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节 啰嗦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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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啊，您的名依旧刻印在我的胸前，但您的语我已经渐觉模糊。我的心中充满了恐慌，被黑暗所束缚，无法通过意志来恢复。主啊，您会遵守与圣职者的约定，您会守护这片大陆所有将灵魂交付于您的信徒，阿尔雷斯特永远都不会沦陷于黑暗之境，十字军与圣使永远不会死于恶魔的利爪之下。那些弱小的灵魂需要您的庇护，请派遣您的使者来吧！我期待与神灵相会，这里需要他们的力量。不能等到黑暗迫使人间陷落，才见到那光明的十二圣洁啊。”
圣骑士乔治在夜空的阳台前，双手抱在胸前，低声祈祷着。莱伊文在他身后等了好久。
“感谢你没有打断我，学者。”约翰转过身来，说，“你懂得我们的礼节。”
“我曾经在教堂大呼小叫过，知道那没好下场。”莱伊文笑了笑，“我可以问个问题么，你口中的‘主’是指谁呢？是战争之神尤利希尔么？”
“不。是创世之神托克希尔。”约翰说，“十二天神和我们其实只是一条战线上的不同存在，真正庇护着我们的是托克希尔，十二天神是托克希尔的使者。”
莱伊文点了点头。
“卡尔托守不住了。”
约翰想发牢骚，因为他觉得这是他没有在战场的缘故。
“先别急着说话。”莱伊文说，“听我给你说清现在的情况。”
十字军和圣徒分别前往卡尔托城与幻象高塔之后的两个月里，恶魔似乎是感知到了他们的行动，反而开始放肆起来。他们成群结队地袭击村庄小镇，将一个个平静的村镇碾成血与火交错的废墟。这些来自地狱的生物肆无忌惮，没有同情心，嗜血无度，最喜欢吃小孩的魂魄。卡尔托城附近难民涌入城市之中寻求庇护，能够挤入城中的都已经算逃跑能力很强并且运气很好的了。卡尔托的奥兹莫克大教堂尽其最大努力收留难民，并且召集市民帮助难民，但难民实在是太多了。有一部分难民跑到了赫洛或是蓝雾森林，但是他们发现商业王国赫洛和精灵王国安蕾西亚都已经沦为战场。
如果从士兵的角度衡量恶魔，他们个个都是精英，能够以一当百地对付人类或是精灵的士兵。卡尔托的守军很快明白的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向尼塔拉求援，也向安蕾西亚和谢尔兹两个外族王国求援。安蕾西亚本身已经陷入混乱，力不从心，而谢尔兹比卡尔托更早遭受恶魔入侵，已经不敢将兵力外借给他国了。绝望的卡尔托人甚至向耶戈部落派遣信使，但信使在半途上被恶魔砍掉了脑袋。
尼塔拉的援军在罗兰特奇附近受到了恶魔的伏击，所幸带领军队的是萨缪尔国王足智多谋的儿子，王子艾萨克·克洛斯。他指挥军队及时返回，让损失降到最低程度，但是这也让卡尔托没有得到增援。恶魔们有的用尖利的指甲插入城墙，有的扇动翅膀从天而降，有的放出熔岩和烈焰将钢铁城门融化，没有人挡得住他们。圣裁十字军与恶魔浴血奋战，虽然抵挡了一部分进攻，但是估计无力挽回大局。
“信使逃出来的时候，恶魔已经攻入了城门。圣裁十字军救不了任何人，他们在考虑撤退的问题了。”莱伊文说。
“战意高涨神经绷紧的十字军是不会输给恶魔的，但是要他们那点可怜的人数保护一座城市确实太难了。”约翰说，“我在成为圣骑士之前就在十字军效力。那是一群可靠的人，我不希望他们出什么事。”
莱伊文正想安慰一下约翰，阳台的门忽然被推开了。莱伊文从脚步声就判断出来，那是“圣剑侍”艾莉·艾洛斯。
“学者，圣骑士。”艾莉看了他们俩一人一眼，“下午是不是有个信使来说卡尔托要沦陷了？”
“是的，一个守卫接待了他。”莱伊文说，“我从后勤牧师那里得到的消息。”
“那个家伙是恶魔冒充的，魅之炼狱的变幻恶魔。”
莱伊文和约翰对视一眼，立刻做出要冲刺的势头。
“已经被我制服了。”艾莉说，“那个家伙说的大部分是真话，但是卡尔托沦陷倒不至于，因为我早些时候捎信给尼塔拉的影子侍卫团，让他们前去增援了。”
艾莉·艾洛斯，艾洛斯影子侍卫团创立者……莱伊文倒是听说过这事，但没放在心上。这下，他才明白艾莉已经是“领袖”的角色了。
“那那个恶魔……”
“我倒是没有一剑刺穿他的心脏。现在他正锁在地牢里。有兴趣和我一起过去看看么，学者？”
“荣幸之至。”
气氛很奇怪，约翰感受到了。艾莉和莱伊文对话的方式很别扭，但是约翰搞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约翰……”
“我就不过去了，审问恶魔不是我在行的。”约翰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阴谋什么的，你们去拆穿吧。”
于是，莱伊文和艾莉一同离开了。
约翰知道，城堡里闯入一个恶魔，这意味情况完全乱成一锅粥了。前线的消息没必要质疑太多——恶魔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侵入早已开始，这些天生拥有强大力量的黑暗生物应该是神灵和天使所匹敌的对手，但他们却在欺负没力量的人类。作为圣骑士的他，此时已经无法考虑太多，他宁愿用最简单的解决方式——冲在战阵的最前列，要么粉碎敌人的头颅，要么自己被碎尸万段。
“哟~翰~”
“干嘛？”
