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元徵宫词 > 第二十九章 韶华

第二十九章 韶华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锁春殿里藏着的秘密,渐渐传开。虽然对外说是囚禁着文绣,但区区一介宫女,又有什么本事得此宽待?再者宫中之人,哪个不是最善揣度能事?因此没过几个月,宫中上上下下都已知情,只是无人敢公开多嘴找死,皆是心照不宣。

    而请求宽恕文绣的人,正是恍恍惚惚大半年的皇贵妃。朱氏一族已倒,先前又对皇贵妃下巫蛊谋害,众人不免觉得此举用意甚深,后面必定极尽折磨之事。然而事情出人意料,锁春殿每天的饮食、起居等等,竟是按照宫妃标准行事,也没传出什么蹊跷的听闻来。只是有一点特别,锁春殿的宫人全跟哑巴似的,任凭朱氏如何哭闹撒气,都绝不在她面前说半个字。

    到了秋末的时候,多禄私下奉命探望过一次。软禁在锁春殿的朱氏,虽不至于面色红润、精神清爽,但也看得出一直待遇优厚。皇帝听完回禀,很是自责,觉得不该疑心皇贵妃的为人,从此再不提起。

    “原来……,还是娘娘想的深远。”双痕钦佩的叹了一口气,“如此一来,皇上再也不会想起锁春殿,连提也不会再提,总算让人少担心一层。”

    慕毓芫原本在逗着小皇子,闻言松了手,招呼奶娘进来抱出去玩,脸上慢慢收敛笑意,“当初文绣拼死去求情,那一段段皇后的往事何其动人?皇上因而犹豫不定、左右摇摆,最后将旨意留给我,还真是想得不错,不论善恶都不与他相干。既然他们绝义在先,那就怪不得我断情于后!”

    “可惜,到底还是留下她一条命。”双痕甚是无奈惋惜,叹道:“纵使她再不好,八皇子也还是皇上的儿子,等到将来长大……,难保不又是一个祸患呐。”

    “八皇子还早,先瞧着锁春殿那位罢。”

    冬月某日,吴连贵悄悄进来回禀。朱氏因为不得出门、无人言语,一连数月脾气暴躁不安,致使精神渐渐萎靡,如今连日常琐事也不能自理。直到此时,双痕方真正明白过来,那些优待和严命,原来自有一番深意在其中。

    先时慕毓芫用计扮疯,每每皇帝过来探望,只做柔弱情状,致使二人反倒比先前亲近许多。随着“病情”的好转,慕毓芫心中百事纠结,又没有借口掩饰,二人关系再次隔阂生疏起来。而仲冬里的一件大喜事,却让帝妃二人走得更远。三皇子年满十六,圣旨册为齐王,并且将从前的英亲王府改造,以待迎娶孙裴幼女为妃!

    “儿臣……,谢父皇隆恩!”大约是太过激动,齐王的声音有些颤抖,“儿臣何德何能,得以入住父皇潜龙之所。父皇的提携和爱护之情,儿臣时刻铭记于心……”

    “好了,别说那些迂腐的话。”明帝含笑打断他,尽量放松身上姿势,以求看起来自然一些,“朕早说过,今后要多弥补你一些。你是朕最能干儿子,今后只需力求好生上进,多加历练一番,将来自有大展宏图的机会。”

    齐王显然很是惊喜,眸中透出没有掩饰好的跃跃欲试,赶忙低下了头,“是,儿臣生性愚钝,不求能为父皇分担多少,只望能够办好一些小事。”

    “很好,先回去罢。”明帝微笑抬了抬手,目光静静的投在齐王身上,看着他在袅袅轻烟中俯身叩拜,恭谨有礼退出去。那袭簇新的石青色八团龙白蟒袍,上面金线蟒纹做功繁复、金光熠耀,像是被晒得鲜活起来,正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芒。

    ----如是,有什么东西刺痛到自己。明帝蹙眉绕到屏幔后,看着一向足智多谋的杜守谦沉默着,脸上尽是捉摸不定的惑色,不由得轻轻笑了。

    “皇上,微臣不甚明白。”

    “不着急,先说说你怎么看齐王?”明帝见他犹豫不定,又补了一句,“无妨,心里有什么想法,尽管直说就是。”

