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冰玥文集 > 飞过沧海的蝴蝶

飞过沧海的蝴蝶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序

    仲夏,仿佛是太阳要释放所有的热情,一排排热浪扑面而来。

    我躺在新购回的秋千椅上,静静地读着一本小书。房间里轻柔地流淌着一曲“梁祝”在强力的海尔制冷调节下,午后,依然如同春日那慵懒的时光。

    一杯温热的绿茶尚未全然冷却,我已然恬然地睡去

    一 破蛹美凤初见天

    我终于从一个狭小的空间醒来。温暖是第一个感觉,这让我的翅膀不自禁在微风中抖动。一下子,往昔黑暗而熟悉的世界从我身后退去。眼晴开始无限地收缩,可我已看到了一个光明而多彩的天地。翩翩然,轻盈的我,飞了起来。花叶在我的身下流转,小虫的鸣叫,花儿芬芳的气息都让我无比陶醉。

    然后新奇的日子很快地过去。在田野,在麦垛,在花叶上,结识了无数的兄弟姊妹与我一起玩耍,一起起舞在花间,只为了吸吮那初开花儿最纯净的甘甜。

    这是一片小树林,清幽而静谥。早晨总有阳光的孩子,化身为圆圆的光晕投影在我身上。醒来的我,听着花开的声音,每每梳洗于一条与清风同时歌唱的小溪流上。照影的瞬间,连小溪流也不得不赞叹:多么美丽的蝴蝶啊。大大的双翅几乎淹没了全部的我,透亮的黑色,炫目的红,以及尾部那五线亮银的白,让我在黑夜与白昼里煜煜生辉。我是只美凤蝶。

    我是蝴蝶,美丽的蝴蝶,可这对我来说,除了玩耍、嬉戏与经历花开花谢,有什么意义呢?

    “蝴蝶就是蝴蝶,短暂的生命让我们注定以游戏的方式体验此生。”紫蛱蝶这么对我说。

    他是蝶里的帅哥,对什么花花草草的不感兴趣,只喜欢吸吮略微苦涩的树汁。

    “上天给我们一个命运,那就是让我们美丽终生。”紫斑蝶总是一副自恋而深情脉脉的样子看着我。

    我不同意。但这本就是一个傻问题,也许还是一个无解的傻问题。

    “美凤与你们不同,你们不要去招惹她。”老迈的梨花蝶总是这样对他们说。她已经躲过了好几次的春寒,当仁不让地成为了我们的寿星蝶。可她对我总是太过恭敬,总是护着我,还谦卑地待我。并告诉我哪儿有最甜蜜的花儿,哪儿有最清澈的山泉。连我跳起的第一支“蝶恋花”也是来自于她的传授。

    又一次春寒渐渐地来临,草儿更绿,花儿更香,只是梨花拽着我,不肯让我离开,哪怕只是为她采蜜的一分种。

    “凤儿,我的未来在哪儿?”

    也许这是一个比我常问的问题还傻的问题。我怎么能知道呢?

    梨花叹叹气:“你全都忘记了吗?”

    是的,每一只蝴蝶新生的时候,总会抹去前生所有的记忆不是吗?

    “不,你与我们不同。你是知道的。”梨花这句话来得蹊跷,可她却怎么也不肯细说。

    二 梨花蝶同梨花残

    夜里大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春雨,树林里梨花瓣跌落了一地,风里飘来淡淡地芳香。

    我扶着梨花蝶坐在最大的那枝梨枝上。我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凤儿,你与我们不同的。”她絮絮地说,我无语。

    “凤儿,我的未来在哪里?”我依然无语。

    然后,她说了一句奇异的话。

    “凤儿,你是唯一的不死的蝴蝶,你知道吗?”

    我哑然。心里明白,她的神智然不大清醒。我抚上她的触角,安抚道:“好梨花,别发愁,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再与我一起的。”

    梨花惨然一笑:“是的,可那时的我,你已经无法认出我来。我也会忘却,我曾经是那么渴望拥用象你这样神奇的生命。”

    蝴蝶神奇的生命是什么?我无言以答。

    “我生命的意义,此时已是这样明朗而清晣。”梨花蝶捧起一片润湿的雪白的花瓣说:“在这片小树林的南方,还要飞过一条名叫沧海的水域。在哪儿,你就可以知道蝴蝶生命的意义。你想去吗?”