约翰将脑袋僵硬地扭过去，看到了那个狐狸般灵活的女孩。他不信这丫头有二十六岁，因为她无论身心都只有人类十六岁的水平。她从窗户爬了过来，蹬着墙壁，轻松跳到了阳台上，像马戏团的杂耍师一样落在护栏的顶端，展开双手保持平衡，妙曼的身姿在月光下如同女神一样美丽圣洁。
“你好呀，晚上好。”露丝笑着说，“圣骑士大人，我听到你的祈祷了哦，好奇怪的自言自语。”
“你一直在偷听么？”约翰龇牙咧嘴地说，“像你这种没有信仰的法师族的后裔，怎么可能听懂我的祈祷，我也不期望你听懂，小丫头自己滚去编花花！”
约翰好不容易能清静一下，露丝又偷袭了来，他气得要死。
“大人去商量大事了，我很无聊啊。”露丝老实地承认，“如果我们不能帮助那些被恶魔欺凌的人，待在这里就会很无聊。”
“那是因为你精力太分散了，像个婴儿一样多什么都好奇。这两个月，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呀，我跟着莱伊文叔叔学习。他教我战斗杖术，还亲手为我做了一把樱桃木法杖。”露丝跳到约翰身边，仰头望着他高大的身躯，“他说我的魔力训练做得很好，但是没有加以实践。我喜欢战斗杖术，好像跳舞一样！”
“那家伙还会战斗杖术和制作法杖？”约翰瞪大了眼睛。
“莱伊文叔叔是通灵学者，专修剑道学，不仅懂得用剑，也懂得铸剑，一般的武器制作当然没有问题的。他说，以前有个用战斗杖术用得很好的法师，莱伊文叔叔十分熟悉她的招式，虽然没有受过正规的传授，但也记住了大部分的招式。他现在教给我的是他自己理解的战斗杖术，不过我很满意呀，我这个外行来看一点问题都没有，你看，圆舞：熔岩蛇……”
说着，露丝比划了一个姿势，像是要打架的样子，虽然她手中连法杖都没拿。
“停！停！小丫头，你到底想怎样？啰里啰嗦的没完没了，我没义务当你的自言自语的听众！”
“你不是在问我这两个月在干嘛嘛，我就老老实实的说了啊。……你陪我玩嘛。”
露丝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目的，约翰简直哭笑不得。这小丫头明明知道前线有无数人战死，她的脑子里整天却是过家家。
“不是……不是陪我玩，是陪我们玩，”露丝纠正道，“小托马斯发明了一个钢铁怪物，要我帮他测试性能，我觉得一个人太无聊，就来找你啦。谁知道你在那里叽里咕噜的‘主啊’‘主啊’的，我都不敢打断你。”
“……真是服了你们这些小屁孩了，”约翰愤愤地说，“那小男孩还生产怪物？吃人的怪物？”
“嘻嘻，你看了就知道了。这么说，你答应啦？”露丝笑嘻嘻地问。
“我可没说！”约翰一下子警觉起来。
“哎！你明明都这么好奇了，还在最后关头耍赖！圣骑士啊，不准耍赖！”露丝嚷嚷道，“走嘛走嘛，我保证比‘主啊’更有意思的！”
说着，她抓住圣骑士覆盖着钢铁鳞片的连环手套，使劲拉他，但是约翰纹丝不动。
“真沉啊！”她抱怨道。
约翰不吃这套，他仰起头，一副不屑的模样。
“好，你不去的话，就告诉我你的年龄，二选一，公平公平。”露丝像自言自语地说道，但是蓝宝石一样的双眼盈盈地注视着约翰。
“……”
约翰像憋气一样。他想大吼，但是面对着露丝，无论如何也吼不出来。最后那股怒气在肚子里徘徊良久，变成一声长长地叹。
“我宁可选看怪物。”约翰说。
*******************************
露丝带着约翰来到一间空闲的房间。这大房间被古灵精怪的托马斯·米拉斯当成工房了。房间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钢铁构成的垃圾堆，周围的地面上遍布着零散的零件。托马斯用干净的白绸遮住失明的双眼，带着一双脏兮兮的石棉手套，穿着一身打铁匠的工作服。
“瞧瞧你都做了什么！一堆破铜烂铁？”约翰指着那对钢铁，感到莫名其妙。
“这可不是破铜烂铁，骑士先生。”托马斯哼哼地笑了笑。
“莱伊文叔叔给了我不少启示，构造学与铸造学。他还和我一起做了精致的零件，这个巨大的机器可以镶嵌在墙壁的高处，作为城墙防卫的机械弓手，只需要一点魔力驱动……”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约翰说。
托马斯叹了口气，然后从包包里取出一个戒指，扒掉脏兮兮的手套，将戒指套在食指上。
“试试‘自由之手’的威力吧。”托马斯忽然大叫了一声。
然后，他挥动手指，激发自己的魔力。魔力通过戒指与机器的连接，将力量注入那堆“破铜烂铁”里。机器顿时活了一般开始扭动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圣骑士神经一紧，忽然拔出背后的十字重锤。
那机器突然伸出数十根铁管，每一根铁管中都安放着一根箭矢。受到机械驱动装置的驱动，箭矢飞驰而出，集中射向圣骑士。圣骑士大喝一声：“小鬼！”然后将十字重锤往身前一拄。
这招叫做“圣盾：箭菱盾”。约翰的身前形成了一个稍微向上倾斜的菱形光盾，将所有的箭矢都挡住了。但是，“小鬼”似乎并没有善罢甘休。机械的发箭口开始飞旋起来，一边旋转一边轮番射出箭矢，箭矢受多重控制，飞行轨道变成了曲线，绕过了光盾，从侧面袭来。
约翰不慌不忙地挺起胸膛，一把将露丝抓到自己身边。他的背后忽然长出一双厚实的圣光羽翼，并且将自己与身旁的露丝包住，箭矢击中光翼，就像击中钢铁一样，脆响着反弹出去。
“是‘圣盾：翼光盾’吧，我猜。”托马斯说，“按照圣骑士的资料，你的绝对防御能力是我现在无法破解的，也是‘自由之手’无可奈何的。‘圣盾：翼光盾’能够防御除去头顶和足下的所有方向的攻击，要对付这种能力还得做更复杂的改进……唔，不过按照声音来判断，性能不错，尤其是上箭的结构没有卡住。”