    “是。”杜守谦应声点头,稍稍斟酌了片刻,“齐王殿下为人聪慧、敏透,做事情也很沉得住气,颇为少年老成,在众皇子里自然比较出众。不过可惜的是,齐王殿下从小失去亲生母妃,而惠妃娘娘恭谨安分,未免在教导上稍稍缺憾了一些。”

    明帝颔首道:“不错,你接着往下说。”

    杜守谦乃皇帝的肱股密臣,既然得皇帝允诺,也就不再太过矫饰,索性直说道:“以齐王殿下的资质,若是皇上有心栽培、多加指点,将来理应能够承担大燕安定。不过若是皇上无此念想……”说到此处,不由得略顿了顿,“齐王殿下性格不羁,若论敦厚和气,自然比寿王殿下稍欠一些,还得多加约束才行。”

    明帝沉默了半晌,冷笑道:“心性跳脱的人么,怕是不止老三一个!”

    “皇上……”饶是杜守谦这般镇定的人,也忍不住稍有惊色,“微臣胡言乱语,妄自议论诸位皇子,实则扰乱朝堂安宁,请皇上降罪!”

    “起来罢,朕不是说你。”明帝梳理着心中的乱麻,想着原本铺好的将来,又要推翻重新另设,心情不免愈加阴霾起来。手中拿着茶盖划了半日,方才悠悠笑道:“杜爱卿,朕想让你答应一件事。”

    杜守谦似乎仍心有余悸,忙道:“不敢,微臣定当遵旨。”

    “不,这算不上是旨意。”明帝轻轻摇了摇头,将青花碎金茶盅放到一旁,俯身贴在杜守谦耳边,极轻极细的言语了片刻。

    “这……”杜守谦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光线异常复杂,像是千百种情绪复杂交织在一起的情绪,震得他一时不能言语。

    明帝云淡风轻笑着,轻声道:“以杜爱卿的心智,不至于难以决断罢。”

    “微臣不才,得皇上看重相托,如此隆恩,实在是无以报答!纵使将来微臣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一定誓死以报!”杜守谦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声音笃定无比。

    眼下与皇贵妃单独相处之时,已经很是胶着凝滞,比起朝堂错综复杂的政事,似乎还要更让皇帝为难一些。小皇子渐渐长大,没有七皇子幼时那么活泼,眉目也更偏于清秀纤尘,像是从慕毓芫身上脱模下来。明帝含笑朝小皇子招手,柔声唤道:“小澜,到父皇身边来……”

    小皇子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细声道:“母妃----”大约是因为帝妃的关系,平日少有亲近过皇帝,因此显得有些生疏,迟疑着不肯走近。

    “小澜,过来罢。”明帝伸长的手晾在空中,颇为尴尬。

    “佑綦,带弟弟出去玩。”慕毓芫朝外扬声,九皇子应声跑进来,先给父母行了个礼,然后才弯腰拉着小皇子出去。

    “宓儿……”明帝叹了口气,缓缓收回手放在腿上,“你跟朕生气也罢。难道连小澜也要跟避猫似的,见面也不理朕,如此才能让你平气?”

    “臣妾不敢。”慕毓芫挽起烟霞织金流苏,走到博山炉前缓缓回首,侧鬓一支七珍攒心珊瑚珠坠轻摇,映出流盼动人的眸光,“小澜和祉儿一样,是臣妾的孩子,也是皇上的孩子……”她刻意咬重了“皇上”二字,“皇上对待自己的儿子,自然是一样公平准允,既无偏颇之处,又岂有不肯亲近的道理?”

    “哎……”明帝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言。

    内殿一尊金伎乐纹兽足双耳的盖炉,左右各挂一串小兽,金象扭盖顶珠周围细孔密布,氤氲浅淡的沉水香味道飘逸散开。那一缕缕轻烟有些熏人刺目,慕毓芫不得不微微仰面,缓缓合上双目,灼热的液体在眼内流动打转。有熟悉的味道靠近,沉稳有力的双手覆在肩头,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度,却不能再抵达内心。

    “别走……”明帝的声音似有还无,双手滑到慕毓芫的腰际,流苏垂在绯罗色暗花缂金缎裙上,勾勒出一抹朦胧浅痕,将那海棠春睡图半遮半掩起来。

    ----不愿再如从前那般依靠,因而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僵持的时间久了,慕毓芫开始觉得周身疲乏,只是思前想后,都不知道该如何立足。那些爱与恨、情与仇,在身体里左右撕拉着,仿佛要把自己生生撕成两半!……不如不见,不如不见,越靠近越让人发疯,越发让人喘不过气来。

    “宓儿,你在发抖?”