    我依然无言,这太象是一段无来由的呓语。

    梨花继续说道:“你是一只不死的蝴蝶。这是只有我们家族才知道的秘密。虽然你也一样吮蜜饮露,一样无法羽化成仙。但你生命的终结却是一个愁苦的蛹。你不死,但你的痛苦与生俱来,且注定了一生孤凄,没有一只男蝶可以与你相提并论,能够得到你的爱恋,能与你有一个幸福的相守。这是你的悲哀。”

    我几乎是惊奇地听着这一切。一向笨嘴拙舌的她,在说着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啊。

    “几百年前,你一身伤痕地来到这里。我的祖先曾中了曼陀花的迷毒,在你芬芳的怀里奄奄一息。可你一滴怜惜的泪,已然洗去那毒性。从此,我们家族终生总会与你在一起。”

    “那正是梨花开放的日子。没有人知道你从哪儿来,你在树林上停留了三天,树林的每一朵花都盛开不谢了三天;你在树林里歌唱了三天,树林里每一只鸟便屏息了三天,只有你的歌声悠悠地绕着树梢飞翔;你在树林里流了三天的眼泪,树林里的树林便下了三天的苦涩的雨。你,不是一只普通的蝶。”梨花的述说很动情,我的心好象在柔柔地痛起来。

    “第四天清晨,你无语无声,好象一只雪白的茧,有那么多的洁白的花瓣将你细细地包裹起来。你依然芬芳,但生命已然流逝。蝴蝶们是看惯了生别死逝的。忧伤过去,总还要开心地继续。他们都离开了,只有我的祖先还依偎在你的身边。我常想,有可能在那一刻,他已经爱上了你。”我不禁苦笑。

    “你终是醒了过来。与我的祖先言谈了许久。你谈起了一个誓言。一个关于五百年的誓言。而我的祖先就在此时,也许下了一个誓言,在他的一千九百九十个子孙离开那一天,才能将这个誓言对你坦言。”

    “而我,”梨花的微笑凄婉而温柔:“正是,这第一千九百九十个子孙。”

    我的泪无声滴下来,心里的伤痛隐隐地加重,有一种异样的情感向春寒一样在心里渐渐地回旋。

    “你知道吗?我的美凤。你不是蝴蝶呢。”

    “我不是蝴蝶吗?”我喃喃地问。

    三 九妹曾闻沧海事

    是的。你是人类一个最美丽的女子。是一个叫祝家庄的小山村的女子。村人都亲昵地称你为“九妹”你美丽可人,聪慧大胆。从小,你便是村里最耀目的明珠,最芬芳的花朵。

    虽名称九妹,其实你没有兄弟姐妹。你从小失去了母亲,可村子里每一个年长于你的女性,都会对你抱有母性的柔情。你并不知道你有多美,可山村里每一个男子都无法正眼看你,却会在擦身而过后,怀揣一份甜蜜,安祥地生活。

    你喜欢在山林里放歌,那歌声连云雀也会静下来倾听;你喜欢在山峦上舞蹈,连清风也忍不住跑来助兴。你喜欢在小河边嬉戏,那飞溅成串的水滴总会淌在小河最青芜的梦里;你喜欢在黑夜里凝望天空,最后,星星也会看着你甜美的梦境发呆。

    只有一个人,也许并没有全然地意识到你的美丽。他便是你的父亲,他只能用他自己的方式来爱着你,虽然他并不能全部体会你婉转的心事。可你依然是一天天快乐起来的少女。

    然而,最快乐的你,却在有一天听到一首诗谣后,再也无法快乐起来。那诗谣唱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歌声对你有着莫名的感染力。你不可抑止地喜欢上这几句。虽然你没有过“曾经”也不知道什么是“道”什么是“缘”纯洁的心里从此有了淡淡的心事,你不再嬉戏游玩,你渴望着去看看沧海、巫山这样神奇的地方。

    可女子是不可以离开家门远走的,从小的家训告诉你,对于女子,平凡是福气,女子,是只能宜家宜室的。

    而你不要这福气。你是一个下了决心便不能轻易放弃的女子。你啊,可真是固执呢。

    当你平静地取下了耳垂上的小珍珠,用一条淡蓝的丝巾系住一头乌云的时候。父亲也已经明白没什么可以阻止你的决心。

    他让你去,但对你说道:这是你一次任性的放纵。也许这并不能给你幸福,但我还是满足了你。不过。这是最后一次让你自由的选择。你的未来,是应该掌握在我这见多识广的人的手中的。所以,你不要再妄想将来,我还会依从你任性的请求。明白吗?