托马斯一轮飞箭袭击之后，不仅连道歉都没有，还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约翰咬牙切齿一番之后，忽然发现自己还搂着露丝呢。
“！”
约翰皱了皱眉头，连忙自己推开。露丝也脸红地转向托马斯，嚷道：“托马斯，你可没说会忽然袭击我们！”
“唉，你担心什么，圣骑士的圣盾防御可是出了名的移动堡垒，我要是击败了圣骑士，那神圣联盟圣徒也不值一提了。”托马斯丝毫不在意地说，“继续帮助我调试吧，露丝姐。”
“莱伊文这两个月，就在教你们这些东西么？”约翰叫道，“一个学用棍子打人，一个学制造自动放箭的机器！……唉，你们安分一点难道要死么。”
“我们很安分的，先生。”托马斯说，“只是，我们可以做更多的事情。这些机器可以作为守城方的得力工具，就算是恶魔，也无法轻易躲过它的箭矢，更重要的是，我正在尝试将它改进成不需要魔力驱动的工具，将它改造成强大的‘陷阱’，用来加固防守的力量。我还会做出更多的强大的陷阱机器，总有一天能够用在保护人类的用途上。”
约翰承认托马斯人小鬼大，但是，小鬼说的话确实有道理。托马斯开始继续工作，因为眼睛不能看东西，露丝就帮助他，逐渐地将自己白皙的双手和干净的衣服也弄得脏兮兮的。不知道为什么，约翰忽然有些感动，这些孩子，本该满足于在这个时候得到保护，但他们内心里还是拥有一颗勇敢的心。
不过，约翰是绝对不会脱下那一身重甲和他们一起泡在脏兮兮的零件堆里的。但是他作了让步——自愿当托马斯的靶子，帮助他测试机械。
***********************
同一时间，艾莉和莱伊文在地牢中审查那个来自魅之炼狱的恶魔。莱伊文让无关的人回避，然后爆发出了恶魔的力量，这有助于他跟那个恶魔的交流。
“嘻……好啊，竟然有……风魔大人的继承者，协助着那些愚蠢而柔弱的人类，法师，精灵，矮人……哼，你们根本不知道一边倒的局势，你们根本……唔啊啊啊！！”
“老实点，恶魔，虽然你们自认为很强大，但是痛觉是不会减轻一丝一毫的。”莱伊文以恐怖的黑暗形态立在恶魔面前，黑色双翼将恶魔遮住，手中的“神圣之刃：橙刃夏橘”刺入恶魔的腹部，圣光的力量折磨这着恶魔的身体。暗红的恶魔之血顺着剑刃流淌而下，莱伊文一双血目凶狠地瞪着恶魔，仿佛要将他吃掉。
“咳……你是个强大的家伙，但不应该搀和。七领主降临世界的时候，就算十二天神齐来，也无法战胜他们……你还是乖乖地……呵啊！！！”
莱伊文激发恶魔力量，将黑暗之力与夏橘的神圣之力汇聚成混沌漩涡，注入恶魔的体内，恶魔的灵魂都被搅得剧痛难耐。同时，莱伊文的恶魔之翼延伸出许多小小的细丝，像针一样扎进恶魔的身体。
“感觉如何？”
这种针对恶魔的拷问折磨方式是莱伊文在各地游历对付恶魔的时候领悟的，因为恶魔们总是满口谎言，莱伊文必须逼他们说出真话。
恶魔仿佛灵魂要被拉出身体一样，灵魂扭曲的痛苦就连恶魔也难以忍受。莱伊文强大的恶魔力量给予的酷刑程度就像恶魔领主亲自惩罚属下一样。
“住手，住手，我告诉你！”恶魔撕心裂肺地怪叫起来。
“这样最好了。”莱伊文用恐怖的双眼瞪着他。
艾莉很少见到两个恶魔这样较劲，倒也觉得有点新奇。审问恶魔本来是“圣裁官”米拉·雪莉擅长的事情，但是这个圣徒并不在场，所以只有委托莱伊文这个“恶魔”了。恶魔看上去已经被莱伊文降服了。
恶魔喘了两口气，忽然又狂妄地笑了起来。
“晚了，晚了！神圣联盟已经没有希望了！凭借你们这一点力量想要力挽狂澜根本就是没有可能的！当神被杀死的时候，我们将用黑暗笼罩天空，天使也会成为我们的盘中餐！现在，神圣联盟的人都离开了这里，没有人能够阻止恶魔领主的降临了。”
恶魔狂笑着，身体忽然爆裂开来，化作一阵黑色的尘土剧烈燃烧。莱伊文用巨大的魔翼挡住火焰，灰烬在他足前地面堆成一小抔土。
“自燃了。”莱伊文哼了一声，收敛恶魔之力，重新变回正常人的模样，“恶魔很少有这种自杀的觉悟，看来这次回归世间的敌人的确有所图谋了。他们莫非是……想要偷袭神圣联盟？”
“不可能。”艾莉说，“圣克罗斯山拥有古代神灵的庇佑结界，通过大地深处的古代遗迹源源不断地产生，恶魔不会选择对他们如此不利的战场，这也是神圣联盟为什么敢倾巢而出的缘故。”
“可是，这个恶魔也说了，他们的目的就是引诱神圣联盟倾巢而出……”
莱伊文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安洁尔的卷轴。他拉开一看，卷轴上显示的暗黑力量分布的区域更广了，而且的确是集中于幻象高塔和卡尔托附近。神圣联盟正在与恶魔激烈交战，而圣克罗斯山东部有一处奇怪的地方，那里的暗黑气息无法勘测——神圣学者安洁尔已经告诉过他了。
“难道是他们在这里偷偷集结？这地方离圣克罗斯山不远，如果作为进攻圣翼堡的大本营还是很理想的。”莱伊文将卷轴递给艾莉，说。
艾莉瞄了一眼卷轴，摇了摇头。
“斥候前两天才侦察过大沙漠周围可疑的地方，没有任何威胁。”
莱伊文将卷轴撤回来，再次仔细地端详了一番。
他脑海中闪现着最近得到的信息。恶魔说神圣联盟的人都离开了这里……恶魔领主即将降临……无法勘测恶魔气息的地方……
“等天亮，我去那里看一看。”莱伊文说。
艾莉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莱伊文看她似乎不打算发表意见，于是转身离去。