    “没有!”慕毓芫从瞬间失神中惊醒,回头看向皇帝,忽然觉得陌生的不认识,深吸了一口气,“晌午了,臣妾想去歇息一会。”还没等皇帝回答,人已挣脱怀抱而去。

    ----皇贵妃娘娘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宫中渐渐开始传出流言,上上下下都知道帝妃二人不和,可是尽管如此,也不见皇帝召幸其他嫔妃。诸如熹妃、惠妃等人原就失宠多年,而贵妃朱氏则不复存在,贤妃忙于照顾孩子,东西六宫根本没有出挑的。至于那些新进宫的秀女,皇帝更是问都不问,除了偶尔顺道在沁水阁坐坐,其他秀女几乎都快变成花瓶摆设。

    这一年的冬天,也因此显得格外冷清。一直挨到次年开春,金晽公主大婚,下嫁礼部侍郎慕毓藻次子----慕允琮,喜事繁嚣、排场隆重,皇宫里才又开始热闹起来。金晽公主由慕毓芫照养多年,出嫁前自然要前来辞别。扶着侍女踏进椒香殿大门,上穿繁复华丽的正红广袖吉服,下着胭脂色鸾鹊锦绣长裙,裙上刺有织金捻珠的鸿雁衔绶纹,一路上金光熠熠迤逦。

    “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快起来罢。”慕毓芫看着面前娇羞的新娘,眉目分明、落落大方,一瞬间有些恍惚,觉得时光悠然转回少女时代。

    一样明媚的正红色,一样金光闪耀的锦绣旖旎长裙。英亲王妃及笄不久,一袭繁复华丽的大婚礼服,加上两腮胭脂点染,透着一抹即为人妇的妩媚娇羞。慕家小女儿年纪尚幼,还在青葱稚龄,在旁边吃吃笑道:“呵呵,缜表姐要嫁人啦……”

    英亲王妃立时飞红了脸,似玫瑰胭脂被烫得晕开,羞喜着低下头,凤钗上一颗的纤长玛瑙顶珠坠下,细声斥道:“小丫头不害臊,以后还不是一样嫁人!”正说着话,外面便有喜娘前来敦促,说是吉时快到,让众人抓紧着装扮好新娘。

    “好啦,我可先出去了。”慕家小女儿在脸上比划着,盈盈笑着离开。

    ----那时那刻,欢喜都是发自内心的罢。

    慕毓芫怅然的想着,回神淡扫过去。金晽公主正在低头整理吉服,当中一横金鸂鶒腰带扣着累丝宝珠,一缕一缕绣得清晰,蜿蜒曲折盘成百子刻丝团花纹样。重重叠叠的锦衫华服中,腰挂一串彩虹黑曜石串珠,璀璨光芒笼罩着七彩珠串,像是其上淌着一层金色的水流。

    “慕母妃?”像是感应到注视的目光,金晽公主有点不自然,抬起广袖稍稍挡了一下,低头羞赧道:“如今……,慕母妃也是儿臣的姑母啦。”

    慕毓芫慢慢微笑,“是了,又多了一层亲。”

    门外一阵细碎言语声,宫人隔帘禀道:“得知公主大婚出嫁,淳宁宫杜才人前来道贺,殿外候传请见。”

    金晽公主眉含怒气,冷冷道:“让她留下东西,不见。”

    自那日争吵之后,金晽公主总是避着杜玫若。想来是早上装扮人多,没有机会单独见面,眼见就要出宫去,所以才特意追到泛秀宫来。杜玫若当初经贵妃力荐,得以分到淳宁宫,没过几天生出大事,皇帝再也没有去过淳宁宫。不知此时的杜玫若,是否正在暗暗为当初后悔?慕毓芫心下冷笑,淡淡劝道:“既然来了,就稍稍见一会儿。”

