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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七姑姑病倒灼华院,田婆子激骂吴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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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妈妈说道:“把这婆子堵了嘴,拖下去捆着,再打了水擦地,没得脏了我们七姑太太的屋子。”

    言罢,亲自扶了王素儿起来,搀着她到了床前坐下,暖言安慰这对苦命的母女:“我们九小姐得了消息就过来了,守门的长了豹子胆,竟推三阻四不让我们进来瞧您,小姐怕您和表小姐受了委屈,只得破门而入硬闯进来,实在情非得已,还望姑太太原谅。”

    赶走了堵心的二房吴妈妈,七姑太太的脸色稍微好了些,“那些刁奴见我病倒了,就起了叛主的心,和王孙两家同流合污,一起把院子围得严实。多亏了你们进来解救,不然,我和素儿就要活活困死在这里。”

    刘妈妈说:“七姑太太放心,我们小姐派人将那些叛主的家奴关起来了,等着您身子好了再惩治,您府上空出的差事,由我们先顶上。崔妈妈在厨房准备饭食,待会就送过来了。”

    七姑太太点点头,阖上眼再次昏睡,刘妈妈招呼丫鬟们打水给王素儿洗脸梳妆,点燃了冰冷的青玉莲花状香炉,烧了块宁神的安息香。

    约一盏茶后,刘妈妈高高打起门帘,采菱朱砂等丫鬟婆子簇拥着颜睡莲进来了,王素儿紧握着颜睡莲的手,怕惊扰了母亲,所以只是默默垂泪不语。

    这样过了两刻钟,崔妈妈提了食盒摆上晚饭。颜睡莲拉着王素儿上了桌,主食是栗子粥,另有五碟新鲜菜蔬和一碗火腿鲜笋汤。

    “母亲那里……。”王素儿忧心忡忡,难以举箸。

    崔妈妈怜爱的说:“太太那份做好了,隔着水温着呢,表小姐拿来了两颗百年人参,在小灶上煎了独参汤,等太太醒了再喝。小姐一天水米未进,还是和表小姐一起吃罢。”

    听这话,王素儿方放下心来,崔妈妈和刘妈妈在身后舀汤布菜。

    颜睡莲吃了两口,就摆手说自己来就可以了,让刘妈妈下去吃饭,待会还有得忙,怕误了饭时。

    王素儿苍白的小脸一红,结结巴巴的对崔妈妈说:“奶娘辛苦了,为我和母亲奔波劳累一天,您和刘妈妈一起去吃饭吧。”

    崔妈妈眼圈红了,“为了小姐,奴婢什么都可以做,这点辛苦不算什么。小姐从小到大都是奴婢伺候吃饭的,小姐别是嫌了我罢?”

    王素儿执意要崔妈妈去吃饭,否则她就停筷。崔妈妈拗不过她,只好去隔壁厢房吃晚饭去了。

    采菱和刘妈妈在小抱厦里就着咸菜啃包子,还灌了半肚子冷茶水,听到这边的王素儿和崔妈妈的动静,采菱再也坐不住了。

    “母亲,我瞧着七姑太太家上上下下行事太没个章法了,我们小姐替她们考虑的周到,连下人的晚饭都是从我们从大街上买的包子,崔妈妈倒好,只顾着给自家小姐太太做晚饭,连壶热茶都不给我们煮上。”

    “那表小姐更是不知所谓,看着我们小姐放了您吃饭,她接着就要崔妈妈下去――行事未免太做作了些,知道的明白我们小姐是真真的关心下人,那些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小姐是故意打她的脸,暗示她不懂得体恤奶娘。”

    刘妈妈细嚼慢咽,像是在吃无上美味似的,末了喝了半盏冷茶,缓缓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七姑太太治家不力,又不会做人,表小姐年纪小,没什么主见,所以她们即使守着金山都过不上安稳日子。”

    采菱嘟囔道:“我们九小姐还比表小姐小两岁多呢,行事说话那个周全。”

    “七姑太太未出阁前是颜老太太护在手心的宝贝。出嫁后七姑爷家里人口简单,上无公婆需要孝敬,下无小姑妯娌掣肘,姑爷是个极省心的,还没有姬妾通房添堵,那里晓得世间险恶。表小姐比七姑太太有心眼,但脸皮忒薄。”

