变得没那么浓稠了,烫掉你的手还是很容易的。不信用这个试试。”

    维彻姆从橱柜里摸出块坑坑洼洼的小铁皮递给克拉夫特,几块烧伤、腐蚀样疤痕牵扯手背皮肤,所幸不太影响掌指活动。

    几滴液体被倒在铁片上,新增小坑中气泡嘶嘶作响,“你说它还有更浓的时候?”

    “对,最早它能烫焦掉进去的木片,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克拉夫特瞪大了眼睛,没想过能在这里补齐中学时代化学课的遗憾,“不可思议,我还以为……”

    在某个对化学式了解不足的人眼里,还以为这东西不可能存在于这个时代,至少得再过几百年,等到炼金术师们哪天寻思出了新方法。

    硫酸,还是浓度曾高到可以碳化木质的浓硫酸。某条原计划中还很遥远的通路,关键处被打通了。

    倘若他没记错那点贵乏的化学知识——当然不可能记错——靠浓硫酸的脱水性,与酒精混合,用合适的温度加热,将生成一样梦寐以求的物质,最早广泛使用的外科麻醉剂。

    【乙醚】

    “哪里能找到更多?”

    “没了,就这点。那群废物炼金术师至今没研究明白,还白白浪费了剩下的所有存货。”维彻姆抱着酒瓶缩回椅子,“你要去探究来源的话我倒是可以免费提供消息,只要找到后愿意卖给我些就行。”

    “有个以前跟过那个发明者的人,我知道他住哪。”

    “拉倒吧,自从摔了一跤后,生活全靠他女儿照顾,跟死了没啥两样。”神父及时泼了一盆冷水,这话他听过很多次了,最早还是他从一起喝酒的炼金术师那听来转告维彻姆。

    奇怪病症他见得不少,这样突然失去了对身体一部分或全部控制的也有,还是他没被赶出忏悔室那会,应邀前去驱邪的时候多见,从来没见过哪次会好起来的。

    这人也不例外,请了医生上门的寻访者都逐一放弃,唯有他的女儿还在做最后挣扎,可也没什么意义。

    叹息中,阿德里安顿然发现个盲点,这里不就有个水平不错的医生吗?

    “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