    已是喜不自胜的你,全然没有体会到这话语之的的庄严与压力。你爽快地答应了。对这时的你的来说,只要能去到一个全新的天地,已是值得你用生命来付出的,不是吗?

    梨花蝶停了下来,看着一片飞舞的小树叶,花谢了,树叶儿一点点发出了新绿。一片前些日子才长出的新叶,已然轻飘在风中,也不正是蝴蝶的命运吗?

    “后来呢?”我抑制不止心中的渴望问道。心里有一道狂潮渐渐地翻涌起来。

    四 蝶兮清语岂口宣

    “你离家的日子里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那是一个谜。也许还是一个美丽的谜。”梨花轻抚着我的脸颊,目光慈祥而温柔。

    啜了一小口花蜜,梨花蝶接着说道:

    你离开了整整三年。祝家庄里也整整冷清了三年。没有人能象你那样在山野里歌唱舞蹈;没有人能象你那样在小溪旁泼水游戏。山村依然宁静而美丽,只是没有了那灵动的旋律。

    你的父亲在最初的离别后,本已渐渐平息了那份离别,沉浸在书本那浩瀚而充满哲理的世界。可初春的一场小病,让他一度是那么渴望与你在一起。他频频书信,一定要你回来。你的第一封回信,他回信说你在乎学业胜过了他,不可以;你的第二封回信,他回信说你在乎所谓的山水胜过了他,不可以;你的第三封回信,他回信说你是否在心里已经没有了老父亲,那么你就不用回家了。

    这是一个严重的指责,没有一个善良的儿女可以承受的指责。于是,你归来了。可你的行程很慢。家里的崭新的被褥铺了又叠,叠了又铺。

    回到家的你,是那么的快乐。可不再象云雀那样叽喳喳不停。村里的人知道你回来了,每天都有人守在山峦,守在小溪旁,想要一睹你的芳容。可他们都失望了。你静静在坐在家中那香闺楼台上看看书,弹弹琴,偶尔也刺绣。你已是一位真正的淑女。

    只有夜晚,那淡黄的月儿上了柳梢,你会轻轻地唱起悠悠的歌。最动听的就是那首:“蝶兮”:蝶兮,翩然花中来。蝶兮,百花为衣裁。蝶兮,轻舞上楼台,蝶兮,蝶心毋需猜。蝶兮蝶兮,微雨但见双飞影;蝶兮蝶兮,红梅遗香独徘徊

    你归来不久,曾有一位同窗学子前来拜唔过。那天晚上,你无法入睡。你的剪影投在窗前,陶醉了多少初放的花,新长的叶。

    你的父亲此时也无法入睡,他远远地看着你的窗台。一股说不出的惆怅席卷了他,清瘦的身影有些蜷缩,浓黑的眉上笼罩着沉沉地忧伤。他在伤感什么?

    第二天,他出了一趟远方,一周后方才回返。

    听到门外马嘶车喧,你抛下了书本,小步跑向了院门。刚一开门,你便娇嗔地扑进了父亲的怀里。是的,这些日子,你些微有点寂寞,并不能理解阔别已久的父亲让你回来了,他却要离开。

    那是夕阳渐坠的光景,那些幻彩的光茫全铺呈在你的身上。那一刹那的你,一定是光茫万丈的。静极了,连马儿也几乎停止了呼吸。你从静谥中抬起头来,突然发现一道猛烈的目光几乎要将你吞噬。你羞红了脸,埋在父亲的怀里不敢抬头。父亲却得意地捋须微笑:“马公子,这便是小女九妹。”

    是的,我是九妹。我在心里喃喃在念叨,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是那么亲切与熟悉着的。

    梨花歇了歇,继续说道

    五 三记叩首语音咽

    接下来那些日子啊,你一定是混乱不堪的。你的叙述让我们家族忖度了几百年也不能确切地说出来。

    每每提及,你总是哽咽难言,伤心欲绝。我的祖先再也不忍细细加以追问。

    但这一天,在你的故事里无比重要。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刚破晓便有打鸣的公鸡站在房檐上“喔喔”啼叫。小山村里一片忙碌,却没有太大的声息。有女孩儿提着花篮最早出现在那些你踏过的山脊上,采下那一朵朵带露含苞的花朵;有少年卷起裤脚,浸入冰凉的河水里,捕捉一条条鲜美的肥鱼。也有那行脚的挑夫,一队队担着珠宝彩缎、果脯食盒,匆匆忙忙,熙熙攘攘。昔日里平静的山村,仿佛此时成了集市,只少了集市里那鼎沸的喧嚣。

