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震三省

作者:醉人的好酒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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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算是条汉子,放心,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山子,把他们都给我捆上,挨个的单独问话。”周泰安眼珠一转,开始安排行事。

    共计十四名胡子被绑了双手收拢在一堆,大山子手持斧头严密看管,不许他们交头接耳,周泰安走出一段距离,然后让老海子一个一个将胡子押过来单独审讯,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得到这些人的真实情况,单独讯问更容易判断是不是有人撒谎,要是一堆一块儿的问话,这些人难免会统一口径。

    十三个小喽啰很快就问完了,情况基本弄清楚了,高三扯没有撒谎,他们这支绺子虽然占山为王,却也真的没祸害过老百姓,甚至对大户人家也没绑架勒索过,平日截个道就算最严重的恶行了,这把周泰安听得直翻白眼,这他奶奶的,比自己还他妈循规蹈矩,好歹自己也算绑过票儿,砸过窑儿,杀伤过人命的真正土匪,现在居然腆着脸审问这些乖乖宝儿?

    高三扯是最后一个提溜过来的,这家伙深信自己难有善终,竟然激发本性,依然是副桀骜不驯的架势,昂头挺胸,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

    周泰安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也不说话,静静的注视着高三扯装逼,不过心里还是佩服的,换做是自己,可能没有这么大义凛然,弄不好还会尿裤子。

    “要动手就快点,别像个娘们似的磨磨叽叽。”高三扯被周泰安看得有些不自然,不由气哼哼的催促他。

    “哈哈!果然是个人物,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这脾气,我喜欢。”周泰安哈哈笑起来,走过去,二话不说就将高三扯捆绑的绳子解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高三扯愣了愣。

    “我敬你是条汉子,落魄到这种地步也不愿祸害百姓,我也不是没长心,怎么能难为你这样的好汉呢,不如咱们交个朋友吧!你看行不行?”周泰安收了嬉笑,一脸庄重的抱抱拳。

    高三扯懵了,这是唱的哪出?不过他也不傻,知道人家原本也没打算弄死自己,想想自己刚才那副大义凛然的表演,一张老脸暗暗发红,那副视死如归的姿态其实倒有八成是硬装出来的,他心里也怕得够呛,人嘛!哪有不怕死的?现在人家肯放了自己,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否则押解到海伦城里,剿匪衙门怎么也会给一笔赏钱的,况且看这年轻人的态度,确实是想结交自己。

    “惭愧!俺高三扯承情了。”他抱拳说道。

    “兄弟混哪条路子的?”

    “同行!”周泰安微微笑道。

    高三扯啪的一拍脑门:“我艹,俺就说嘛!咋感觉你们身上的味道这么熟悉?原来竟是一槽子讨生活的,俺叫高三扯,报号也是高三扯,这通肯山上安家,不知道兄弟你报号……?”

    周泰安刚想说自己没名没号,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张开凤抢先回了话:“我们当家的大名周泰安,江湖报号震三省,落脚张家堡子。”

    “震三省?”

    不但高三扯被镇住了,就连周泰安也一头雾水,这丫头抽什么疯?突然给自己强加了这么一个名号,而且霸气十足,还震三省?自己凭三男一女连三个屯子都搞不定,哪来的底气顶这么大一个名号,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他自然不好斥责张开凤,只能无奈的对高三扯苦笑。

    高三扯哪知道这个“震三省”是刚刚新鲜出炉的?他绞尽脑汁还在脑海里搜寻震三省的资料,可惜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他也不在意,乱世之下,豪杰蜂起,自己孤陋寡闻也是很有可能的,于是他赶紧重新抱拳:“这个名号好,好!霸气,只不过俺高三扯每日疲于奔命,对外界有些脱轨了,实在记不得兄弟的名头,要不然也不会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恕罪,恕罪!”

