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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装扮着女人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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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知男儿有泪不轻掸,此话好似隐含了轻掸眼泪的都是女性。不过,女人爱哭,倒是真的。自古文学家笔下哀怨的女性数不胜数:娇弱多愁的黛玉;饱含冤屈的窦娥 ;无缘红尘,饮恨千古的白蛇娘子;天河永隔,难诉相思的织女就连孟姜女那“惊天地,泣鬼神”的经典一哭,也哭倒了巍峨的长城,由此,眼泪所赋予女人的看似隐隐,却直抵人心的作用,不可小觑。

    懂得适时而哭的女人是美丽的。眼泪,委实是表达女人错综复杂情感的一种最好,最直接,最动人的方式。悲伤时,喜悦时,委屈时,郁闷时,感念时那带泪含怨的眸子,欲嗔还怒的神韵,在我认为比回头一笑百媚生更为楚楚动人。哭泣的形态千姿百异,或放声,或默泣,或无语凝咽,或悲泪横流无不是一道可人的风景,值得细品。

    但万事都有个度,倘若过于愁弱,善使小性,耽于悲天悯人之中,经不住无常的世事,时不时的以泪洗面,便是不值提倡。另也有滥用眼泪的女性,把眼泪当作了行事的武器,刻意揩抹,遇点小事也嚎啕,或者拟用眼泪来逼人就范,那便是极大的贬了眼泪的价值,只会令人生厌。

    我自认不是个十分爱哭的女人,但有几次流泪,却也印象颇深。

    大三的时候,与室友相约去影院看悲情片,是部炒作得很火爆的台湾剧,广告上说要赚掉每人三公斤眼泪。也许是不服广告的夸张炒作,我们八个女孩约好,尽量不哭,谁先掉泪谁请晚饭。影片开演,悲情故事加悲情音乐再加上演员煽情的表演,大约十多分钟我的喉头便不舒服起来,鼻子也酸酸的,眼睛开始死命地眨,似要强行关闭那就要破堤的洪水。片中小演员的表演很纯真自然,却是这种自然的东东最能打动人,尽管我在心中一直高度警觉的提醒自己,不哭,坚决不哭,而且用了百倍的决心去抵御那袭击自己的伤感,可是,生理上的不舒服开始巨浪一样袭来,首先是喉头如哽,鼻息不畅,胸腔烦闷,眼睛生涩我从未体会过强憋悲痛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比悲痛本身更要难受万千,最终,我败下阵来,彻底崩溃,决定豁出去请晚饭也不这样屈憋着了,再这样下去,我非窒息不可。感情一放闸,两行泪水便恣意横淌双颊,那个时候,我心上涌起的是无限轻松和畅快。事后,室友们都承认,其实老早就有泪水淌下了,只不过,都正襟危坐,不好意思去揩擦而已。于是,那顿晚饭便是打了平伙作算。但那次经历以后,我便在心中发誓,决不压抑自己哭泣的本能了,想哭就哭个够。哭泣,据医学界发布,其实对健康极其有利,眼泪能带出人体内的毒素,并且,以此排泄心中的不良情绪,于心理健康也作用巨大。

    有一次奇怪的流泪,是缘于父亲的去世。之所以称奇怪,是因为我是在父亲走后两天,才掉下泪来。父亲离世前,难以忍受的病魔在他身上肆掠了百余日,持续发着近四十度的高烧,疼痛,灼热,心悸,胸闷生命中一切衰弱的体征象是集合着一并向他袭来,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可就是在昏迷中也难抵病痛,看着病床上羸弱的不近人样的父亲,就象亲见一棵树的凋零,一叶一片,慢慢的枯萎,离去每次见针管插入父亲身体,我都会有种肉体的真实的尖锐的痛,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血脉相通。那种入骨的疼痛,那种难以排遣的看着生命消逝的无奈,那种溢满胸腔的不舍,真是无人能诉,也无语可诉。父亲走的那个凌晨,身边只有我一个亲人,母亲已经极度疲惫,我让妹妹护送她回家休息,我衣不解带地服侍在父亲身边,白天工作,夜晚陪侍。永远记得那个凌晨,四周安然静谧,我了无睡意,温柔的握着父亲的手,那只枯槁的手冷极了,我是眼见着他吐出最后一口气,安祥的离开的,他走的第一刻,我便知道这就是死亡,可我脑里浮起的,竟是和他一样的安祥,我甚至有了一丝宽慰,我告诉自己,到头了,病魔的折磨终于到头了,爸爸终于不再疼痛。我竟至在心底里安静的微笑起来。没有眼泪,接下来的两日都没有眼泪,母亲悲恸欲绝,倒在了床上,我这个长女,忽地就有了份顶住这个家的责任,母亲已经神思恍惚,我便不许她去火葬场及墓地,我一边劝慰安顿母亲,一边带领妹妹为父亲处理后事,一切我都安排的有条不紊,即使在墓地,我也一直冷静地张罗着安葬父亲,答谢亲友,没让一滴泪掉下来。眼泪是在从墓地回家之后总爆发的。当亲友散尽,回到与父亲朝夕相伴的家,睹物思人,想到从此再见不到那个用胡子扎我的至亲至爱的人,再也闻不到那个从小到大一直在我耳边讲故事的亲人的气息,再也听不到他唤我的亲切的声音,我再也无法自持,一头扎进房间,关上门,哭了个天昏地暗。父亲不给我和妹妹机会让我们报答他的养育恩情,是我们永远的遗恨。后来,我又瞒着母亲,偷偷到墓地哭了几次,与父亲说了许多许多的话,才让这份失亲的痛慢慢平息下来,渐渐回复正常的作息生活。