    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这一天,村里最美丽的女孩儿将告别那往日的一切,踏上那条由父亲与命运共同织就的红地毯。

    此时的你却一身素白坐在楼台窗下,痴痴地凝望那一只只在初升阳光下,翻飞于带露花丛的蝴蝶。花还没开,还有露珠在草尖上摇摇欲坠。

    时辰快到了,房间里的人来来往往,端来净面的清水,焚起了清幽的檀香。

    桌上放上了一盏甜香的莲子八宝粥,你只是任它在那么慢慢地冷却。

    妆台前的铜镜里映照出一袭鲜红的嫁衣,那五彩的盖头张开来,正是一双鸳鸯戏水的图样。

    你的眼睛依然清澈,纵然你曾一夜未眠。你还记着,父亲昨天的那些陌生的话语:“我曾经放纵过一次你的任性,那必定是最后的一次。且是我深深失悔的一次。我低估了年少人的固执与痴狂,但那绝不是我的错!”

    父亲的话里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可质疑的温柔。

    你的心里,仿佛有一种破碎的声音,却没有太多的疼痛。你只是低着头,看着胸前那粉红丝绦结成的蝴蝶结。

    父亲说了许久,也说了许久你只是木然的听着,你偶尔也看他,只是目光仿佛穿越了窗棂,闯入一个空幻的天地。只是那儿太空幻了吧,你得不到一丝凭籍,方才将目光回转来,停留在父亲上有了几丝银白的鬓发上。

    父亲还在说着,你已轻轻站起来,对父亲深深施了一礼,这是一个成年女子最恭顺的大礼:你匍匐在地,淡雅的黄衫散开来,象盛开在池塘的睡莲;你伸直了双臂,象伸向一个未知的命运;你低下美丽的头颅,满头的乌丝成了地毯的一团浓墨的水彩

    你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额头上有了一团红晕,却掩不住你双眸里流溢的清波。

    父亲楞楞地看着你,忘了要将你扶起。

    父亲囁嚅着说:英台,你

    你终是自已已轻轻站起来,重整了衣鬓,幽幽说道:“明日女儿便得离去,爹爹膝前无人尽孝,唯有恳请爹爹善自珍摄,多多保重。”

    父亲的眼睛一亮,微笑回到了那苦涩的面容:“难得女儿休谅。有女若此,父有何求。”

    你再福下身去:“夜寒露重,爹爹早些安歇了吧。”

    父亲颤抖着伸出宽阔的大手:“九儿,我的小九儿”

    你再也无法矜持,偎进那熟识的温暖里啜泣起来。

    父亲香甜在安睡着。他是在你的凝视下安祥地入睡的。在他的梦境里,一定有了轻松的画面,他的唇角有一抹舒心的微笑。

    而你呢,回到香闺楼台,就那么一直沉吟到了天白。

    六 无言新嫁美婵娟

    你一定是世上最美的新娘;你一定是世上最奇异的新娘。

    你妸娜的身影藏入了一袭红云;你苍白的面颊因此显现出白玉的光润。

    你依然无语,任随喜娘在你高挽的发髻上簪入金钗步摇;在你修长的脖项上盘入累累明珠;还有一位伴娘,正忙着绞去你面上那细细地绒毛。重重地修饰后,你再没有了少女的稚气,你是一位端庄的新娘。

    今天的你,是一位娉婷的佳人,明天的你,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也许,你根本没有思考这些。你只是随着喜娘的运作而支配自己。

    唢呐在一声声地吹响,时辰快到了。

    小孩子们在胡乱地追跑,时辰快到了。

    亲友们散坐在院子里若有若无的交谈,时辰快到了。

    年迈的父亲,此时一面远远地看着那正梳妆着的楼台,一面有些恍惚谢过亲友的光临。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爆竹开始作响,出嫁的时辰到了。

    你猛地站起来,旁边的喜娘险些跌倒。

    你几乎是有些轻蔑地看着镜子里,那一团红云的自己。

    转过头来,你环视着自己屋子。

    那一本本书籍已整齐地放入了书橱,没有一本遗漏;那一幅幅画轴已全部卷好束好,插进了画筒。想来,防蛀的香料也是随之而入;昔日抚弄的瑶琴,此时已静静安躲于一幅丝绒。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吗?

