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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景锋哎呦一声, 下地进浴室拿了条拖布出来,“我真的服了节目组, 找的这个房子也太看情怀不看实用性了, 这……”他话说一半停了下来,看了眼拉窗外面二十多公分的水位,默默把拖布放下了,回头看着床上的许小舟,“我感觉这个水无解, 你感觉呢?”

    “喵。”

    拉窗外围砌起的水泥围墙是到成年男子胯骨的高度,除非把水一点一点舀出去,不然就只能看着它水漫金山。陈景锋沉思了一会后改变了策略, 重新找了几条抹布,又拿了一床备用的毯子,把那条地缝死死地堵住, 打算把外面的露台打造成封闭的无人之境。

    许小舟突然想起今天工作人员说过的, 这房间还是陈景锋冲着露台特意换过来的。对面的何沈然和三楼的两个女孩子都没有这种困扰,住在一楼的工作人员就更不用说。他心里忍不住幸灾乐祸,太过挑剔果然是要倒霉的。

    “都怪你恩人。”

    什么?

    男人一边用拳头侧面捶打填堵物,一边跪在地上嘀咕, “害死我了。”

    喂喂。

    小猫有点不爽,站在床上扬着尾巴来来回回走了两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逼你住这屋了?

    男人嘀咕了几句之后却突然停了下来,他保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势,抬头看了眼外面乌云密布的天。一道闪电刚好划过,在男人的脸上闪了一下, 那双黑眸凝视着倾盆的暴雨,突然皱起眉低声道:“不行啊,你恩人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是睡得太死了完全不知道下雨漏水吧。”

    呃,兄弟,管好你自己得了。

    床上的小猫一脸无语,男人却很走心地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响了三遍,男人有点坐不住了,跑到隔壁去敲门,许小舟跟在屋子门口看男人白费功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想,前辈真是个操心命。

    房子里静悄悄的,陈景锋也不好把门砸太响。他回头看了一眼何沈然紧闭的房门,突然像是下了决心,回到自己门口弯腰一把捞起地上的许小舟,另一手推上了门。

    看着男人一副做大事的样子,许小舟懵了一秒,兄弟,你干嘛?

    “丧丧,你恩人睡死过去了,我们要去救他。”

    救他?你没病吧。水漫进房间又能怎么样?还能把人淹死不成?

    小猫使劲揪着男人的衣领表达自己的强烈不满,然而男人却无动于衷,继续说道:“今天路过他房间看见他的箱子就在地上开着,换洗衣服都在里面,被水泡了明天录节目穿什么?我可不想看他明天一大早垂头丧气第一次上综艺就上得很不开心。”

    呃……

    “而且……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觉得……”

    觉得什么?

    男人没把话说完,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跟旁边房间连着的墙壁,揪住许小舟的后脖颈把它放回床上,提起一把伞,“你别乱动,我去他房间看看。”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拆开了自己刚刚稳固好的填堵物,打开了那道玻璃拉窗。

    外面的积水顿时扑进来,虽然不是什么滔天巨浪,但还是把许小舟吓了一跳。这具身体的本能似乎在让他往后退,然而他却顾不上,跳下床踩着雨水一步一滑地啪唧啪唧踩到男人身边,跟着一起往外看。

    露台上的水很深,陈景锋这一开门倒是舍己为人了,水位眨眼就下去好大一块,都跑到房间里去了。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跟过来的小猫,无语地叹口气,一把把他捞了起来。湿哒哒的爪子扒住男人的胸口,衣服转眼湿了一大块,男人一手托着小猫,一手勉强撑着伞,光着脚踩水往露台另一边走。

    雨太大了,撑伞也是无济于事,一人一猫很快就湿了个透。

    许小舟的想法是,拉窗锁着,窗帘遮着,男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看得到里面,估计就是白用功。

    然而他想错了,一个哈欠还没打完,只听外面又是轰隆一声狂雷,震串耳膜的分贝碾过,大雨仿佛停了那么一秒钟,世界是一片突兀的寂静。突然,房间里砰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柜子上。