    “皇贵妃娘娘金安,公主金安。”杜玫若着一袭桂合色暗纹展衣,内里杏黄色泥金抹胸,款式裁剪大方,虽然简单却也不显得小家子气。

    “免了,我可受不起。”金晽公主仍是赌着气,别过头不理。

    慕毓芫朝下打量着,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丫头,不比林婕妤等人素未谋面,同为嫔妃实在滑稽可笑。再看金晽公主的模样,遂微笑道:“难得才人不忘旧日情分,今日前来送礼贺喜,也是才人的一番心意,东西先放下罢。”言语虽然客套婉转,逐客的意思却很清楚。

    “是,娘娘辛苦了。”杜玫若行事极有分寸,裣衽告退。

    “寅雯,往后别太固执了。”

    金晽公主没大明白,问道:“什么?”

    慕毓芫缓缓站起身来,替她整理着华衫吉服,轻柔梳理着流苏上的彩丝线穗,抬眸笑道:“杜才人虽然做过你的侍读,可是如今身份已经不同。从礼制上来说,她是你父皇的妃子,也就是你的母妃,情面儿上总该留几分客气。”看着金晽公主微微涨红的脸庞,声音平缓,“将来杜才人有了孩子,还得管你叫姐姐呢。”

    “荒谬!”金晽公主忿然起身,气得说不出话。

    ----在这皇宫之中,荒谬的事可太多了。送走了金晽公主,慕毓芫转到穿花明镜前映照自己,镜中人眉头微蹙,似乎被一团阴郁难解雾气笼罩。心头亦是沉闷,或许真该出去走一走,看看春日风光,没准还真能把心散开。

    “娘娘,在看什么?”隔着雪青色蝉翼绡纱,一抹清瘦的身影走进来,谢宜华抬手挑帘,含笑立在侧门边,“看来嫔妾来的赶巧,娘娘正好没睡下。”

    “巧的很呢。”慕毓芫嫣然一笑,“听新竹说,咱们的贤妃娘娘太忙,整日里都不得开交,今儿怎么得空过来?既然你这般辛苦,待我给你沏一盏茶来。”

    谢宜华眸光清流似水,温婉笑道:“那好,恭谨不如从命。”

    二人岔了几句闲话,慕毓芫觉得心情略好,亲手端来一盏花茶问道:“如今老八也在你那里,他不比佑馥年纪小,想来已经认人,可有怎么哭闹过么?”

    谢宜华微笑道:“也还好,不甚淘气。”

    慕毓芫在美人榻上对面而坐,笑道:“也不奇怪,你的脾气比我还好,少有喝斥孩子们,从前祉儿也爱……”话一出口,笑容不由微微收敛,“已经过去一年了,可是每次想起来时,仿佛是昨儿发生一样。”

    “娘娘……”谢宜华欲言又止,默了一会,拾起微笑道:“对了,前几日回去的时候,看见佑綦在后院射箭,还真是有些架势了呢。他回头瞧见嫔妾路过,还放下弓箭上来请了安,都是娘娘教导的好,打小就比别的孩子懂事。”

    “佑綦是听话,也很少让人操心。”慕毓芫随话点点头,心不在焉。

    “娘娘,沐华宫陆嫔娘娘请见。”双痕掀起翡翠珠帘进来,瞥了一眼谢宜华,笑吟吟道:“原来贤妃娘娘来了。奴婢给小皇子做了件衣裳,不知搭配什么绣样好,贤妃娘娘最是有眼光,请娘娘替奴婢挑一挑罢。”

    “在我面前,也这般装神弄鬼?”谢宜华戏谑笑问,也并去不说破,只是对慕毓芫欠了欠身,便跟着双痕往偏殿而去。

    自侧门悄然而进的,却不是一个人。陆嫔进来行了礼,侧首看了一眼溟翎公主,知情识趣道:“皇贵妃娘娘与公主有话说,嫔妾先到外面等着。”

    “母妃金安。”溟翎公主自来不加姓氏称呼,俯身叩拜,被慕毓芫抬手扶起,赐了跟前的椅子坐下。因为身份特殊的关系,举止很是恭谨,甚至带着几分惴惴,“母妃召儿臣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慕毓芫细细看着她,清雅平常的容色,稍显怯弱,并没有遗传到那个人的相貌,依稀能辨出是陈才人的女儿。如若自己还是同晖皇后,不论陈才人有几分恩宠,终归也分走了丈夫的爱,还有了这个异生孩子。而如今,自己却在担心这个孩子,为她的将来费尽心思,俨然成了她的庇护人。----世事便是这般可笑,兜兜转转纠缠着,到底怎样做才是真正的对?仰或知道又不是错?

