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千劫情回 >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千羽不把这毒放在眼里,却在意着谁是制毒之人。祖陌虽毒辣,却断不会制这般上等之毒,回雪虽良善,却有一身制毒妙术。怕是这满院的玉兰,皆是被回雪添了毒罢……

    苦涩一笑,千羽探手将那乳炉内的春华秋实香尽数倒在地上,凭着那缕缕瑟风将香气捎去更远的地。

    “原本,我以为雪儿不会来,看来是我自以为是了。”

    隐隐的叹息交织着夜里寒蝉的低鸣,那句略带失落的话,究竟是对回雪说的,还是墨色的夜。

    他确是知晓回雪会来,可他着实不愿知晓,回雪为何而来。她可为祖陌染血,而他,又能做些什么。

    回雪抿嘴不语,手却不着痕迹打落发间银针。一抹银辉在墨色里分外醒目,如同上天寒凉的泪,将千羽沉寂的心又漾起丝丝涟漪。

    回雪她终究还是下不了手,不为千羽如何,只是她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她可以看见人因她的毒而死,却无法承受一人在她手下而死。在她看来,也许因毒而死的人是她的无奈,而因她而死的人便是她的罪孽。

    那年的屠杀早将她的心撕成碎片,她见识过死亡,于是更害怕死亡。无论是别人,还是自己。

    回雪起身略行了行礼,旋身便离开了横萧院。

    被回雪细微动作扰乱心神的千羽,在回雪离开后拾起了地上银针。

    他捻着银针对着天上寒月,淡淡而澄澈的眸子噙了一丝宠溺。

    “雪儿,你不下手,那我自己来,可好?”

    那夜风沙席卷了半个祖府,横萧院上空,一抹银辉划破那凄清的夜色,随着那泪似的银辉下落到千羽的心口之时,雁愁关迎来了铺天盖地的白鹤。

    白色的羽翼,修长的身躯。在鹤翼扇动起猎风之时,雁愁关的百姓听见那一声声回荡在虚空的哀啼。

    凄切,悲怅。

    离开横萧院的回雪立在空荡荡的庭院,凝视着天上凌舞的鹤群。惊艳之余却隐隐不安,微偏头瞧了静默的横萧院,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最后留下一声细微的叹息,往花厅而去。

    最后满天的白鹤往九天而去,雪白的身子似乎化作天上的流云。在寒凉的夜里瑟瑟发抖,低诉着心底悲伤。

    那夜千羽将回雪打落的飞花针刺入自己心口,仅剩的修为只来化解飞花针霸道的毒性,而那嗜血毒却是郁积于心脉。虽死不得,却得日夜受噬骨之苦。一夜之间,他墨色的长发化作灰白。微挑的眼角处也添了几道细纹。

    倒地的那刻,白鹤群飘落的白羽铺满了他的横萧院,千羽看到纷纷扬扬的玉兰花,看到纷纷扬扬的白羽。一时分不清哪些是花,哪些是羽。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回雪朝着自己款款而来,携着天下所有的风华,噙着三界所有的美好。

    她唤他羽。

    那么深情,就像那年她还是神女之时,浅浅唤那人的模样。

    千羽缓缓阖上眸子,他没有死,他不会死。因为,他还要保护心上的她。

    翌日一早,祖陌便携着回雪一同去了横萧院,想必是来瞧瞧千羽如何。

    方一入院,祖陌脸色顷刻变得阴沉,只将身后的回雪阴毒的瞥了一眼,似乎对面前这般景象很是不满。

    遍地玉兰掺杂白色羽毛,许是昨夜白鹤群留下的。放眼瞧去,横萧院皆是一片雪白,除了千羽。

    他身着玄色衣衫,慵懒躺在榻上,榻边折鹤兰下仍旧掩了一小炉。香舞氤氲里,回雪看到千羽灰白的长发,以及眼角的细纹。

    那是噬血毒的效力,是她亲手而制的噬血毒。日夜噬骨,朝夕垂暮。

    脚下险些没了气力,她怎就忘了噬血毒一事。回雪暗暗扯住祖陌的衣袖,瞪大了双眼瞧他。她想问他,他不是说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吗?他不是说这噬血毒只是用来自保的吗?难道昨夜不只是为了试探千羽,他本来就打算将邺北国君派来的人杀死。

    无论那人是敌是友,也许在祖陌的眼里,那人早就是一具尸体罢。

    微眯着眸,祖陌瞧了一眼攀在自己袖上的小手,只不耐地将回雪一把抓到自己面前,从牙缝挤出:“我要的是他死。”

    回雪不知哪来的胆子,迎上祖陌几乎可以杀人的眸,说道:“夫君应允过妾身,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祖陌听罢,冷哼了一声,只将回雪狠狠甩开,险些又让回雪跌倒在地。眸光略扫了一眼榻上的千羽,恰好瞧见千羽紧阖的眸一颤,心下更是怒火涌烧。

    “你是毒师,你必须确保你的毒可以杀人。”祖陌顿了顿,将声音提高了些,“你是我祖陌的女人,更是我祖陌的毒师!”