艾莉怔怔地看着地上那团灰，心中固然担心现在的状况，但是，莱伊文依旧我行我素不说，他的神情语调始终让自己感到有些失落，有些莫名地伤感。他们俩已经二十年没有见面了，重逢之时，就像陌生人一样，谈起正事还是那么严肃，却没有其他多余的话题。她很想问他，他寻找时间之神的事情如何了，可是这太难了。她连“你还好吗”这种“客套话”都说不出来了，仿佛嗓子被哽住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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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莱伊文沿着大走廊离开圣翼堡，打算出了城堡就变成恶魔飞过去，因为如果在神圣联盟的人面前魔化，始终有些不妥。但是，他走到大门前，就被两个家伙拦住了。拦路的家伙不是门卫，而是露丝与小托马斯。
“你去哪儿，莱伊文叔叔？”露丝一本正经地问。
“必然是与恶魔有关的事情，如今神圣联盟倾巢而出，而他留在这里待命，没有比前往前线更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离开的。”托马斯仔细地分析着。
“你们两个小鬼，不要管大人的事。”莱伊文皱着眉头说道。
“我不是小鬼！我二十六岁了！”露丝强调道。
“我比二十六岁的人更聪明。”托马斯说。
虽然这两个晚辈似乎是在对损，但是他们都将矛头指向莱伊文，非要莱伊文解释清楚。
“我只是出去调查一个地方而已！”莱伊文生气地说，“你们再拦着我，我就开始突围了！”
“他要突围了。”托马斯嘟囔道。
“你能拦住他么？”露丝问。
托马斯点点头，忽然冲了上去。这盲小孩目测是跑不了几步就会摔跤，莱伊文吓坏了，连忙上去将他抱住。
“嘿嘿。”托马斯坏笑了一声，忽然用手环抱住莱伊文的脖子。
于是，他将自己小小的身体锁在莱伊文身上了，莱伊文无论如何也不敢用太大力气将他扔出去。莱伊文这才发现自己中计了。
“我、我可不能这么无赖！”露丝也被托马斯的行径吓了一跳，而后考虑到如果效仿会造成的尴尬后果，立刻脸红了。
莱伊文倒是笑了笑，说：“你小时候又不是没被我抱过，小露丝。而且，你还喜欢捏人鼻子。”
露丝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啊哈哈，小时候，小时候的丑事多啦……呃咳，现在可不能这样了。可是……嗯，莱伊文前辈，我们知道你要去探险，我们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莱伊文想也没想便说。
“好吧。那我们不跟你去了。”托马斯说着，立刻从莱伊文身上跳了下来。
莱伊文正纳闷托马斯这么听话，他忽然用双手往地上一按。一个巨大的革制滑翔翼凭空出现在大门前，把露丝都吓了一跳。
“你在前面飞，我们在后面追。”托马斯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根绳子摇了摇。莱伊文这才发现，托马斯刚才扑到他身上的时候，偷偷在他束剑皮带上打了个结。绳子的另一端连接着那凭空出现的滑翔翼。
“露丝姐，我们用皮带把自己拴在这对翅膀上，只要莱伊文能够把我们拉到一定高度，我就能自行掌控飞行方向。”托马斯兴致勃勃地说，“飞啊，飞啊！”
“我不想解释第二遍了，孩子们，这不是游戏！”莱伊文厉声说道。
“是探险！”两个年轻人异口同声地说。
“也不行！”
于是，托马斯垂下了头，露丝撇起了嘴，一个是失望无助的样子，一个是楚楚可怜的神情。莱伊文胸口忽然憋上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也无法吐出来。
“唉……”他叹了一口气。
“唉！”两个小孩也齐声叹道。
“……”
莱伊文深吸一口气，然后说：“不许托我后腿，不许乱跑，听我指挥，一旦有危险，我会立刻把你们抓回来。”
“嗯嗯！”露丝和托马斯立刻转悲为喜，笑嘻嘻地点着头，“我们出发吧，我们出发吧！”
于是，按照莱伊文的安排，露丝化作了小雪狐的形态，趴在莱伊文的肩上，而托马斯被莱伊文用一只手臂托住。莱伊文不打算让他们用那皮革滑翔翼，因为那对于他们这种柔弱的小朋友来说太危险了。不过，他允许他们同行并非仅仅是因为他们装可怜，还因为这两个孩子接受了两个月的训练，也该进行一点实践教学了……虽说，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当老师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露丝姐变成这个样子。世界真是无奇不有。”托马斯说着。
“少废话，小朋友。”
他和露丝交换了秘密，所以知道露丝的奇异之处。作为交换，托马斯告诉了露丝自己的秘密，那就是他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为了决定他未来的道路，给他放了骑士的长剑、医师的药瓶、圣职者的十字架、农场主的镰刀、侍卫的弓箭、商人的账簿等东西在他面前。这个小家伙哭闹着挣扎着，居然滚到了床头，拿起了一把父亲用来钉钉子挂壁画的小铁锤。虽然露丝觉得这不值一提，但是这预言似乎会实现——托马斯会成为一个强大的构造学专家。
莱伊文才懒得理会他们吵嘴。他带着他们离开了圣翼堡，然后释放自己的暗黑力量，身体血肉筋骨全部魔化，黑色鳞片覆盖皮肤，长出一双巨大的暗黑魔翼。而后，那双遮蔽天穹的黑**翼扇动起飓风般的气流，将恶魔的身体稳稳托向天际。