    刘妈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京城颜府深似海,先五夫人死得蹊跷,咱们九小姐是五房嫡长女,没了母亲照顾,从小胡打海摔惯了,估计断了奶就懂得看人脸色,考虑如何生存,自然和一般的闺阁小姐是不同的。”

    采菱迟疑道:“九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心肠有些软,那周妈妈一家如此害她,她最后还是打算护着他们。”

    刘妈妈说:“心肠软些,对咱们做下人的来说倒是一件好事,你以后就明白了……。”

    正房内寂然饭毕,七姑太太再次转醒,王素儿端着晚饭劝食,七姑太太看着女儿只是流泪。

    颜睡莲劝道:“吃了饭才好吃药,吃了药这病就好了,日子还长,素儿表姐还巴望着能在九月和您一起登武担山赏芙蓉花呢。“

    七姑太太听了,才勉强吃了些东西,末了,又喝下一盅参汤。

    颜睡莲见她精神见好,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始说正事:“七姑姑,那些背主的奴才已经圈禁了,男的关进地窖里,女的锁在柴房,听候您发落。”

    “撵出去!都撵出去!”七姑太太情绪激动起来,“吃里扒外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害了我的素儿!”

    想起昨夜和今天的各种委屈,王素儿扑在崔妈妈的怀里小声哭泣。崔妈妈眼眶通红,怜惜的抚着王素儿的脊背。

    颜睡莲和刘妈妈对视了一眼。采菱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泛出不屑和失望的情绪来。

    刘妈妈拉了拉采菱的衣袖,采菱连忙收拢了情绪,垂眸敛手,权当自己是个木头人。

    唉,七姑姑果然还是不知其中的厉害,最后还是要自己提醒,颜睡莲缓缓劝道:“孙家二房能有昨晚的动作,必定是早就算计好了。如果现在就撵这些刁奴出去,他们出了门,嘴里会有什么好话?把白的说成黑的,和二房一起朝着您头上泼脏水,到时候您百口莫辩,又要伤神。”

    七姑太太听了,面如死灰。

    王素儿则巴巴的望着颜睡莲。

    崔妈妈心中一动,讨好的问道:“想必是九小姐已经有应对之法了?”

    颜睡莲说:“依侄女愚见,这些刁奴严惩乃至逐出家门都是应该的,只是目前还不是时候。但留他们在府里断然是不可能的,不知什么时候又弄出什么乱子来。”

    “七姑姑在乡下不是有两个大田庄么?眼瞅着要秋收了,田庄里缺人手,把他们送到乡下去帮忙,等忙完了农活就是冬天,那时府里的事情早就平息,您寻几个由头一个个的打发了出去,谁也挑不出您的错处来。”

    七姑太太眼睛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王素儿脸上依旧有愁容,“乡下田庄天高地阔的,他们若是逃回成都城,和二房同流合污,再编排我们的不是怎么办?”

    颜睡莲冷笑道:“那就更好办了――不听从主家的安排,擅自出田庄就是逃奴。按照律法,若不是主家额外开恩,逃奴是要被处死的。同样的,二房也犯了窝藏逃奴,侵占他人财物之罪。都是戴罪之身,随他们怎么编排,别人都说他们是诬蔑。”

    卧房内沉寂片刻,七姑太太点头道:“就按照你的法子办吧,事不宜迟,今夜就捆了他们送到庄子里去。”

    “是。”颜睡莲应下,话题一转,“二房的那个吴妈妈和几个下人还捆在耳房里,七姑姑您看……。”

    王素儿一片茫然,崔妈妈瞳孔一缩,握紧了拳头才生生忍住说打骂一顿扔大街上的话。

    七姑太太长长叹了口气,握着颜睡莲的手,“前几年过继嗣子的事就是孙家二房撺掇了父亲王氏族长干的,这次他们还要逼娶素儿,我恨不得将那不要脸的二房千刀万剐――只是,嗣子那件事我可以据理力争的阻止,可今天这件事毕竟关系到素儿的闺誉,我不敢闹大了。好侄女,你比姑姑强百倍千倍,你说说该怎么办?”