    沉闷的落地声在拉窗另一边响起,透过窗纱,一个纤细的身影倒在地上,许小舟心里咯噔一声,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整只猫就飞出去了。

    ——向来宠他爱他的前辈仿佛原形毕露的渣男,下意识就把它扔了。

    男人两步蹚着水跨到拉窗外,隔着玻璃拉门看了一眼里面的人。他看不清里面人的表情,只知道那人坐在水里挣扎,靠着拉窗,整个人在发抖。

    咔地一声碎裂响,男人只用了一下就暴力地从外面拉开了这扇拉窗,古老生锈的锁扣在将近一米九日常健身的男人面前简直就像个玩具。许小舟看呆了,先是莫名其妙被这家伙从怀里扔出去,没把控好落地的姿势在雨水里摔了个跟头,然后就看到这么有冲击性的一幕。

    心里的预感很糟糕,事情似乎在朝向不可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许小舟连忙站起来想要跟过去,然而刚走了几步,突然感觉熟悉的部位又隐隐作痛。他在夜色中眯起眼抬后脚看了一眼,旧伤口踩到一块尖锐的碎石子,又流了血,血不多,但是被雨蜇着很疼。

    小猫凄惨地喵喵叫了两声,这一会没打雷,可男人好像聋了,根本没回头看他。

    许小舟无奈,只能忍着痛跟上去。男人正把地上的人托起来,那人正睁着眼,黑眸在雨夜中清澈明亮。那双眼睛仿佛比平时更加摄人心魄,许小舟仰头看了一眼都不由得心跟着颤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丧丧穿进自己身体后清醒地睁开眼,他和那个“人”对视着,感觉心口发凉。

    “你怎么了?”陈景锋架住他,怀里的人眼神清亮,可人却稀软,像是喝醉了一样,可身上并无酒味。

    人还在挣扎,陈景锋按不住他,又不敢用力,只能很苍白地一遍遍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可那个人根本不会说话,偶尔张张嘴也就是啊啊两声。

    而后,他偏过头,目光从陈景锋脸上掠过,抬头看向天际。一道闪电劈下来,少年如同受了惊,疯狂要挣脱,陈景锋还没反应过来,那个人就抬手啪地往他脸上抽了一下。

    清脆的一个耳光声,陈景锋被扇懵了。

    许小舟心道不好,果然见自己下一秒扑倒在地上,四肢着地往床边爬了两步,而后猛一回头,冲着陈景锋龇牙咧嘴地吼了一声。

    这一次的声音,彻底不像人类的语言了。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男人像是被点了穴,震惊地看着地上的人往门边爬。地上全都是水,那人似乎很怕水,即便到处都差不多,却仍然尽可能躲着水多的地方。许小舟僵在地上浑身发抖,不知是淋了雨真的冷还是恐惧,他知道自己算是完了,使劲仰起头想要看清陈景锋的表情,男人的目光却死死地锁在地上那个半人半妖的家伙身上,黑眸深沉看不出情绪。

    那个人快要爬到门口的时候,仿佛钉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动了。

    “够了。”他的声音沉闷不悦,大步走到门口,不由分说一把将地上爬着的人捞了起来,动作娴熟就像是平时捞自己的小猫。这个动作惹怒了那家伙,陈景锋刚拖着人往回走了两步,那人的另一只手就又一次嗖的一下扇了上来。

    这一次,男人没有中招。

    那一巴掌快,可他更快,迅敏地一偏头躲过,然后抓着少年的两只手腕并在一起,大手攥紧。

    许小舟太瘦了,长年高强度的训练和清淡饮食让这具身体没有任何多余的脂肪,两条手腕又白又细,就那么被男人抓在手里。陈景锋脸色阴沉,一把将人抛在了床上。

    床垫子里的弹簧嘎巴嘎巴响了两声,人陷进去又弹起,冲着陈景锋龇牙咧嘴,那表情哪里还是白天礼貌温顺笑容温暖的少年,在夜色的衬托下简直就是一只妖。然而陈景锋却仿佛没有看见少年的失态,他近乎强硬地把人塞进被子里滚了几圈,用被子把人包成一只蚕蛹。

    人都没办法挣开的捆法,更何况那具躯壳里其实是一只猫,在床上翻滚来去怎么都无法挣脱束缚。男人弯腰想把人稳固住在床的正中间,被子里的人却突然挺起上身,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柔韧扭过头来,照着男人的大臂就是一口。

    “嘶!”

