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千劫情回 > 第二章

第二章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四世,她为小国公主,受尽宠爱,风光无限。羽化作她最爱的黑色小猫,终日窝在她怀。

    每年二月初九,是小国向大国朝贡日子,父皇要她陪同在旁,她便携了黑猫,着了华裳。

    大国小国的确不同,处处流光陆离,宫婢宦官举止皆是不同,她略显局促,只不住抚着腿上黑猫,寻求一丝安宁。

    那时九王爷怀揣一只赤色小狐,玉冠高束,眉宇隐隐淡漠入了她的眼。许是她目光过灼,那九王爷投来一眼,被她匆忙躲去。

    但那抹嘴角笑意,她却掩不住,躲不去。

    腿上黑猫眯着妖冶碧绿瞳孔,将那九王爷深刻入眸,闪过一丝悲切。半响只蜷蜷身子,低声嗷叫唤回她些许柔情。

    宴散之后,她往街上而去,迎面的九王爷却拦了路。

    “在下吕丘泽,敢问公主芳名。”

    “封号月华,小名司黎。”

    “司黎,随我去看烟花。”丘泽牵过她柔荑,浅笑俊颜上三分淡漠,生生将她魂勾了去。

    怀里黑猫被她忘却,她只一心跟着那怀揣赤狐的人。羽无法言语,嚎叫她也不曾听得,只匆匆追上。

    人潮拥挤,在金鸾楼前羽失了他们踪迹,垂头走回驿站,蜷缩身子待着她归还。

    可她彻夜未归,她父亲寻了半日,终在金鸾楼里寻的浑身疮痍的她。哭哭啼啼,目光无光,已然痴傻。

    金鸾楼乃花街柳巷当头有名青楼,进的姑娘多,出的姑娘少。那九王爷丘泽本就是金鸾楼常客,心仪之人是那金鸾楼当□□姬狐媚儿。

    老鸨许诺他用一绝色女子换狐媚儿,她便正好做了成就丘泽好事之人。

    她父亲觉着脸上无光,虽说是小国却也容不得一失了清白落入青楼的公主,便只身离开,唯留给她一只黑猫,那黑猫便是羽。

    她终日哭啼,每每扯着一人衣角便开始落泪,模样倒很是楚楚可怜,有些个客人都受不住她娇滴滴的泪眼,只拿些布塞她嘴里。

    便肆意享受她的身躯,黑猫常探出利爪,抓伤那些对她侮辱之人,可一次黑猫被一人丢下了楼,筋骨尽断,只遗一缕精魂游荡。

    她不轮回,他便不离。

    一日两日,一年两年,她日夜啼哭,终于把嗓子哭废了。

    她打碎铜镜,以梳妆姿态划破脸庞,无法痛哭,那便受些皮肉之苦。

    从此再无客人愿意与她翻云覆雨,她被赶出金鸾楼,在这繁华京都流连。

    那日她正瞧见地上一块糕饼,正欲探手去拿,一只火红小爪却先踩上那块糕饼。

    她依稀对那小爪熟悉,抬首便瞧见一只赤狐半眯着瞳,如同那日的梦魇。

    那天她被丘泽带入金鸾楼,丘泽怀里赤狐将她衣衫撕裂成碎片,又不知哪里窜出那十几个男子玷污了她,她只哭号着,可无用。

    午夜梦回时她记得赤狐半眯着瞳,妖冶如同成了精,受辱的伤痛深刻入骨。

    懵怔眸子一瞬复了清明,她只将那火红小爪抓起,一把把将那赤狐丢甩一旁。

    直起佝偻了多年的身子,一步步走到金鸾楼下,站在那日黑猫死去的地方,用尽最后的气力一头撞在金鸾楼上。

    死在黑猫死去的地方。

    丘泽因狐媚儿欢喜了天下所有的狐,可她却只能与跟随了自己一生的黑猫死在同处。

    魂魄飘摇到奈何桥,她问孟婆可有见到一只黑猫。孟婆说黑猫成千上万,她记不得。

    她怔了片刻,仰头饮下孟婆汤前说道。

    这一世,我晓了,有些陪伴不可候你回头。

    第五世,她为乞丐,乞讨于市。

    羽化作她居住的破庙残佛,用慈悲眸光观她,用捻花微笑待她。

    那日她乞讨上街,手里捧着善女人给的一碗粥,路过那小桥却被邻村仇武拦住。那仇武是出了名儿的地痞流氓,一日恰好撞见她洗净脸,愣是被迷得七荤八素。几次三番上门要强娶,无奈那破庙实在鬼怪,只她进得,别人进不得。

