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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白色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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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便说?”

    “随便说说就行,不从作为一名医生的角度来说也成。”克拉夫特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靠着扶手,让氛围显得随意点,“我们又不可能吊销你学位证。”

    维伦在那两本《人体结构》书嵴上抹了一把,感受厚度明显的落灰,阴森地来了一句,“不,我还真的可以。”

    “算了算了,维伦讲师,当年都放过了,别人也算优秀校友不是?”毕业多年,离不用的书本知识渐行渐远,现在让戴维考到十五世都未必能过。

    克拉夫特把维伦拦回椅子上,阻止他继续想象毕业数年学生目前的外科水准。

    “我看到你这有不少感染性疾病病人,接触病例的量肯定比学院里多多了,相信一定有自己的理解。”

    戴维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把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塞回去,缩进座椅里开始思考自己能提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这无疑是有点难度的,就目前而言,内科远比外科保守,但又在某些方面十分开放。

    保守之处在于,因为药理理论和制药方式,基本都来源于成书年代极为久远的体液理论,有限的变化已经在长期解读中固化定型为经典,玩不出什么花样。

    拿出来跟两个刚从医学院坐车过来的老师讲,纯属班门弄斧,还有被吊销证照之虞。

    开放之处在于,抛开很多时候跟临床不太相符的四液理论,其实有着数量茫茫多的“民间神药”“祖传偏方”“传教士秘方”,宣称有奇效,甚至还有许多人信誓旦旦地保证有效。

    不同于一刀下去偏了真的会死的外科,对于“弄点啥吃下去治病”这件事,从乡下老农到坐诊医生,都能说上两句,真正意义上实现了全民参与、全民医疗。

    书架上那一排药典很多都是这个来路,尝试些听说有用的药物,放习惯了压根没想到这一出。

    相比被曾经的老师看到没翻过的解剖学着作,更让人害怕的场面还是维伦突然兴起翻开某份药方,眼前一黑,这是真有可能被吊销学位证的。

    幸亏被拦下来了。

    这些都是不能拿出来说的。戴维发觉自己一时找不出什么诊疗上的内容来说,那位特别显年轻的教授耐心地坐在一边,看着脾气很好的样子,一点没有因为等待显得烦躁。

    【住处、工作、经济状况、治疗方式、人际关系】

    沉默良久,想到对方主动提起的内容,他寻找着那些来到诊所寻求药物治疗者的印象,开始自己的叙述:

    “结核是一种穷人病。”戴维肯定道,顶着维伦“你小子最好给我长点脸”的眼神。

    “我知道有些人会因为对外貌的追求刻意染上,以至于它会经常在一些女士、以及她们的丈夫身上见到,但我还是要说,这是一种完完全全的穷人病。”

    他观察了一下克拉夫特的反应,后者不置可否地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见过不少因为咳嗽、咯血来就诊的病人,大部分不会买银币计价的糖浆止咳,至于愿意购买蜂蜜的更少。”

    “一百个里绝不会超过三个。”他蜷起拇指食指,伸出三个指头,“毫无疑问,蜂蜜是对咳嗽最有用的良药,我会给每一个咳嗽症状重的咯血病人推荐,但会购买的人很少。”

    “新城区住户占多数,我从衣服就看得出。一般是咯血症状非常明显、体力不支了,所以来就诊,问有什么办法可以尽快缓解症状的。”

    戴维两手一摊,“没有办法。”

    “到了这个地步就很麻烦了,肺里的病灶在出血,需要尽可能轻慢地呼吸、尽可能减少对肺的损伤,这和手脚受伤必须夹板制动是一个道理,很好理解。”

    “最优办法是在舒适环境静养,次一等也得止咳减少对肺部的牵扯,不过他们更多会选择草药。”

    “根据我个人经验,接骨木花和接骨木莓的效果不错,似乎也对热症有一点作用,止咳效果远不如糖浆直接。所以我用会拿接骨木莓和花绞汁,加进紫锥菊水煎剂。”

    “他们中有的觉得自己好些了,回去继续该干啥干啥。”戴维提了提蒙在口鼻前的布,“大部分会再来,其中又有大部分会带上家人,儿童很常见。”

    “您不会在这些人身上看到纤细腰身、咳嗽时白皙面孔后泛起红晕,只会感觉到咳嗽从一个人沾上另一个人,越来越多、越来越近,乡下反倒好些,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这样,就像送葬人在挨家挨户敲门。”

    “在新城区人最多的地方,但凡一个人说他咳嗽十天以上,最先考虑的就是结核,我会建议他把自己隔开。”

    “你有统计过他们患病后的生存时间吗?”克拉夫特记下他说的情况,这些东西没有详细的数据统计,基本都是主观体验,但反映和想象中大致不差。

    “没有,但都活不久,到一定程度后,某天他们就会出现大量咯血,被自己的血呛死,或者慢慢喘不上气来憋死。坚持消耗大量体力的活动会把这一天往前提。”

    “我所知的大致就是这样了。”戴维喝了口水润湿嘴唇,发现在剩下几位面前空空荡荡后,赶忙起身去取杯子。

    克拉夫特抬手阻止了他去拿卫生度可疑的茶具,“如果我希望在这开展外科法治疗的话,你觉得存在什么困难吗?毕竟相较口服药物,我的方法会对身体造成一定损伤。”

    “不,您为什么会这样想?”这位纯内科医生惊讶地反问道,“只要能提供一种有效的选择,一定有人愿意试试的,哪怕致死的概率有五成或更高也是一样。”

    “非要说有什么困难,那就是这儿恐怕没多少人能付得起您亲自动手的价钱,甚至连那辆四轮马车从学院到这里的路费都够高了。”

    试验新治疗方式还能收钱,这种事也就医疗界一片群魔乱舞的时代能出现。“那没什么问题了。接下来我会在这里试点开展人工气胸术治疗法的应用,只收取一点治疗操作费,占用场地的费用可以按市价支付。”

    “收取这种费用会令我内心不安的。”戴维不用转头都能知道维伦讲师在看着自己,威胁肉眼可见,“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就从现在开始筛选适合治疗的病人吧,如果戴维医师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来学习手法。”克拉夫特打开库普一路抱来的箱子,整齐的蒸熏消毒白布包裹分列在内,里面是维斯特敏堡工坊制造的全套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