    陈景锋猛地把手抽回来,看着自己胳膊上清清楚楚一个牙印,还破了点皮,有血丝渗出来。

    许小舟心凉到结冰,他和一直以来帮扶他的前辈,经过今天晚上,怕是要彻底决裂。

    陈景锋脸色比刚才更难看,甩了甩手,近乎强硬地把人按在床中央,怒狠狠地对视着。

    “别闹了!”

    那只蛹又挣扎了好一会,却怎么都动弹不得。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家伙终于渐渐平息下去,黑眸里的意识逐渐涣散,又过了好一会,床上的人终于睡着了。

    男人轻轻摸着床边坐下,看着自己手臂的牙印,又看着少年熟睡安静的脸庞,沉默不语。许小舟壮着胆子走到他脚边,用湿漉漉的身子轻轻蹭了蹭他的脚,试探性地咪了一声。

    陈景锋仿佛吓了一跳,猛低头一看,浑身湿漉漉的小猫狼狈兮兮地靠着自己的大腿,小眼神可怜巴巴的,看他低头,又小小声瞄了几声。

    男人啊了一声,“我刚才一着急把你忘了!”

    他弯下腰把猫搂进怀里,看了眼已经昏睡过去的某人,叹口气抱着许小舟进了浴室。灯暖打开,世界重归明亮,许小舟眯了眯眼适应光线。男人把它放在台子上,随手拿了一条大毛巾,把他整只猫包住,然后隔着毛巾一下一下轻轻地擦着毛。

    许小舟费劲地把头从毛巾深处挣出来,男人看着他的眼神温柔如初却又有些愧疚。

    大手点了一下它的鼻子。

    “不好意思啊,刚才一着急,没顾上你。”

    许小舟没吭气,这种感觉很神奇,前辈得罪了他,可他的本体又得罪了前辈。

    大手隔着毛巾揉了揉他的屁股,男人嘀咕道:“没摔疼吧?”

    摔疼了你又不能赔我。

    许小舟哼唧一声,隔着毛巾在男人的手掌心里蹭了蹭屁股。

    男人叹口气,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忧愁,“你恩人到底怎么回事。上次去我家我就感觉不对劲,今天晚上雷电交加,他怎么像是要变身了似的。”

    “你说,他不会是什么妖精吧?一到晚上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洪荒之力?”

    许小舟无话可说,男人陷入思考动作停了,他只好自己在毛巾里动来动去擦身体。陈景锋继续嘀咕道:“真的很不对劲。暴雨夜在房间里到处乱撞,看眼神明明神志清醒,但却软成一滩。走路用爬,还听不进去话……”他说着突然顿住了,眉头紧锁,注视着正自力更生勾着毛巾擦肚皮的小猫,欲言又止。

    许小舟直觉不对,默默停下动作,傻乎乎地抬头和男人对视。

    黑眸深不可测,男人低声道:“你恩人不像人。”

    “像猫。”

    许小舟石化,男人从它手里抽走毛巾,坐在浴缸边上从头理顺。

    “上次来我家时他刚吃饭就把自己灌醉,睡着后强行弯腰用难以言喻的姿势舔自己,我去帮他躺好结果他照着我脸就是一下子,和刚才一模一样。”男人说着碰了下自己有点发肿的嘴角,扭过头照着镜子。

    “这个打人的方法其实有点不太像激怒之下打人耳光,反而像是猫急了照着对方脸来一爪子。”

    “……”

    “他一到晚上好像就不会说人话了,啊啊啊的,龇牙咧嘴像是猫被惹急了,还有啊。”陈景锋顿了下,目光转向石化的许小舟,神色考究,一字一顿缓缓道:“他到底怎么知道的,我天天晚上搂着你睡?”