    寻常总被她躲了去,这次他候了许久,可不会放过她。

    她仓皇摔了碗就转身跑走,却撞到一公子身上,待回过神来才看清那男子模样。

    唇红齿白,面如冠玉,身着青色布衣,提着书箱。原是前几日中了状元的卿萧客。

    方才仇武如何待她的,卿萧客看在眼里,厉声喝退那仇武。若是往日的萧客仇武必然不放眼里,但如今他成了状元郎,可是要去当朝廷命官的,便讪讪走了。

    “姑娘你可还好?”萧客见仇武走远了,这才问起那久未开口的乞丐。

    她只微抬眸瞧了他一眼便走了,那是怎样一双眸子嗬,秋水为光月华为神。霎时入了萧客的眼。

    她回了破庙,已然忘却腹中饥饿,所幸破庙外有颗李子树,不至于让她饿死。

    她随手抓了一把,不知青熟便往嘴里送去,看上去三魂已去六魄残存。

    不过是一眼罢了,这世间怎会有那般出尘的男子?

    她一夜未眠,破庙里的残佛也静坐了一夜,而泥塑的残佛瞳孔上不知何时盈上了一层水汽。

    那日后她便经常到小桥那边去乞讨,偶尔见到那萧客流窜与字画之所,便躲在墙角远远看着,脏污覆住她小脸可疑红晕。

    一日又一日过去,她便在这种偷摸中寻得欢喜,可八月初八那天,她便失了这种简单欢喜。

    八月初八皇榜下,萧客奉命前去京都,担任丞相一职。萧客年纪轻轻便上任百官之首实在是风光,若不是当今国主惜才信才,萧客也断不能是丞相。

    她替他欢喜着,却替自己难过。

    这么多年来孤苦一人好不容易有了些依托,谁知转眼间他便要走了。一时郁抑不已,待在破庙不出去了。

    这一待就是半日,天色垂暮,太阳已遥遥沉在西山,随着曦轩离开,那漫天的烟霞也短了大半,直直把一轮弯月唤了上来。

    半日未吃未喝她也受不住了,便走到破庙外预备折些李子充饥解渴。

    刚一迈出脚,她便瞧见萧客,他身着状元红袍,帽插宫花,好生潇洒威风。

    她斟酌片刻不知说何才好,萧客却先开口,姑娘愿意随萧客去京都么,我恐那仇武再来纠缠于你。

    片刻错愕,月华浅浅映上她黯淡容颜,再回神来,已梳妆妥当在前往京城的车轿里。

    她生的极周正,眉眼风情世间难寻,只苦于乞丐身份终日脏污。萧客慧眼识珠,算得了个难得佳人。

    马车辘辘,前些日子下了些雨,青石冒出几抹萋绿,她只挑起帘幕,瞧着一路□□,唇角不住上扬。

    眸光扫到骑着高头大马的萧客,小脸飞了红霞。她先前看人嫁娶,也是男子着红衫骑着马。后头随着新嫁娘,这会子一瞧倒很像。

    半月走走停停,终是到了京城,天子惜才爱才,丞相府颇奢侈,颇大颇宽敞。她住进织月阁。

    她没有名字,萧客给她一名,潇华,潇潇佳人,一生风华。

    她欢喜这名,终日念着。

    萧客初上任,平时没少受着两位老丞相的冷眼,但表面仍旧是风光,闲来无事也常与潇华一起。

    她只看着萧客的身形一日比一日憔悴,眼神却一日比一日看得不真切。她以为,当官的人都是该这样的。

    丞相府的日子清闲的很,她只觉着萧客一日比一日匆忙,这丞相府里的人也一日比一日匆忙。

    偌大的丞相府,倒只剩下她一人格外清闲。

    那日,她实在坐不住,预备着出府一趟,路过花苑瞧见一女子,生得乖巧,举止颇端庄。

    年纪不大,青丝挽的却是妇人发髻。

    她站着不语,等着那女子出言。

    “你是何人?怎会在丞相府?”女子话里的熟稔,似乎她才是那忽然闯来之人。

    “潇华,不知姑娘是……”