“主啊，您的名依旧刻印在我的胸前，但您的语我已经渐觉模糊。我的心中充满了恐慌，被黑暗所束缚，无法通过意志来恢复。主啊，您会遵守与圣职者的约定，您会守护这片大陆所有将灵魂交付于您的信徒，阿尔雷斯特永远都不会沦陷于黑暗之境，十字军与圣使永远不会死于恶魔的利爪之下。那些弱小的灵魂需要您的庇护，请派遣您的使者来吧！我期待与神灵相会，这里需要他们的力量。不能等到黑暗迫使人间陷落，才见到那光明的十二圣洁啊。”
圣骑士乔治在夜空的阳台前，双手抱在胸前，低声祈祷着。莱伊文在他身后等了好久。
“感谢你没有打断我，学者。”约翰转过身来，说，“你懂得我们的礼节。”
“我曾经在教堂大呼小叫过，知道那没好下场。”莱伊文笑了笑，“我可以问个问题么，你口中的‘主’是指谁呢？是战争之神尤利希尔么？”
“不。是创世之神托克希尔。”约翰说，“十二天神和我们其实只是一条战线上的不同存在，真正庇护着我们的是托克希尔，十二天神是托克希尔的使者。”
莱伊文点了点头。
“卡尔托守不住了。”
约翰想发牢骚，因为他觉得这是他没有在战场的缘故。
“先别急着说话。”莱伊文说，“听我给你说清现在的情况。”
十字军和圣徒分别前往卡尔托城与幻象高塔之后的两个月里，恶魔似乎是感知到了他们的行动，反而开始放肆起来。他们成群结队地袭击村庄小镇，将一个个平静的村镇碾成血与火交错的废墟。这些来自地狱的生物肆无忌惮，没有同情心，嗜血无度，最喜欢吃小孩的魂魄。卡尔托城附近难民涌入城市之中寻求庇护，能够挤入城中的都已经算逃跑能力很强并且运气很好的了。卡尔托的奥兹莫克大教堂尽其最大努力收留难民，并且召集市民帮助难民，但难民实在是太多了。有一部分难民跑到了赫洛或是蓝雾森林，但是他们发现商业王国赫洛和精灵王国安蕾西亚都已经沦为战场。
如果从士兵的角度衡量恶魔，他们个个都是精英，能够以一当百地对付人类或是精灵的士兵。卡尔托的守军很快明白的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向尼塔拉求援，也向安蕾西亚和谢尔兹两个外族王国求援。安蕾西亚本身已经陷入混乱，力不从心，而谢尔兹比卡尔托更早遭受恶魔入侵，已经不敢将兵力外借给他国了。绝望的卡尔托人甚至向耶戈部落派遣信使，但信使在半途上被恶魔砍掉了脑袋。
尼塔拉的援军在罗兰特奇附近受到了恶魔的伏击，所幸带领军队的是萨缪尔国王足智多谋的儿子，王子艾萨克·克洛斯。他指挥军队及时返回，让损失降到最低程度，但是这也让卡尔托没有得到增援。恶魔们有的用尖利的指甲插入城墙，有的扇动翅膀从天而降，有的放出熔岩和烈焰将钢铁城门融化，没有人挡得住他们。圣裁十字军与恶魔浴血奋战，虽然抵挡了一部分进攻，但是估计无力挽回大局。
“信使逃出来的时候，恶魔已经攻入了城门。圣裁十字军救不了任何人，他们在考虑撤退的问题了。”莱伊文说。
“战意高涨神经绷紧的十字军是不会输给恶魔的，但是要他们那点可怜的人数保护一座城市确实太难了。”约翰说，“我在成为圣骑士之前就在十字军效力。那是一群可靠的人，我不希望他们出什么事。”
莱伊文正想安慰一下约翰，阳台的门忽然被推开了。莱伊文从脚步声就判断出来，那是“圣剑侍”艾莉·艾洛斯。
“学者，圣骑士。”艾莉看了他们俩一人一眼，“下午是不是有个信使来说卡尔托要沦陷了？”
“是的，一个守卫接待了他。”莱伊文说，“我从后勤牧师那里得到的消息。”
“那个家伙是恶魔冒充的，魅之炼狱的变幻恶魔。”
莱伊文和约翰对视一眼，立刻做出要冲刺的势头。
“已经被我制服了。”艾莉说，“那个家伙说的大部分是真话，但是卡尔托沦陷倒不至于，因为我早些时候捎信给尼塔拉的影子侍卫团，让他们前去增援了。”
艾莉·艾洛斯，艾洛斯影子侍卫团创立者……莱伊文倒是听说过这事，但没放在心上。这下，他才明白艾莉已经是“领袖”的角色了。
“那那个恶魔……”
“我倒是没有一剑刺穿他的心脏。现在他正锁在地牢里。有兴趣和我一起过去看看么，学者？”
“荣幸之至。”
气氛很奇怪，约翰感受到了。艾莉和莱伊文对话的方式很别扭，但是约翰搞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约翰……”
“我就不过去了，审问恶魔不是我在行的。”约翰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阴谋什么的，你们去拆穿吧。”
于是，莱伊文和艾莉一同离开了。
约翰知道，城堡里闯入一个恶魔，这意味情况完全乱成一锅粥了。前线的消息没必要质疑太多——恶魔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侵入早已开始，这些天生拥有强大力量的黑暗生物应该是神灵和天使所匹敌的对手，但他们却在欺负没力量的人类。作为圣骑士的他，此时已经无法考虑太多，他宁愿用最简单的解决方式——冲在战阵的最前列，要么粉碎敌人的头颅，要么自己被碎尸万段。
“哟~翰~”
“干嘛？”
约翰将脑袋僵硬地扭过去，看到了那个狐狸般灵活的女孩。他不信这丫头有二十六岁，因为她无论身心都只有人类十六岁的水平。她从窗户爬了过来，蹬着墙壁，轻松跳到了阳台上，像马戏团的杂耍师一样落在护栏的顶端，展开双手保持平衡，妙曼的身姿在月光下如同女神一样美丽圣洁。
“你好呀，晚上好。”露丝笑着说，“圣骑士大人，我听到你的祈祷了哦，好奇怪的自言自语。”
“你一直在偷听么？”约翰龇牙咧嘴地说，“像你这种没有信仰的法师族的后裔，怎么可能听懂我的祈祷，我也不期望你听懂，小丫头自己滚去编花花！”
约翰好不容易能清静一下，露丝又偷袭了来，他气得要死。