    台子上的小猫简直汗如雨下,他和男人注视着,一脸的难以言说。

    “一到晚上就站不直,怕水,不会说话,爱舔自己,爱咬人。而你一到晚上,咸鱼趴,爱看平板电脑,能听懂话,甚至……”陈景锋闭了闭眼,这只小猫每天机灵鬼怪的样子就在脑海里,每一出都让人咋舌称奇,他停顿好久复又睁开眼,看着许小舟,沉声道:“他不像人,你不像猫。”

    浴室里一片静谧,男人审视地注视许小舟许久,又说道:“而这一切诡异,好像都只在晚上才会发生。白天他一切正常,而你白天就陷入沉睡,和别人家的懒猫没什么区别。”

    许小舟惊恐地看着男人,那双黑眸严肃而静穆,不像平时温柔可亲,那严肃容不得人反驳。

    陈景锋望着洗手台上僵硬石化的小猫好半天,忽然笑了一下,有些自嘲地说道:“我有一个见鬼的猜想,真的是很见鬼的那种。本来打死我自己我也不会信,可你看看你,你这个样子……反而让我心里不安,我不会是猜对了吧。”

    许小舟大脑一片空白,男人站起来,它也跟着站起来,仰头看着男人。

    陈景锋没吭声,关了浴室的灯往外走。许小舟在黑暗中拖着伤脚从高高的台子上蹦下来,没控制好落地又咚地一声,一瘸一拐跟上去。

    男人在床前驻足,床上的人安静沉睡,他走上前去把被子松了松,听着那人的呼吸平顺下来,而后掰开门锁回到自己房间。

    雨已经停了,外面的积水全都淌了进来,一地的水拖都没法拖,地上的拖鞋还有垂下来的床单什么的全都泡了。到处狼藉,男人看了就下意识皱眉。他正要转身关上房门,却见小猫蹲在门口,犹犹豫豫地看着他。

    许小舟心里打鼓,心虚得就像小时候没有写作业被发现,在老师的注视下翻开空白的练习册。

    这件事情一旦暴露,他还没铺开的演艺生涯就真的毁了。可是这一刻他脑海里却不知为何不是那些职业前途,而是刚才男人转身从浴室走掉,随手关了灯,没有来抱他。

    也不能说做猫恃宠而骄吧。只是每天晚上陪着他一起发呆一起看剧一起创作写词一起在地毯上沉沉睡去,而他也天天抱着他摸肚皮举高高说很爱很爱他,就因为这些奇怪的事,就要变回路人了?

    更何况,他也只是个受害者啊。

    许小舟脑子里很乱,一会想是自己动手在前,但一会又想陈景锋应该已经知道了是丧丧打人,根本不怪自己。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穿进猫的身体后智商会受到限制,就是这么一件事却无论如何都拎不清。

    他正默默纠结着,男人突然蹲下了,看着他。

    呃。

    “我很严肃认真地问你,只问一次,慎重作答。”

    呃。

    “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你——是许小舟吗?”

    许小舟听见自己的心跳,隔着胸脯咚咚咚像要蹦出来了。他吞了口吐沫,完全下意识地选择了诚实。

    看见小猫默默点头,黑眸深处闪过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陈景锋默默把小猫拎了起来,用脚把门带上了。他关上拉窗拉上窗帘打开灯,把湿漉漉的小猫放在床上,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许小舟可怜巴巴地,像是做错了事,一瘸一拐走到床脚把自己缩了起来。男人正要问什么,视线突然落到床上,小猫脏兮兮的脚印上还有一小块一小块的血迹,他眉头一下子锁起来,粗声问,“怎么回事?”

