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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珩伸手一接, 轻松将她抱了个满怀。

    女子柔软的唇瓣触到脸颊,很快便又挪开。娇小的身形轻盈柔软,身上依稀带着在梦中闻过无数次的馨香,绵绵拂过鼻尖。

    “放我下去。”苏绾脸颊烧得通红, 沉下嗓音闷闷出声,“谢了。”

    她是真没想到他会出现,这条路是寺里的沙弥去打水的必经之路, 在禅院后方的山林里, 平时鲜少有人经过。

    昨天遇到他就算了, 这一大早上又遇到,真真有些吓人。

    再说昨夜的梦境,她忽然就醒了没有被惊吓也没有出别的意外,总觉得梦境里还有人和自己一样, 有意识。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他。

    双重惊吓, 否则她也不会脚滑, 不会亲到他的脸。

    “嗯。”赵珩垂眸,怀中的女子粉面含羞, 清亮澄澈的杏眼隐着几分恼意, 娇俏又可人,哪还有朝堂之上应对百官的狡猾奸诈。

    视线扫过她红得滴血的小巧耳朵, 他喉结滚了下, 意犹未尽地抱着她走了几步,仔细放到平地上,“殿下前来请住持去为秦王做法事, 在下随行。”

    赵珩说完,转过身不让她看到自己唇边的笑意,回到树下,稍稍伸手便取下卡在树枝间,已有些破损的风筝。

    女帝定是未有婚配,她方才害羞的模样梦里也有过。

    “原来如此。”苏绾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抬手轻拍下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就是被抱了一下,还意外亲了他吗,她在梦里不止亲他还摸他呢,慌什么。

    没出息。

    苏绾缓了缓呼吸,看向汴京的方向。

    她原以为秦王只是被擒住,回了禹州还能安享晚年,谁知竟是把命留在了汴京城外。

    若他不心急,不对太子多年的信任和依赖掉以轻心,如今依旧是战功赫赫的秦王,是未来新帝身后最大的依仗。

    太师倒了,还有韩丞相和林尚书在前面打前锋,何须他出手。

    被迫交出兵权,又坐了二十年的冷板凳,儿子也没能入朝为官的愤懑和不甘,身体的不便,一切都在催着他快刀斩乱麻,趁着太师倒台火中取栗。

    谁知太子技高一筹,一局便将他们全部套住瓮中捉鳖。

    苏绾抬眼看向男人宽阔的脊背,心中对太子又多了几分钦佩和惧意。

    如此杀伐果决,处置身边背叛之人只怕更残暴。

    她不想死。

    “在下会负责。”赵珩折回去,将手中的风筝递给她,一本正经的语气,“姑娘放心,在下并非登徒子,殿下登基后在下便退隐了。”

    她对自己冷淡,是因为身份。把暗卫的身份去掉,更方便跟她接触。

    “负责?”苏绾态度转冷,“为何要负责?”

    难道他在梦里其实有意识,不然没法解释他怎么忽然就说出这种,类似私定终身的话。

    “在下方才抱了姑娘,未免姑娘清誉受损,理当负责。”赵珩垂眸看她,刻意掩去眸中的笑意,说得极为严肃,“姑娘放心,在下并非孟浪之人。”

    “负责就不必了,我又不介意。”苏绾拿了风筝,冷淡迈开脚步朝小沙弥走过去,倾身放入他手中,“小师父,你要的风筝。”

    赵珩偏头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微微扬了扬复又收敛。

    他介意。

    “多谢两位施主。”小沙弥接过风筝,眼眶红了一圈又努力别回去,正儿八经的说,“小僧也以为这位施主该负责,这儿是佛门净地菩萨都看到了。”

    苏绾想把风筝拿回来重新挂到树上,还要挂到最高的树枝上去。

    菩萨看到了又怎样,自己就只是被他抱了一下,又不小心亲到他的脸,这就私定终身未免儿戏。

    再说了,他是太子身边的暗卫,自己是宫女,不管被谁发现都是要丢命的。

    她还这么穷,为了个梦里的男人赔上命,太不值得了。

    “姑娘无需如今便点头。”赵珩看出她的抵触,抬脚走到她身后站定,垂眸看着她还染着些许绯红的纤细颈子,“在下稍后便向殿下禀明,不会让姑娘因为在下而涉险。”