    回雪身子一颤,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低下的眸瞧见玉兰碎瓣,忽然就觉得可笑起来。

    自己在祖陌心里,先是毒师,其次才是妻。

    她早该知晓的,可为何要一次次骗自己?为何……因为她爱他吧……

    回雪伤神之时,祖陌懒得搭理她,只朝着千羽走去,瞧着他一身玄色,说不出哪里奇怪,只抱臂对他睥睨了一眼,问道:“滋味如何?”

    只见千羽眸子略撑开一条细缝,明明是朝着祖陌,可目光却隐隐约约落在回雪的身上,嘴角不着痕迹的上勾,苦涩隐在瞳里。那声低唤果真是梦境,他竟因一个梦境,熬过了蚀骨之痛。

    “还行。”千羽淡淡回了句,忽然间嗅见了一缕血腥,连忙抬眸往回雪看去。只见她的红色衣衫下,是一滩红艳的血。

    白羽翼玉色兰,红华衫血色漫。她像天地眉间一抹朱砂,阖着眸子瘫倒在铺天盖地的玉色里。她更是千羽心尖的红色徘徊花,让他痴狂,让他痴傻。他迈着蹒跚的步子往她而去,却被祖陌推倒在地,他瞧见祖陌抬起脚尖不耐的踢了踢晕倒的回雪。

    “雪儿!”

    千羽的仓皇失措掺杂着滔天的怒意,可语到嘴边却只剩撕心裂肺,他看着祖陌将回雪毫不怜惜的拖出了横萧院,只痛恨着昨夜的噬血毒先噬去了他的右腿。

    “雪儿……”千羽将脸埋在玉兰瓣与白鹤羽中,低低哽咽了声,随即双手撑地,边拖着自己已然无法动弹的右腿,边爬出了横萧院,“雪儿,莫怕。”

    苍白的横萧院留下一道血痕,从那吱呀摇晃的玉兰树下,如同一条绯色的河,淌出了院子。

    雁愁关因昨夜白鹤群之乱,整个雁愁关累满了白鹤的羽翼,孩童只拣了些拿着玩,大人抱了满怀拿去烧火。不觉着昨夜的鹤群有何蹊跷。只有营帐里的军师神神叨叨,脸色很是不好。说是要大难临头,但无人理会他。

    邺北与黎楚交战之时,邺北本就处在挨打的境地,剩下不到一万的将士早已低迷。大难与否,他们或许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对邺北着急的也只有远在万里的国君。千羽远赴雁愁关后,黎楚邺北竟未交战,他不知这是好是坏,只得日日对着雁愁关方向发愁,可愁又能如何。

    若是他有子可承大业,他又何须这般苦恼。心绪纠缠间,他忽然便想起百花,那个自小被他宠着的掌上明珠,或许他真的该着手给百花寻个夫婿,也给自己的江山寻个贤明的君主。

    那日百花被国君召去,说是她年岁已是不小,加之邺北岌岌可危,他就算老去也要见到心上明珠有好的归属,只将她许配给当今丞相嫡子。

    百花听罢不语,丞相乃皇室亲信,丞相夫人是她姑母,如今父皇将她许给那丞相嫡子,也不过是为了稳固江山罢了。

    若是往日,她定会听从父皇之言,可如今心里住了人,怎甘嫁给旁人?

    那日百花在殿内跪了三日,珠泪纵横涣散她绯色的胭脂,国君如何精明,怎会不知晓百花心仪之人是谁,只是那千羽太过高深莫测,实在不是百花的良人。

    “你难道想看着父皇死在你面前吗!”

    那日国君也是怒了,只将衣袖一甩。喝来几人将百花拖走,将她灌了迷药后,连夜送去了丞相府。百花定会恨他,可他绝不悔。

    他先是一国的皇,其次才是一个父亲。

    那夜百花与丞相嫡子行了夫妻之礼,有了夫妻之实。纵是心中再不甘愿也只认了,可每当百花见着屋内焚香时,总会想起玉兰树下闲淡清雅的千羽。

    百花心想,那样的他,现如今定是运筹帷幄,风流无限罢……

    可世间之事变化无端,昔日的千羽是悠闲隐世的公子,如今的千羽,只是瘫倒在回雪院阁外的落魄伤心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