    兄弟,你把我扔下去了,你还问我怎么回事。

    男人走过来拎起许小舟的后脚,对着肉垫上的伤口愣了好一会。

    “我给你弄的?”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许小舟没吭气,默默把脚抽了回来,弯腰自己舔了舔。

    房间里安静了足足有半分钟,男人才像是终于回过了神,拉住许小舟,低声道:“别舔,会发炎。”他站起来打开抽屉,翻出一个熟悉的医药包,一边强行把某只猫的脚拎到自己的腿上一边说道,“那,我们来唠会嗑,我问,你点头摇头,听懂了吗?”

    许小舟撇了一会嘴,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再确认一下,你是许小舟,许小舟本人,许小舟的灵魂?”

    点头。

    “那隔壁的是谁?”

    许小舟带着节奏感地瞄了两声。

    “丧丧?”

    点头。

    男人深吸一口气,尽管已经猜到了,但还是一时间难以消化。他低头默默给许小舟把伤口处理了,还小心翼翼地给按了一块药棉,然后放在柔软的床垫子上。

    “那你们,只有晚上才是互换的吗?”

    小猫叹了口气,点头。

    “白天呢?”

    小猫摇头。

    “天天如此?”

    小猫点头。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而后说道:“丧丧这只猫是不是什么灵猫啊,你该不会是从车库里捡到它之后才开始这荒谬的,呃,人猫互穿吧。”

    许小舟叹口气,恭喜你猜中全部真相。

    男人不说话了,他看了一眼被许小舟踩出一个个小脏脚印的床单,许小舟也跟着他一起看,一人一猫盯着床单看了半天之后,陈景锋先开口打破僵局,“今晚,怎么睡?”

    许小舟心里一凉。

    一开始要搂在一起睡的又不是他,他明明一直很想自己安安静静睡觉的。可是就这样被赶下床,总觉得哪里不是滋味。

    小猫尾巴耷拉下来,转身默默扒着床单跳下了床,男人等他下去后呼啦一下子扯掉了床单,团成一团扔到窗台旁边去吸水。

    许小舟心寒无比,正要缩进床底下找块没被水泡过的地方凑合一宿,大手突然又一次伸进肚子底下把它捞了起来。

    “你要跑哪去?”

    男人一把把他放回床上,语气有几分懊恼,“床单太脏了,今晚勉勉强强睡一下床垫吧,起码这上面不怎么潮。”

    这样的吗?

    小猫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男人。

    “别看啦。”陈景锋很无奈地叹口气,抬手关上了灯。黑咕隆咚地,他勉强瞅着自己的小猫,“呐,今天晚上信息量有点大,我得消化消化。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睁开眼又是人了。”

    许小舟喵了一声,看着男人绕到床的另一边躺好,把堆在旁边的被子拢过来盖在身上,又扯着被角把许小舟也盖住了。

    “别傻站着了,躺下睡觉。”男人命令道。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外面好像又下了起来,雨不大,只有淅淅沥沥的声音。许小舟望着外面阴沉的雨幕,怅然地叹了口气。

    “睡不着吗?”男人低声问道。

    许小舟没吭声,翻了个身看着男人。

    “我也睡不着。”

    男人沉默了一会,忽然低声道:“我刚才不是故意扔你的,我听见房间里咚一声,还以为你怎么了,一下子着急才没顾上来。”

    许小舟愣了一下,这位兄弟怎么突然开始道上歉了。

    房间里太暗了,两对黑眼睛凝视着彼此,一个茫然无措,另一个眼神很深,像是蕴藏着很多说不清的情绪。陈景锋注视小猫很久,大手伸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又摸了摸那只软乎乎滑溜溜的小耳朵,低声道:“早点睡吧,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男人的声音很温柔,跟平时每天说晚安一样的温柔,又多了几丝安慰的口吻在里面。许小舟咪了一声,老老实实躺好。过了一小会,男人又伸手过来把它往怀里拢了拢,没像平时那样直接贴在怀里,保持了一点距离,但还是很近,许小舟轻轻抬一下爪子,就能摸到男人喉结那么近。