    周泰安装腔作势摆手道:“都是道上朋友捧我而已,高当家的不必当真,咱们这是不打不相识,别计较了。”说着狠狠瞪了张开凤一眼。

    “周兄弟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日后必会化龙乘风,高三扯放句话,但凡有用得着俺的地方,你只管言语,到时候就看俺老高办不办事儿就得了。”

    “高大哥,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啊?你的绺子咋混得这么拮据?”周泰安其实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高三扯听他问这个,神情黯淡下来:“俺是庄河人,原本也有爹有娘,守着海边打鱼摸虾,日子倒也安稳,可是该死的日俄战争中,爹娘都被炮弹炸死,我没办法,随着本地的亲戚就奔了漠河,那里盛产黄金,可是还没走到地方就遇到胡子打劫,将我们洗劫一空,没了盘缠,又死了人,我们进退两难,索性就地落草,也当了胡子。”

    叹了口气高三扯接着说:“兄弟们跟着我受尽委屈,这都怪我心软,我自己就是穷苦人出身,不忍心对百姓下手,所以绺子的规矩有点复杂,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干打家劫舍,绑票勒索这样勾当的……这几天实在接不上流了,只好出来碰碰运气,这才遇见兄弟你们。”

    “哎呦!还是一支义匪!”周泰安乐了,在这样的世道,还能保持人性本善的人不多,这事出在绺子土匪那就更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了!

    “不骚扰百姓,那你们平时是靠啥生活啊?”

    高三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们在林子里开有荒地,春种秋收,要是年头好,倒也衣食无忧,只怕碰到欠收的年头,那就不怎么够用的了。”

    我去!这伙人太有意思了。周泰安听得两眼都冒小星星,这哪是什么胡子啊?分明就是若干年后的南泥湾嘛!自给自足,自力更生,放下刀枪便是民,扛上刀枪即是兵(匪),有特色!有特色!

    张开凤在旁边忽闪着大眼睛,她听得比周泰安还认真,脑袋还不住的晃动,看不出是点头还是摇头。

    “老海子,你去把车上的粮食过个数,留下够咱们四个吃到开化的,其余的留给他们。”周泰安将老海子喊过来,趴在他耳边吩咐,老海子身子一震,但还是去执行了。

    看是一骡车粮食,充其量不到八麻袋,一袋子满打满算一百八十斤,周泰安留下两袋半,足足给了高三扯六袋子,一千多斤苞米不算很多,但是合理分配的话,也够十多个人吃到春暖花开的了。

    高三扯和他那帮小弟感激涕零,连连抱拳作揖,感动的都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谢意了。

    “兄弟,你敞亮,大恩不言谢,往后看我的。”高三扯拍着胸脯说。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吧!”周泰安抱拳上车,骡车在一帮破衣娄嗖汉子的注目礼下扬长而去。

    车上的粮食卸下去不少,骡子减轻负担,四个蹄子跑起来更轻快了。

    “老大,你可真敞亮,那些东西咱们还没捂热你就送人了,这还有好几个月才暖和呢,咱们能够吃吗?”大山子有点心疼。

    周泰安笑而不语。

    “泰安自然有他的想法,你别跟着操心了。”老海子也心疼,不过他知道周泰安肯定有想法,也有办法,跟着他不会饿死的。

    “还是老海大哥看得明白,咱们这位“震三省”大当家的自然有他的小算盘,你们等着看吧,那些粮食可不是白吃的,迟早要换那些人回来的,呵呵,是不是啊,大当家的?”张开凤果然心思缜密,把周泰安看得底儿透。

    “滚蛋,我还没找你麻烦呢,为什么瞎给我起外号?什么震三省?咱们连三个屯子都摆不平,拿什么震三省?以后可别乱叫了,让人笑掉大牙。”周泰安气不打一处来。

    张开凤不服气:“震三省怎么了?这名字多赫亮?你们俩个说是不是?”她用脚踹了踹大山子,大山子偏着头想了好一会儿,点头道“还凑合,不过我觉得不如叫与天齐更霸气!”