“大人去商量大事了，我很无聊啊。”露丝老实地承认，“如果我们不能帮助那些被恶魔欺凌的人，待在这里就会很无聊。”
“那是因为你精力太分散了，像个婴儿一样多什么都好奇。这两个月，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呀，我跟着莱伊文叔叔学习。他教我战斗杖术，还亲手为我做了一把樱桃木法杖。”露丝跳到约翰身边，仰头望着他高大的身躯，“他说我的魔力训练做得很好，但是没有加以实践。我喜欢战斗杖术，好像跳舞一样！”
“那家伙还会战斗杖术和制作法杖？”约翰瞪大了眼睛。
“莱伊文叔叔是通灵学者，专修剑道学，不仅懂得用剑，也懂得铸剑，一般的武器制作当然没有问题的。他说，以前有个用战斗杖术用得很好的法师，莱伊文叔叔十分熟悉她的招式，虽然没有受过正规的传授，但也记住了大部分的招式。他现在教给我的是他自己理解的战斗杖术，不过我很满意呀，我这个外行来看一点问题都没有，你看，圆舞：熔岩蛇……”
说着，露丝比划了一个姿势，像是要打架的样子，虽然她手中连法杖都没拿。
“停！停！小丫头，你到底想怎样？啰里啰嗦的没完没了，我没义务当你的自言自语的听众！”
“你不是在问我这两个月在干嘛嘛，我就老老实实的说了啊。……你陪我玩嘛。”
露丝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目的，约翰简直哭笑不得。这小丫头明明知道前线有无数人战死，她的脑子里整天却是过家家。
“不是……不是陪我玩，是陪我们玩，”露丝纠正道，“小托马斯发明了一个钢铁怪物，要我帮他测试性能，我觉得一个人太无聊，就来找你啦。谁知道你在那里叽里咕噜的‘主啊’‘主啊’的，我都不敢打断你。”
“……真是服了你们这些小屁孩了，”约翰愤愤地说，“那小男孩还生产怪物？吃人的怪物？”
“嘻嘻，你看了就知道了。这么说，你答应啦？”露丝笑嘻嘻地问。
“我可没说！”约翰一下子警觉起来。
“哎！你明明都这么好奇了，还在最后关头耍赖！圣骑士啊，不准耍赖！”露丝嚷嚷道，“走嘛走嘛，我保证比‘主啊’更有意思的！”
说着，她抓住圣骑士覆盖着钢铁鳞片的连环手套，使劲拉他，但是约翰纹丝不动。
“真沉啊！”她抱怨道。
约翰不吃这套，他仰起头，一副不屑的模样。
“好，你不去的话，就告诉我你的年龄，二选一，公平公平。”露丝像自言自语地说道，但是蓝宝石一样的双眼盈盈地注视着约翰。
“……”
约翰像憋气一样。他想大吼，但是面对着露丝，无论如何也吼不出来。最后那股怒气在肚子里徘徊良久，变成一声长长地叹。
“我宁可选看怪物。”约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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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丝带着约翰来到一间空闲的房间。这大房间被古灵精怪的托马斯·米拉斯当成工房了。房间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钢铁构成的垃圾堆，周围的地面上遍布着零散的零件。托马斯用干净的白绸遮住失明的双眼，带着一双脏兮兮的石棉手套，穿着一身打铁匠的工作服。
“瞧瞧你都做了什么！一堆破铜烂铁？”约翰指着那对钢铁，感到莫名其妙。
“这可不是破铜烂铁，骑士先生。”托马斯哼哼地笑了笑。
“莱伊文叔叔给了我不少启示，构造学与铸造学。他还和我一起做了精致的零件，这个巨大的机器可以镶嵌在墙壁的高处，作为城墙防卫的机械弓手，只需要一点魔力驱动……”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约翰说。
托马斯叹了口气，然后从包包里取出一个戒指，扒掉脏兮兮的手套，将戒指套在食指上。
“试试‘自由之手’的威力吧。”托马斯忽然大叫了一声。
然后，他挥动手指，激发自己的魔力。魔力通过戒指与机器的连接，将力量注入那堆“破铜烂铁”里。机器顿时活了一般开始扭动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圣骑士神经一紧，忽然拔出背后的十字重锤。
那机器突然伸出数十根铁管，每一根铁管中都安放着一根箭矢。受到机械驱动装置的驱动，箭矢飞驰而出，集中射向圣骑士。圣骑士大喝一声：“小鬼！”然后将十字重锤往身前一拄。
这招叫做“圣盾：箭菱盾”。约翰的身前形成了一个稍微向上倾斜的菱形光盾，将所有的箭矢都挡住了。但是，“小鬼”似乎并没有善罢甘休。机械的发箭口开始飞旋起来，一边旋转一边轮番射出箭矢，箭矢受多重控制，飞行轨道变成了曲线，绕过了光盾，从侧面袭来。
约翰不慌不忙地挺起胸膛，一把将露丝抓到自己身边。他的背后忽然长出一双厚实的圣光羽翼，并且将自己与身旁的露丝包住，箭矢击中光翼，就像击中钢铁一样，脆响着反弹出去。
“是‘圣盾：翼光盾’吧，我猜。”托马斯说，“按照圣骑士的资料，你的绝对防御能力是我现在无法破解的，也是‘自由之手’无可奈何的。‘圣盾：翼光盾’能够防御除去头顶和足下的所有方向的攻击，要对付这种能力还得做更复杂的改进……唔，不过按照声音来判断，性能不错，尤其是上箭的结构没有卡住。”
托马斯一轮飞箭袭击之后，不仅连道歉都没有，还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约翰咬牙切齿一番之后，忽然发现自己还搂着露丝呢。
“！”