    “感觉你好像很烦我天天搂着你睡。”男人低声嘀咕道。

    “不搂着了,但是被子就这么大,总不能一个盖着另一个冻着吧,而且你现在只是一只猫。”

    “睡吧,别嘀嘀咕咕的了。”

    许小舟心说,我可一句话都没说,是你自己唠唠叨叨说了一卡车的话。

    然而他今天却不想和男人抬杠,折腾了这么半天,他也很累了。身上还湿着,一钻出被子就凉飕飕的冷,许小舟把头也埋进被子里,暖乎乎地,看着男人随呼吸一起一伏的胸膛,缓缓闭上了眼。

    ……

    第二天许小舟收拾妥当出门的时候隔壁房门虚掩着,他站在门口轻轻推了下,屋里没人。

    一个脚步声上楼,许小舟立刻闪开,跟出现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

    “早啊。”

    “早,我听锋哥说昨天漏雨漏得挺严重,上来看看。”

    许小舟唔了一声,“是挺严重,泛滥成灾了。”

    “我给你们收拾吧,你快下去,快要开机了。”

    “好,麻烦您。”许小舟踩着楼梯下楼。下到一半就听见底下人聊天的声音,可韵问道:“小舟怎么还不起床啊,我还以为练习生都习惯性早起呢。”

    “昨天晚上暴雨,估计没休息好吧。”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许小舟走下楼对大家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起晚了。”

    “没事啊,我们就是着急想逗锋哥的猫,但它一直不起床,想让你来叫它起床呀。”可韵说着朝许小舟招手,许小舟看了眼桌上趴着的某肥猫,撇了下嘴,默默走到桌边戳了戳它的屁股。

    “起来了。”

    小猫睁睁眼睛看了看许小舟,又把眼睛合上了,一副困得要死的样子。

    许小舟轻叹气,“你们都看到了,今天我也没办法了。”

    大家嘻嘻哈哈地开玩笑,许小舟默默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他深呼吸好几次,才终于鼓起勇气抬眼和男人对视了一眼。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怯。

    男人勾了勾唇,“早啊。”

    “前辈早。”许小舟尽量稳重地说道。

    今天的录制和昨天大同小异,游戏环节改了改,改成交换宠物。

    许小舟跟几个嘉宾轮流去抽签,他习惯性地把自己放在了最后一个,何沈然跟可韵交换了宠物,董珊抽到了他的阿福,现在就只剩下两只宠物,董珊那只美丽的小布偶,以及自家那只诡异的肥猫。

    许小舟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导演说道:“陈景锋不要带自己的宠物,丧丧给许小舟吧。”

    男人笑弯了眼睛,“好啊。”

    肥猫落到了许小舟的怀里。

    上午的游戏环节依旧考验人品,许小舟依旧霉运当头,一上午都没落到什么镜头。陈景锋倒是一如既往走好运,产梗无数,整个流程的气氛都由他一个人挑了,几个回合下来,总分第一拿到了临时指挥官的福利。

    今天中午大崽们要给小崽们准备一桌丰盛的午餐,导演组把磨练分成三个环节,砍柴,挑水,还有淘米,分配工作的权利就由指挥官陈景锋来执行。男人没怎么纠结,直接说道:“淘米交给女孩子,你们两个商量一下,剩下一个跟沈然一组去劈柴,我跟小舟去挑水吧。”

    大家都答应了,许小舟却愣了一下。摄像大哥把机器放下调整镜头,陈景锋刚好走过来,“看什么?跟我下山挑水去。”

    许小舟仍然觉得哪里怪怪的,正要说什么,摄像大哥又把机器扛了起来,跟上来了。

    他只好说道:“走吧。”

    山路并不好走,照顾摄像扛机器费劲,陈景锋和许小舟走得很慢。男人走了两步之后突然问道:“日天的训练还那么辛苦吗?我不做练习生好多年了。”