    还有一次流泪,是因为着急。说来好笑,那次,确实是利用了一次眼泪的价值。前年夏天,我的一个学生报考高职类招生考试,因为疏忽,没有填报师资,这样的结果会导致他无缘填报本科院校。这是我班上最优秀的一个学生,考重点本科都十分稳当的,发现这个错误时,报名工作已经截止,就连校长和主任都抱憾的认为回天无力。学生尚小,一下子经不起这打击,整天心灰意冷,无心学习。我也急得茶饭不思,苦觅良策寻求补救,我先是找到区招生办公室,工作人员告诉我,说报名表已经递交市招办,于是,我又追到市招办,市招办的老师说报名表已输入电脑,数据已全部提交到省招办加密存档,没有办法可更改了。我辗转找到招办主任,向他陈述情况,恳请疏通。主任是个四十出头一点的男士,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异常严肃,我急切又条理清晰的向他阐明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着说着,竟至掉下泪来。我这一掉泪,先是让我自己吃了一惊,平素我是一个极好强的人,从不在外人面前掉泪,工作上再大的委屈,都是隐忍为先,没想到,至今连我自己也无法解释,我何以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流下泪来,那该是我最难为情的一件事,而且,泪水还一发不可收。主任见我掉泪,一下子无措起来,局促的撮着手,先安慰我停止哭泣,然后委婉的问我,那名学生,是否是我亲戚,我摇摇头,告诉他,仅仅是一个跟我只有半年师生缘的农村孩子。我估计他是被触动了,他终于答应为我争取,说事情不一定能成,但是他会尽他的最大力量斡旋。两天后,我接到他的电话,说成功了,通知我的学生立即到市招办补报志愿,当时我兴奋异常,眼泪再次不经意的流淌下来,我说请他一餐饭,以示答谢,他拒绝,说,你还请饭啊?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师,为别人的孩子也会费神至此。他坦陈他是被我的眼泪感动的,最后风趣的说,男人其实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女人把泪挂。一番话,说得我难为情极了。现在,我那个优秀学生已经在一所全国重点大学读大二了,每每想到他孜孜求学的样子,便觉得,那是我一生中最有价值的一次掉泪。

    最后记得的,是那次在机场的流泪。那次爱人要去另一个城市,要去很久,其时他还生着病,我怯怯的要求去机场送他,没想到他答应了,因为我和他曾有过约定,跟他之间只迎接,不送别,彼此都怕极了那种难舍难分的场面。可是,那天,他居然答应了,我在心底感谢他一直能准确感应我的情感要求,并适度由着它的挥洒。去机场的路上,天下着小雨,彼情彼景,都罩着浓浓的离愁别绪,他跟我谈无关紧要的事,就象这不是一次别离,只是,我能感觉他的目光不再胶着我的,也许,他不想制造一份缱绻的分离。感受到他的这份心思,我也尽力去配合他,极力装得轻松愉快。时间过得可真慢,最后,我感觉他再不登机,我的泪水就锁不住了。好在这时,广播里招呼登机了,我送他到安检处,他转过身,轻轻说,我走了。我点头,无语,挤给他一个笑容,痴痴的望着他通过安检,拾起行李,然后,他转身对我挥手,我也挥,只一下,我就赶紧背过身来,因为,此时,就在此时,那酝酿氤氲了很久的泪水,淌出了我的眼眶,静静流下面颊,滴落到我嘴里,咸咸的,湿湿的,我掏出纸巾,边擦边笑了,因为他没看到我的泪水,我终于没有在他面前哭。我有些为自己骄傲,因为我是多么不想他为事业奔波的脚步被女人的泪容牵绕啊。就让我在心底祝福他吧,让他带着我的祝福而不是眼泪启程。

    而今,我还是做着一个情绪化的女人,在读到看到悲情的故事时,掉几许眼泪,在听到悲苦困顿的际遇时,掬一把同情。我不想压抑自己的感动,也不会纵容自己过多沉浸在悲哀中。我一直提醒自己,眼泪过后,重要的是能收拾好心情,以一种更美的姿态,继续多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