约翰皱了皱眉头，连忙自己推开。露丝也脸红地转向托马斯，嚷道：“托马斯，你可没说会忽然袭击我们！”
“唉，你担心什么，圣骑士的圣盾防御可是出了名的移动堡垒，我要是击败了圣骑士，那神圣联盟圣徒也不值一提了。”托马斯丝毫不在意地说，“继续帮助我调试吧，露丝姐。”
“莱伊文这两个月，就在教你们这些东西么？”约翰叫道，“一个学用棍子打人，一个学制造自动放箭的机器！……唉，你们安分一点难道要死么。”
“我们很安分的，先生。”托马斯说，“只是，我们可以做更多的事情。这些机器可以作为守城方的得力工具，就算是恶魔，也无法轻易躲过它的箭矢，更重要的是，我正在尝试将它改进成不需要魔力驱动的工具，将它改造成强大的‘陷阱’，用来加固防守的力量。我还会做出更多的强大的陷阱机器，总有一天能够用在保护人类的用途上。”
约翰承认托马斯人小鬼大，但是，小鬼说的话确实有道理。托马斯开始继续工作，因为眼睛不能看东西，露丝就帮助他，逐渐地将自己白皙的双手和干净的衣服也弄得脏兮兮的。不知道为什么，约翰忽然有些感动，这些孩子，本该满足于在这个时候得到保护，但他们内心里还是拥有一颗勇敢的心。
不过，约翰是绝对不会脱下那一身重甲和他们一起泡在脏兮兮的零件堆里的。但是他作了让步——自愿当托马斯的靶子，帮助他测试机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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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艾莉和莱伊文在地牢中审查那个来自魅之炼狱的恶魔。莱伊文让无关的人回避，然后爆发出了恶魔的力量，这有助于他跟那个恶魔的交流。
“嘻……好啊，竟然有……风魔大人的继承者，协助着那些愚蠢而柔弱的人类，法师，精灵，矮人……哼，你们根本不知道一边倒的局势，你们根本……唔啊啊啊！！”
“老实点，恶魔，虽然你们自认为很强大，但是痛觉是不会减轻一丝一毫的。”莱伊文以恐怖的黑暗形态立在恶魔面前，黑色双翼将恶魔遮住，手中的“神圣之刃：橙刃夏橘”刺入恶魔的腹部，圣光的力量折磨这着恶魔的身体。暗红的恶魔之血顺着剑刃流淌而下，莱伊文一双血目凶狠地瞪着恶魔，仿佛要将他吃掉。
“咳……你是个强大的家伙，但不应该搀和。七领主降临世界的时候，就算十二天神齐来，也无法战胜他们……你还是乖乖地……呵啊！！！”
莱伊文激发恶魔力量，将黑暗之力与夏橘的神圣之力汇聚成混沌漩涡，注入恶魔的体内，恶魔的灵魂都被搅得剧痛难耐。同时，莱伊文的恶魔之翼延伸出许多小小的细丝，像针一样扎进恶魔的身体。
“感觉如何？”
这种针对恶魔的拷问折磨方式是莱伊文在各地游历对付恶魔的时候领悟的，因为恶魔们总是满口谎言，莱伊文必须逼他们说出真话。
恶魔仿佛灵魂要被拉出身体一样，灵魂扭曲的痛苦就连恶魔也难以忍受。莱伊文强大的恶魔力量给予的酷刑程度就像恶魔领主亲自惩罚属下一样。
“住手，住手，我告诉你！”恶魔撕心裂肺地怪叫起来。
“这样最好了。”莱伊文用恐怖的双眼瞪着他。
艾莉很少见到两个恶魔这样较劲，倒也觉得有点新奇。审问恶魔本来是“圣裁官”米拉·雪莉擅长的事情，但是这个圣徒并不在场，所以只有委托莱伊文这个“恶魔”了。恶魔看上去已经被莱伊文降服了。
恶魔喘了两口气，忽然又狂妄地笑了起来。
“晚了，晚了！神圣联盟已经没有希望了！凭借你们这一点力量想要力挽狂澜根本就是没有可能的！当神被杀死的时候，我们将用黑暗笼罩天空，天使也会成为我们的盘中餐！现在，神圣联盟的人都离开了这里，没有人能够阻止恶魔领主的降临了。”
恶魔狂笑着，身体忽然爆裂开来，化作一阵黑色的尘土剧烈燃烧。莱伊文用巨大的魔翼挡住火焰，灰烬在他足前地面堆成一小抔土。
“自燃了。”莱伊文哼了一声，收敛恶魔之力，重新变回正常人的模样，“恶魔很少有这种自杀的觉悟，看来这次回归世间的敌人的确有所图谋了。他们莫非是……想要偷袭神圣联盟？”
“不可能。”艾莉说，“圣克罗斯山拥有古代神灵的庇佑结界，通过大地深处的古代遗迹源源不断地产生，恶魔不会选择对他们如此不利的战场，这也是神圣联盟为什么敢倾巢而出的缘故。”
“可是，这个恶魔也说了，他们的目的就是引诱神圣联盟倾巢而出……”
莱伊文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安洁尔的卷轴。他拉开一看，卷轴上显示的暗黑力量分布的区域更广了，而且的确是集中于幻象高塔和卡尔托附近。神圣联盟正在与恶魔激烈交战，而圣克罗斯山东部有一处奇怪的地方，那里的暗黑气息无法勘测——神圣学者安洁尔已经告诉过他了。
“难道是他们在这里偷偷集结？这地方离圣克罗斯山不远，如果作为进攻圣翼堡的大本营还是很理想的。”莱伊文将卷轴递给艾莉，说。
艾莉瞄了一眼卷轴，摇了摇头。
“斥候前两天才侦察过大沙漠周围可疑的地方，没有任何威胁。”
莱伊文将卷轴撤回来，再次仔细地端详了一番。
他脑海中闪现着最近得到的信息。恶魔说神圣联盟的人都离开了这里……恶魔领主即将降临……无法勘测恶魔气息的地方……
“等天亮，我去那里看一看。”莱伊文说。
艾莉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莱伊文看她似乎不打算发表意见，于是转身离去。