    镜头就在旁边,许小舟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回答道:“还好吧,每天六个小时固定训练课,剩下时间自己练习。”

    “所以还是要看各人。”陈景锋点点头,“我听说你练习三年了,真的很踏实。”

    许小舟小声道:“谢谢前辈。”

    摄像小声道:“你们可以多聊一下宠物,不然这一路干巴巴的,之后剪辑肯定就没镜头了。”

    许小舟哦了一声,正酝酿着怎么聊,男人率先开口了。

    “丧丧超级可爱,我真的特别喜欢它,你知道吗?”

    “啊。”许小舟配合地笑了笑,“是吗。”

    “对啊,这猫虽然白天懒了点,睡醒了之后真的很机灵。之前我搞创作,它就在我怀里陪着我,偷用我的水杯喝水。有一次我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有点闹心,它还跳到我肩膀上摸我头呢。”

    许小舟瞠目结舌,感觉十分羞耻。

    男人幽幽叹口气,“上哪找这么可爱的小猫呀。”

    “……”

    “肚皮也很软,屁股大,戳起来qq的。”

    “……”

    许小舟在摄像大哥焦灼的目光注视下,终于勉为其难地开口了,“前辈难道不觉得董珊姐养的那种布偶更招人喜欢吗?蓝眼睛小小只,像个小美人。”

    陈景锋笑了,回头看了一眼许小舟,“美吗?我觉得我家丧丧才是最美的。”

    “……”

    腿短肚圆屁股大,哪美了。

    “我很喜欢搂着丧丧睡觉,有它陪着我,每一天都很开心呢。丧丧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是一朵小玫瑰。如果可以,我很希望能一直和它彼此陪伴下去。”男人低声说道。

    呃?

    许小舟惊讶地看过去,却见男人视线移开,指着不远处的水井说道:“就是那里吧,节目组可真够折腾人的。”

    “嗯,是那吧。”

    男人大步流星走过去,井旁边放了挑子和两个水桶,其中一个已经绑在了绳子上。许小舟把水桶丢进井底,正要去转摇杆,却被男人拨拉开了。

    摄像跟过来,许小舟心道还是不要和前辈抢活干,默默躲到了旁边。

    这一桶舀得还挺满的,陈景锋架着摇杆,许小舟小心翼翼地把水桶解下来,放在旁边。而后他拿起第二个水桶绑好丢下去,正要去摇绳子,男人却又一次把他拨拉开了。

    “爪子不是受伤了吗,边上歇着去吧。”男人轻描淡写说道。

    “爪子?”

    “手,我说错了。”

    许小舟看着他卖力地摇起摇杆,感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脸红。

    这家伙到底是在说什么鬼话,爪子受伤的是丧丧,他明明知道啊。

    摄像关切地凑上来,“小舟手受伤了吗?等会回去找点药吧。”

    许小舟却嗖地一下把两只手背到了身后,闹了个红脸,“就是手指头擦破点皮,没事没事,别放在心上。”

    摄像被他这么大反应吓了一跳,愣了两秒钟才哦了一声,看向陈景锋,陈景锋却笑得很促狭,说道:“新人来节目组都小心翼翼的,这段回头别播了,没什么意思。”

    摄像答应了一声,“我来问本来就不能播了,那个桶上全是刺,还不知道干不干净,你们两个小心点。”

    “好嘞。”男人心情很好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挑着水,两个水桶都很满,陈景锋挑在前面,许小舟在后面。陈景锋比许小舟高了十几公分,扁担是倾斜的,水一直在往外撒。男人没办法,只好弯着腿走,在颠簸的山路上缓慢艰难地挪动双腿,许小舟从背后看他,汗珠从发际滑下来,一看便知辛苦。

    趁着摄像给机器换个肩膀扛,许小舟忍不住说道:“前辈该让沈然来一起,你们两个身高接近一点。”

    陈景锋却哼了一声,“爪子受伤你还想拿斧头?”