    苏绾回头看他,态度不冷不热,“不用负责,你只需帮我拿回爹娘的房产、铺子和田产即可。”

    他倒是想得周全,就是不知太子怎么想了。

    能在起疑后加速求证到出手立威,如此铁腕的人,怎会全盘相信暗卫的话。

    “此事已有进展,待查证属实在下会通知姑娘。”赵珩垂眸看进她的眼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下说了要负责,便会负责到底。”

    苏绾默然。

    再扯下去怕是他都要忘记自己今天来干嘛的了,看得出来他平时没接触过什么女孩子,为了他俩的小命着想,他要负责便负责吧。

    等出了皇宫再跟他说清楚就行,她不点头,难不成他还来硬的。

    “在下先告辞。”赵珩拎起地上的水桶,大步往后厨的方向走去。

    苏绾耸了耸肩,跟着小沙弥空手走在他身后。

    小沙弥抱着风筝,一言不发。

    赵珩将水桶放到后厨门前,回头拱了拱手,大步返回大殿。女帝来找小沙弥,应当是为了给贺清尘送信。

    回到大殿,福安寺住持已选好了要去随他去做法事的弟子,都在殿内候着。

    “多谢住持。”赵珩客气作揖,“请吧。”

    住持回礼,口中念了句‘阿弥陀佛’领着一众做法事的弟子,一起走出大殿。

    一行人匆匆而去,秦王被山匪误杀的消息,也悄然传开。

    苏绾拎着木桶回了禅院,跟陈良妃说了声,打着哈欠回房补眠。

    她把信交给小沙弥,今天没法送过去明天早上他们入城采购米面,也能帮忙送过去。

    那场瘟疫哪怕是在现世,仍旧让人闻之色变——传说中的痨病也就是肺结核。

    这场迅速蔓延的瘟疫,让皇宫里少了一半的人,太子虽然没死但也和贺清尘一样,落下病根。

    房门关上,陈良妃回头看了眼复又看向天幕,拿着团扇轻轻扇风,目光幽远。

    秦王死了,朝中百官定然也看出秦王不是被匪徒所杀,而是死在太子手下。

    皇帝病重秦王横死,太子登基指日可待。

    那梦境也不知到底成没成,从苏绾口中一点的消息都没撬出来,她得想法子趁着皇帝驾崩之时,当面跟太子再要诏令,提早送她出宫。

    自己能苟活至今,全靠苏绾机敏。

    错已犯下,无论如何都不可让苏绾因自己而获罪。

    陈良妃闭了闭眼,叫来任长风。

    “娘娘有何吩咐。”任长风垂首站到她身侧,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看。

    “还有几日可回宫,记不住了。”陈良妃说的随意,像是自己真不记得了一般。

    除了他还有两个暗卫在被别处,她想托他买座宅子,又担心此举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回宫后,再出宫门怕是要等皇帝驾崩,她们这些不必殉葬的妃子,去明月庵出家为尼时才会机会。

    “再有三日回宫。”任长风认真回她。

    “三日啊……”陈良妃拉长了尾音,拿走盖在脸上的团扇看他,嗓音轻柔婉转,“你可识字?”

    “识字。”任长风的脸颊烧起来,不敢接触她目光。

    “知晓了,下去吧。”陈良妃笑了下,拿起团扇把脸盖上。

    任长风红着脸安静退下。

    陈良妃余光看一眼他的背影,计上心来。

    回宫后她便拜托任长风去买宅子,再等皇帝驾崩亲自去跟太子要诏令。

    若他入梦见过苏绾便会不允,若是未有入梦,待他登基自己便送苏绾出宫。再想法子拿到太子的头发,找道士做法让梦境永远不要出现。

    道士开了铺子,一时半会走不了。

    看如今的局势,只怕皇帝是活不到中秋了。

    秦王入京探友路遇匪徒,因寡不敌众而罹难;太子下令,命汴京府尹和戍京大营出动一千人马剿匪,诛杀残害秦王之人的消息,转眼传遍大街小巷。

    百姓自发披麻戴孝,前往城外的别庄吊唁秦王。

    赵珩在马车上换了一身素服,斜斜靠着马车上的软垫,眉目冷峻,“萧将军何时到?”