    溟翎公主在静默中生出不安,小声唤道:“母妃?母妃……”

    慕毓芫收回心神,缓缓叹了一口气,“你比寅雯还大两个月,如今寅雯已经风风光光出嫁,而你……”心中斟酌着该如何说,“母妃的意思是,既然没有京官门户敢迎娶你,那么将来便离开京城,嫁到外省大家都安静省心。”

    “母妃,儿臣不要出京!”溟翎公主大惊失色,“扑嗵”一声跪在地上,搂住慕毓芫的双膝泣道:“母妃……,你也不要小芊了么?儿臣将来不嫁人,只求能呆在母妃身边……,母妃……”

    “哎,你胡说些什么。”慕毓芫没有将其掰开,轻轻扶着她的头,“哪有在宫中老死的公主?你继续在皇宫里,只会耽误你一生的幸福。”

    溟翎公主含泪摇头,哽咽道:“因为儿臣的缘故,这些年母妃受了不少委屈。儿臣也知道报答不了母妃,只求平日不去惹事,不给母妃添麻烦,能够平平安安陪着母妃就好。母妃,你让小芊留下来罢。”

    “留你,只会害了你。”慕毓芫轻轻摇头,扶着溟翎公主起来,“你放心好了,母妃不会随随便便送你出去,总会给你找一门好归宿。只是这件事情,不是简单说说就能办成的,今日召你过来,就是要你别太担心着急。”

    溟翎公主噙泪道:“母妃的恩情,小芊……”

    “别哭了,也别说那些傻话。”慕毓芫取过一方紫绡丝绢,含笑递了过去,“平常日子里,陆嫔待你还好罢?若是有什么委屈,只管让人过来传话。”

    “没有,陆母妃待儿臣挺好的。”

    “那就好。”慕毓芫不便多留她,扬声唤了陆嫔进来,自梅花琉璃橱里取出一包金锞子,并两瓶子御制木樨清露,“这一包金锞子是给你的,木樨露给小芊喝,她的体质容易上火,记得多用些绿豆之类。”

    陆嫔并不多话,应道:“是,嫔妾都记下了。”

    “母妃多歇息,儿臣先行告退。”溟翎公主有些依依不舍,只是当着陆嫔的面,勉强做出平静淡然,跪安礼行得既端正又平稳。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双痕才陪着谢宜华进来。慕毓芫瞧着二人一眼,趣道:“你缠了贤妃大半日,她心里早厌烦了。还跟着进来做什么?”

    双痕笑道:“可不是么。”

    “是有些烦,从没见过如此难缠的丫头。”谢宜华也是一笑,淡眉星目见带着洞晓世情的清朗,“不过,嫔妾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如今又多了一个孩子,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免得两个淘气打起架来。”

    慕毓芫沉吟片刻道:“老八由你抚养着,皇上也放心。”

    “是。”谢宜华也若有所思,只是稍稍沉默,抬头时已见笑意如常,上前握了握慕毓芫的手,“也请娘娘放心,多加保养着身子才是。”

    “宜华----”慕毓芫将话忍在喉间,只微笑点点头,“嗯,知道了。”见谢宜华转身要走,又道:“对了,正好你回去的时候,传个话让文贵人过来一趟。”

    “文贵人?”

    若说后宫中的诸位嫔妃,没有位分的也罢了。如文贵人这般顶着名分,整整六、七年了,却从未受过皇帝一幸,实在是太过让人惊奇纳罕。仿佛是不曾存在的人,平时都看不到人,只在逢年过节时,才能在宴席角落看到一个影子。文贵人当初以才名被选入宫,时至如今,宫中上下人等都瞧不上,反倒成为文氏家族的一段笑话。

    “对。”慕毓芫挽起谢宜华的手臂,将她送到寝阁门口,止步浅笑道:“你回去路过的时候,让新竹去说一声,省得再让人多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