    那女子听罢脸色略变,只见女子身后的清秀婢女上前一步:“姑娘久居织月阁不知,这位是左丞相的千金左荣小姐,现已是卿丞相的夫人。”

    “丞相……夫人……”苦涩的挤出几字,略微扯了扯嘴角,本是想笑的,可看上去如同哭泣一般。

    只匆匆的别过便逃回织月阁,用半盏茶时间通透。

    原是娶了妻子了,才没来她这,也是,她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怎可自己觉得自己是主儿了?

    那夜萧客来了一会,她只装成往常一般,自私怯懦的愿意守着他,甘愿被他欺瞒。

    那夜忽然便下了雨,趁着滂沱之势,她本想唤他留下,可他却还是匆匆走了。

    “不早了,歇息罢。”

    “嗯……”

    萧客,你可是怕她害怕。可萧客,我不怕打雷不怕下雨,我只怕你本就只是同情欺瞒我,但如今你真的只是同情欺瞒我,我却也不怪你。

    因为,我们之间从未有何关系……

    京城下了很大一场夜雨,她先前的破庙也被深深笼了一场雨幕,透过裂缝滴落的水珠蓄满了残佛手心,残佛如捧了一滩月色。

    莫名苍凉,无奈悲伤。

    她再未出过织月阁,只一日复一日瞧着镜中自己,一笔一笔绘着容颜。

    她先前粉黛不施只因她乃乞人,如今她浓妆淡抹只为容颜更艳。

    她的确很美,美得惊心动魄,那日她在眉心绘了一抹桃花,妖艳的失了人气。萧客将她带在身边,流连各个繁华之所。

    她发现,萧客时常将她引往一富贵公子面前,长久以往她渐渐发现端倪,便不愿去了。

    萧客并未逼迫她,她便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心方才安定,半月后,左荣领了一帮人前来织月阁,二话不说便将她房内东西一并砸损。

    她记得左荣失了端庄,用粗野农妇的姿态厉声喝着,眼里竟是妒火。

    左荣说,你待在丞相府作甚,我可是丞相夫人,容不得你这等来历不明的野丫头。

    你莫要装一副可怜模样,你觉着萧客他会为你同我翻脸么?

    潇华我实话告诉你吧,萧客为了地位,不得不娶我,就算他再欢喜你,你们也是不可能的!

    她记得左荣将她衣衫扯裂,发上珠钗尽数折断。她也记得萧客赶来,眸底只有惊诧却无震怒。

    她是该离开了,不是么?

    她带着满身破败离开丞相府,就从萧客眼前擦过,可怜的祈求他眸底一丝眷恋,可她可悲发现,萧客的眸子只容了一人,那形容疯妇的左荣。

    萧客,你真的只是为了地位,而不是对左荣生了情意么?

    她离开了丞相府,又回了乞丐的模样,一日见到萧客时常让她讨好的富贵公子。

    她知晓他,那是年将军的长子,年北烈。年北烈怀里揽着妖媚女子,嘴里念念有词。

    声音没有刻意压制,一字一句皆入了她的耳。

    “那新丞相真是福气,那小美人可不一般,真是可惜了,原本都应允做爷小妾了,怎就死了。”

    “那是那人福薄,世间女子千万呢!爷莫惋惜。”

    “美人说的是!”

    “……”

    后来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原来萧客还是要将她送给别人,原来她只是一个玩意儿,如今玩意被他夫人摔了,他便当做她死了。

    好,死了也好……

    那日又下了大雨,她一步一步下了那条江河,顺着江流飘到远方,潇华这名,也许还有别的意思。

    潇潇佳人,一瞬繁华。

    她的繁华,不过是一瞬罢了。

    那日的大雨,冲垮了破庙,残佛落地破碎开来,佛眸处留下一行清华,也许是雨水罢……

    在江水长眠的她来到所有生灵的归属忘川,孟婆给她一碗孟婆汤,正欲饮下,她瞧见那哭闹的左荣。

    “那是左荣?”

    “别提了,为情疯癫而死。”

    听罢不语,顾自饮下一碗。

    这一世她懂了,一份爱可成就繁华,更可成就痴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