    “最快也得天黑之后,沿路派了人手护他。”墨竹回话。

    赵珩点了下头,伸手撩开帘子看向窗外。

    前去吊唁六皇叔的百姓,将管道挤得水泄不通,不时有哭声传入耳内。

    若六皇叔登基,怕是要载歌载舞以示欢庆。

    只差一点……躺在棺椁中的人,便是自己。赵珩收回目光,身上的霜雪气息渐渐变得浓重。

    父皇还不能死,韩丞相所为早在自己意料之中,等女帝的信到了,他便会知晓宫中将会发生何事。

    须臾,马车停下,车外的哭声愈发清晰起来。

    赵珩撩开帘子下车,脸上露出悲戚之色,与福安寺住持一起进入六皇叔的别庄。

    他未有对外说明此处是六皇叔的别庄,只说是自己的私产。

    六皇叔的遗体已装殓,棺椁是礼部连夜送来的,灵堂也布置妥当。

    赵珩入内吊唁,随后福安寺的住持带着弟子做法,百姓在外嚎哭叩拜。

    “朝中有官员着便服前来,以谢丞相为首。”墨竹回到他身边小声禀告,“人已到了半路。”

    赵珩微微颔首,未有做声。

    谢丞相是朝中老臣,秦王过世于情于理都该来吊唁一番,其余朝臣听闻便是不想来也要来。

    法事结束,赵珩亲手盖上棺椁,命宫中禁卫将六皇叔的遗体送回禹州。

    百姓哭送,俨然国丧。

    赵珩敛眉坐上马车,自别庄另外的出口离开,先行回宫。

    傍晚时分,萧云敬风尘仆仆,踏入东宫便一剑劈了花厅的椅子,横眉冷对,“秦王待你如子,你怎可如此心狠手辣!他此番入京……”

    “此番入京,六皇叔带了三千精兵,你真以为他是为了你的事而来?”赵珩面色沉静,语调不急不缓,“若非我早几日觉察身边的暗卫有异,此刻北梁的新帝已成了秦王。”

    萧云敬剩下的话被噎回去,颓然收起手中的长剑,“竟是如此?”

    “舅舅带兵多年,如何会在只有五千前锋的情形下,闯入敌军大营。”赵珩冷然出声,“未有发现六皇叔也有谋逆之意前,我亦想不明白。”

    “嘭”的一声,萧云敬一拳在茶几上,额上青筋暴跳,“他竟如此心狠手辣!”

    父亲行军打仗多年,敌军的先锋营和大营怎会认错?能让他深信不疑的,便只有一起出生入死的副将。

    “东蜀自那一战后未有再来范,直至两年前你离开北境前往禹州。”赵珩点到为止。

    六皇叔差一点便成了黄雀。

    若非中元节当日自己在汴京见过女帝,又在国子监门外见到邵宁,得知他成了顾孟平的学生,自己丝毫不会怀疑暗卫。

    此人在自己身边六年,办事稳妥谨慎他素来放心。

    “我当真糊涂,险些认贼作父。”萧云敬懊恼不已。

    “已解决掉了,你既回来,便不要再回禹州,待大局安定你便统管赤虎军。”赵珩偏头吩咐孙来福,“让厨房准备晚膳。”

    “是。”孙来福应声退下。

    赵珩跟萧云敬商议一阵,不见墨竹送信来,略显失望。

    小沙弥今日未有进城。

    翌日一早,贺清尘的来信终于送到。赵珩拆开,看到女帝熟悉的字迹,放松的情绪不过一瞬,脸上便挂满了寒霜。

    “墨竹。”赵珩放下书信叫来墨竹,“可有查到周福的来历?”

    韩丞相竟是想在皇宫内制造瘟疫!

    “查到了,此人是一江湖郎中,到了汴京后忽然变得极为阔绰,时常出入花楼,小妾也娶了十几房。”墨竹回话,“他的一个小妾跟韩丞相数年前娶的小妾相识。”

    “继续查。”赵珩磨了磨后槽牙又问,“林尚书可有动作。”

    “林尚书未有动作。”墨竹抬头看他,“不过林家买在城外的别庄,住进了几个陌生人。”

    “盯紧他们。”赵珩眼底满是狠戾的杀意,“去将那四个御医带上来。”

    女帝在信上说,瘟疫病毒就在皇宫内,此事宁查错也不可不查。

    “是。”墨竹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赵珩:你得负责。

    苏绾:我渣起来自己都怕。

    赵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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