    “……”许小舟无视某人的鬼话,又说,“或者你去劈柴,我和沈然一起也更协调。”

    “快闭嘴吧你。”男人的声音有几分气急败坏。

    摄像重新跟上来,许小舟明智地闭上了嘴。

    吃完饭吵吵闹闹地又做了几个小游戏,这一期节目就要关机了。导演组正式收工是在下午四点,许小舟的综艺首秀也算结束了。他没带经纪人上来,就自己一个人一只拉杆箱,来的时候孤零零,走的时候还是孤零零的。

    东西不多,几分钟就收拾好了,许小舟拖着拉杆箱下楼的时候,四个嘉宾就围坐在两个长沙发上闲聊天。可韵在跟董珊聊某个国际大牌今年换了代言人的事,何沈然也跟她们聊着,董珊突然问道:“沈然下半年不拍戏吗?”

    何沈然笑,“拍啊,当然拍,就差官宣了。”

    “是《突围》吗?我之前听说那个导演很看好你。”

    “《突围》导演找我了,但我想了想接了别的戏,起码一两年内应该还是不会挑战谍战片。”

    许小舟停在楼梯上看着下面,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空。

    他只是一个意外得到馅饼的临时嘉宾,虽然这两天大家都是一片融洽,并没有前辈高冷欺负后辈之类的恶俗剧情发生,但他心知肚明,自己终究和这屋里其他嘉宾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何沈然去年出道,今年已经混得这么好。去年……去年是他彩排事故受了伤,如果没有那次事故,也许现在坐在沙发上谈论拿什么资源放什么资源的就是他了。

    许小舟突然回了个神,甩了甩头。

    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努力就是了。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负责他的那个小姐姐过来搭手帮他拎了一下箱子,许小舟没好意思麻烦人家女孩子,连忙说了几声谢谢又把箱子拿了回来。他站到门口,和大家一一道别。

    三个嘉宾都很友好也很客气,合作愉快有机会再见面之类的话说了一车,两个导演也说表现还不错,让他下山注意安全。

    陈景锋默默走了过来,背对着一屋子的嘉宾和工作人员,看着他。

    “有人来接吗?”

    “有,公司有车,应该在外面了。”

    “那就好。”男人勾了勾唇,顺手拎起许小舟的箱子,“走吧,我帮你把箱子拿出去,自己公司的后辈,得照顾着点。”

    陈景锋的助理要跟过来,陈景锋却摆摆手,“歇着吧,一个小箱子连十斤都没有,拿得动。”

    何沈然突然笑道:“前辈太照顾小辈了,十斤人家自己也拿得动啊。”

    陈景锋回头笑骂,“你还好意思说,这难道本来不该是你的活?”

    许小舟连忙摆手,“哪有那么多说头,我走了各位,你们应该再录两天就结束了吧,辛苦了,晚上早点休息。”

    他跟大家摆手再见,却没能成功把箱子要回来,男人独自送他出门,公司确实来了辆车接,是一辆很旧很旧的大众,车身扁平的那种。

    大明星没嫌弃,把箱子放进了后备箱,转过身来看着许小舟。

    许小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脸红。

    今天一整天了,从早上睁开眼睛下楼开始,他就感觉自己和前辈之间不太对。具体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好。

    “回去注意安全。”男人说道。

    许小舟机械点头,“好。”

    “那我回里面去咯。”

    “嗯,谢谢前辈。”

    “不谢。”男人笑,扭头看了眼房子周围没人跟出来,司机也很冷漠地在车里没下来,他凑近许小舟低声道:“早点回去早点上床,等会见。”

    作者有话要说:陈景锋:天黑了,我的小猫就醒了。天亮了,我的小玫瑰也要上线了。生活真美好啊。

    许小舟:闭嘴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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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大家所愿,掉马了嘻嘻

    感谢支持正版的小可爱们,v后日更,我们明天早上十点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