艾莉怔怔地看着地上那团灰，心中固然担心现在的状况，但是，莱伊文依旧我行我素不说，他的神情语调始终让自己感到有些失落，有些莫名地伤感。他们俩已经二十年没有见面了，重逢之时，就像陌生人一样，谈起正事还是那么严肃，却没有其他多余的话题。她很想问他，他寻找时间之神的事情如何了，可是这太难了。她连“你还好吗”这种“客套话”都说不出来了，仿佛嗓子被哽住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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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莱伊文沿着大走廊离开圣翼堡，打算出了城堡就变成恶魔飞过去，因为如果在神圣联盟的人面前魔化，始终有些不妥。但是，他走到大门前，就被两个家伙拦住了。拦路的家伙不是门卫，而是露丝与小托马斯。
“你去哪儿，莱伊文叔叔？”露丝一本正经地问。
“必然是与恶魔有关的事情，如今神圣联盟倾巢而出，而他留在这里待命，没有比前往前线更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离开的。”托马斯仔细地分析着。
“你们两个小鬼，不要管大人的事。”莱伊文皱着眉头说道。
“我不是小鬼！我二十六岁了！”露丝强调道。
“我比二十六岁的人更聪明。”托马斯说。
虽然这两个晚辈似乎是在对损，但是他们都将矛头指向莱伊文，非要莱伊文解释清楚。
“我只是出去调查一个地方而已！”莱伊文生气地说，“你们再拦着我，我就开始突围了！”
“他要突围了。”托马斯嘟囔道。
“你能拦住他么？”露丝问。
托马斯点点头，忽然冲了上去。这盲小孩目测是跑不了几步就会摔跤，莱伊文吓坏了，连忙上去将他抱住。
“嘿嘿。”托马斯坏笑了一声，忽然用手环抱住莱伊文的脖子。
于是，他将自己小小的身体锁在莱伊文身上了，莱伊文无论如何也不敢用太大力气将他扔出去。莱伊文这才发现自己中计了。
“我、我可不能这么无赖！”露丝也被托马斯的行径吓了一跳，而后考虑到如果效仿会造成的尴尬后果，立刻脸红了。
莱伊文倒是笑了笑，说：“你小时候又不是没被我抱过，小露丝。而且，你还喜欢捏人鼻子。”
露丝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啊哈哈，小时候，小时候的丑事多啦……呃咳，现在可不能这样了。可是……嗯，莱伊文前辈，我们知道你要去探险，我们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莱伊文想也没想便说。
“好吧。那我们不跟你去了。”托马斯说着，立刻从莱伊文身上跳了下来。
莱伊文正纳闷托马斯这么听话，他忽然用双手往地上一按。一个巨大的革制滑翔翼凭空出现在大门前，把露丝都吓了一跳。
“你在前面飞，我们在后面追。”托马斯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根绳子摇了摇。莱伊文这才发现，托马斯刚才扑到他身上的时候，偷偷在他束剑皮带上打了个结。绳子的另一端连接着那凭空出现的滑翔翼。
“露丝姐，我们用皮带把自己拴在这对翅膀上，只要莱伊文能够把我们拉到一定高度，我就能自行掌控飞行方向。”托马斯兴致勃勃地说，“飞啊，飞啊！”
“我不想解释第二遍了，孩子们，这不是游戏！”莱伊文厉声说道。
“是探险！”两个年轻人异口同声地说。
“也不行！”
于是，托马斯垂下了头，露丝撇起了嘴，一个是失望无助的样子，一个是楚楚可怜的神情。莱伊文胸口忽然憋上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也无法吐出来。
“唉……”他叹了一口气。
“唉！”两个小孩也齐声叹道。
“……”
莱伊文深吸一口气，然后说：“不许托我后腿，不许乱跑，听我指挥，一旦有危险，我会立刻把你们抓回来。”
“嗯嗯！”露丝和托马斯立刻转悲为喜，笑嘻嘻地点着头，“我们出发吧，我们出发吧！”
于是，按照莱伊文的安排，露丝化作了小雪狐的形态，趴在莱伊文的肩上，而托马斯被莱伊文用一只手臂托住。莱伊文不打算让他们用那皮革滑翔翼，因为那对于他们这种柔弱的小朋友来说太危险了。不过，他允许他们同行并非仅仅是因为他们装可怜，还因为这两个孩子接受了两个月的训练，也该进行一点实践教学了……虽说，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当老师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露丝姐变成这个样子。世界真是无奇不有。”托马斯说着。
“少废话，小朋友。”
他和露丝交换了秘密，所以知道露丝的奇异之处。作为交换，托马斯告诉了露丝自己的秘密，那就是他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为了决定他未来的道路，给他放了骑士的长剑、医师的药瓶、圣职者的十字架、农场主的镰刀、侍卫的弓箭、商人的账簿等东西在他面前。这个小家伙哭闹着挣扎着，居然滚到了床头，拿起了一把父亲用来钉钉子挂壁画的小铁锤。虽然露丝觉得这不值一提，但是这预言似乎会实现——托马斯会成为一个强大的构造学专家。
莱伊文才懒得理会他们吵嘴。他带着他们离开了圣翼堡，然后释放自己的暗黑力量，身体血肉筋骨全部魔化，黑色鳞片覆盖皮肤，长出一双巨大的暗黑魔翼。而后，那双遮蔽天穹的黑**翼扇动起飓风般的气流，将恶魔的身体稳稳托向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