    “霍?你看叫齐天大圣是不是更好呢?”张开凤气笑了,又给了大山子一脚。

    “要我说啊,叫什么名号都无所谓,翻来覆去也不过是个匪号,不如咱们原来在军队里的名号听着顺耳,什么军长,师长,旅长,对了,还有大帅,更好听。”老海子甩了一个响鞭,骡子得得的提了点速。

    张开凤一双大眼睛落在周泰安的脸上,他正眯着眼望向天空,脸上透露着一丝异样的神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回到他们的宿营地,地窨子里很快就被烧的热浪袭人,四个人没一个闲着的,小小的地窨子里显得喧闹充实,很有一丝家的味道。

    大山子烧完炕灶,又帮张开凤劈柴做饭,苞米碴子洗净加水放进大锅里熬,两人抽冷子还看看老海子在炕上清点战利品,除了粮食外,衣物被褥,油盐酱醋针头线脑的都要分门别类,山林生活,每一样所得都是大有用处的,他们自然相当珍惜。

    周泰安拎着斧头锯子,正在和一根根原木较劲,屋子里太热,汗水从他额头泌出也没工夫擦拭,除了张开凤,老海子和大山子不知道他弄这些木头干啥用。

    木头绊子火很硬,苞米大碴粥很快就煮熟了,粮食特有的香味扑鼻而来,引得大家伙放下手里的活计,捧着碗开始吃饭,两天没正经吃饭了,粮食下肚的感觉让每个人都惬意无比。

    “嘿!张姑娘的手艺不赖,就是比老海子手艺强。”大山子毫不吝啬的对张开凤猛夸,同时保持本色的顺带打击老海子。

    “她做得好,那你就让她做一辈子饭给你吃。”老海子扒拉着饭粒,头也不抬的说。

    “呵呵,我倒是想了,可惜咱恐怕没那福气!”大山子居然回的滴水不漏,而且意味深长的瞄了周泰安一眼。

    “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张开凤不干了,凑过去要踢他,吓得大山子赶紧举起碗嘿嘿笑:“再盛一碗,没饱。”

    吃过饭,周泰安喊哥俩儿帮忙,将他处理好的木头一块块的在火炕上安装完毕,又从缴获来的被子上扯下一块被单钉好,一个独立于火炕之外的单间很像样的大功告成,大山子和老海子这才弄明白,原来他是给张开凤弄的,头几天作为肉票儿,她的待遇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晚上一条破被子扔下来,是铺是垫随她便,反正屋子里烧的很暖和也冻不死她,不过现在人家入了伙儿,再睡在地上那当然不行了。

    男女有别,大家伙总不可能一个大炕上轱辘?周泰安其实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到了这个问题,通过这次行动,张开凤也算是通过考验,正式入了伙儿,别的都好说,这住宿条件太不好弄了,天寒地冻的,离了火炕根本无法睡觉休息,所以另外给她找个住处的打算不用考虑,那么只能和他们挤一铺火炕了,可是这也不方便,一个黄花大姑娘的,好说不好听,被土匪扣留过夜都没法解释,这要是再和土匪一个炕头睡觉,那死八百回也掰扯不出个清白了。

    好在周泰安见多识广,前世工地上的夫妻间他也是看到过的,索性照葫芦画瓢也采用这个办法,在炕头用木头给她隔离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虽然也是在一个炕上,但却属于两个房间了,这样不但让她有了自己的隐私空间,大家伙也不至于过于尴尬,当然,睡觉时老海子咬牙,大山子放屁这样的事儿那就避免不了会发生,唉!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吧!周泰安觉得那都不算事儿了,既然张开凤决心走这一步,自然不会拘泥这些细枝末节。

    其实他想多了,张开凤真不在乎这些,就算他不给她弄单间,她也能适应,只不过有了这个单间,姑娘还是蛮感激的,自己选择的路或许真的正确无比,没有哪个男人会这么细心了吧?这是一个真正的汉子,值得自己付出,跟随……

    这一夜,没心没肺的大山子呼噜不断,老海子咬牙说梦话,只有张开凤和周泰安悄无声息,不过两人近在咫尺,翻个身都能感觉得到,彼此都知道对方没睡,翻来覆去的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