    刘妈妈心中一阵叹息:七姑太太好强一辈子,遇事从来不主动求娘家庇护,如今为了女儿,却要向一个晚辈低头求助,难道她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了么……?

    “我们姑息求全也可以将此事平息,可是二房真真的可恶,恐怕不能善罢甘休,再生出毒计来,我们防不胜防。”颜睡莲紧紧回握住七姑太太的手:

    “我有一策,如果使用得当,就一劳永逸,既可以保护素儿表姐的闺誉,也能断绝二房再次生事。只是此计一出,您和孙家二房就彻底决裂,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七姑太太沉默了,脸色几经变幻,最后目光越来越冷,神色也愈发决绝,示意颜睡莲继续说下去。

    刘妈妈朝着采菱使了个颜色,采菱知趣关严门窗,将不相干的下人屏退出灼华院,自己办了张竹凳坐在门口守着。

    约一盏茶后,刘妈妈推开门,唤了刚才拿着竹板掌嘴的婆子进去。

    那婆子姓田,是灶间的小管事,手脚勤快,干活利索,一张嘴甚是厉害,吵遍颜府无敌手,外号“田铁嘴”。

    颜睡莲好几次听那田婆子骂小丫鬟,心下不悦,曾经找刘妈妈谈过是否放田婆子出去,

    刘妈妈道了这田婆子的来由,原来这婆子是庄户人家的女儿,青春时丧夫无子,婆家和娘家都逼她改嫁,她走投无路,自卖自身到了颜府,无依无靠,能依仗的只有颜府。

    又说这田婆子其实面恶心善,厨房事多人杂,她若不嘴上厉害些,就要被人明里暗里欺负了去。

    所以田婆子人忠心,遇事能舍得下脸面豁得出去,在颜府一直扮演唱黑脸的角色,昨晚夜审周妈妈一家,她就居功甚伟。

    那田婆子听了颜睡莲的吩咐,点头如疾风,“小姐放心,奴婢定会办的妥妥当当的,今天若不把那二房骂趴下了,我就把姓名倒过来写!”

    刘妈妈笑道:“你这老货,不识字丢人都丢到姑太太家了,这‘田’字横写竖写正写倒写都一个模样。”

    这样一番打趣,卧室沉闷的气氛纾解不少,田婆子退下,颜睡莲众人又紧锣密鼓的安排下一步计划。

    且说田婆子领命,带着六个粗壮婆子,四个家生媳妇子,数十个家丁小厮,又从街坊借了二辆用来掏粪的驴车,将那作恶的孙家二房周妈妈并五个婆子捆结实了扔上去。

    一行人并二辆臭烘烘的驴车在大街一亮相,就吸引了众多目光。

    咳咳!

    田婆子左手握着三尺擀面杖,右手举着一块木砧板,双手在空中轮了一圈,擀面杖和木砧板激烈碰撞,极有节奏的咚咚二声,摆足了架势,田婆子扯着嗓子正式开骂:

    “都来瞧瞧这些黑心肝的东西!灌了二两黄汤来我们府里连偷带抢!猪油蒙了心!老寡妇我今年四十七,无钱无势却行的直做的正!前门不进尼姑,后门不进和尚,拳头立得人起,肩膀走得马过!”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二房主子养的一堆好货!大的小的穿的绸吃的是油,却窝在一起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

    有路人问:“到底是什么勾当?”

    隐去逼娶王素儿这件事,田婆子将孙家二房做的腌h事添油加醋、敲着砧板如唱歌似的一件件的说了。

    围观的路人顿时明白原来是孙家二房欺负孤儿寡母夺家产,此时正过晚饭时分,街道上摊贩正在收摊,田婆子嗓门大,整条街都能听她骂街声,将二房的丑恶嘴脸渲染到了极致。

    不知是那个摊贩听得义愤填膺,将顾客挑剩的臭鸡蛋砸向坐在驴车上的二房吴妈妈众人,蛋壳正中吴妈妈的脑门,吴妈妈扯了嗓子开嚎,连呼冤枉。

    那扔臭鸡蛋的摊贩捡了地上半截白萝卜砸过去,还叫嚷道:“了不得了!这贼还敢反咬一口!快拿马粪堵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