    你从纤瘦的腕上退下一支玉镯,给银心戴上。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你。只有她,这个从小便陪伴着你的女子,这个不是姐妹胜似姐妹的女子,才明白你的全部心事。可怜的银心,手腕上的青紫依然未褪,单薄的身子仿佛更加单薄。

    过了今天,银心就可以离开这儿了,她有了她的方向。可你的方向在哪里呢?

    送亲的队伍渐渐聚集过来。喜娘已是第三次催促。你慢慢地站了起来,任由伴娘们将大红的头巾遮住你的视线,一步步,扶着你,缓缓地走出房门。大厅里,那大红的花轿垂着流苏,已等候你多时。

    “新娘起轿了——”赞礼的人长声地吆喝。也许这时,你父亲才放下了完全的心事。

    你的轿帘有一点掀动的痕迹,但你终没有挑开。你是想再看看父亲吗?他现在只能远远地看你,根椐风俗,这时你们是不可以再拥抱告别的。

    就此离别了,就此分开了,你端坐在轿子里,一晃,起轿了。

    七 生死断崖两茫茫

    刚浮水面的莲叶圆而精巧,随着水波儿轻轻在飘荡,不时与轻停的蜻蜓低语呢喃。高高的,是一座横跨东西的小桥。桥的左道,一条大道通往京城那千百人渴慕的繁荣。桥的右道,一条蜿蜒的小羊肠正迈入了幽幽蝴蝶深谷。

    一条长龙似的迎亲的队伍很快向右道走去,不急也不缓。

    小道两侧的杂草渐渐淹没了膝盖,一排排小枞树让人群不得不散开来。

    轿夫住了足,扶起了轿帘。

    你下了轿子,所以人的眼光都注视着你。除了一团在眼里燃烧的火焰,你一身素白,连发鬓也仅簪了一朵大大的白菊花。

    周围一片哗然。但你没有注意到别人的目光,只是轻咬着下唇,沉默着向山上走去。

    众人也尾随而来,不时低声议论着什么。

    越行越高,山风拂起你的衣袂飘飘,你的发丝飘飘。

    转过山角,你住了足,眼前是一座断桥,仅有一段朽木孤独地横在桥边,长度不过数米去,可崖的那边,却正是你的目的地。

    马家的老管家这时才上前来说道:“少奶奶,你死了心吧。”

    你皱起了眉头,只恨那一个“少奶奶”的称谓。

    你看到桥的对面,几颗不成材的柏树掩映下,那儿有一座孤零零的新坟。

    你的泪无声地滴了下来,一粒粒,越来越快,一滴滴,越来越急,迅速挂在花上,挂在草叶上。很快,花叶上也下起了雨来。

    管家一个眼神,喜娘走了过来,递上了一方手绢。你并不没有接着,透过泪水的眼,依然望着对面那迷蒙的天。

    管家上前说道:“少奶奶,时辰不早了,起程吧。”

    你不语,依然只是落泪。

    管家皱着眉,搓着手,再次道:“起程了少奶奶。”回转身来,管家一个手势,上来了两个粗壮的妇人,一左一右扶住了你:“小姐,该起程了。”

    你猛地挣脱了两人,奔上了断桥。众人大惊,追至断桥边驻了足。

    “不——”

    “不要啊——”远远地,是谁在大声地急呼,那声音是这样熟悉。

    你轻轻地回过头来。

    却是银心扶着父亲越走越近。

    “小姐,不要啊!”银心的脸上满是泪痕。

    “九儿,你,你想干什么?”父亲的脸上也是老泪纵横。

    “爹爹,桥断了,我过不去了”你又是泣不成声。

    “小姐,小姐,”银心大哭起来,那送亲的人,迎亲的人也有人忍不住哭泣出声。只有管家紧张地额头冒出汗水。

    一名家仆慢慢踱上了桥头,桥面一声轻响。众人大惊,那家仆忙慢退了回来。

    父亲在桥头上伸出手来:“九儿,桥断了,我们绕另一条道吧”

    “不,父亲,你看,”你回过头,指着对面纷飞的蝴蝶道:“他在哪儿等我。”

    “不,没有谁在等你,那只是一只蝴蝶。回来吧。”

    “他就是蝴蝶。”泪水仿佛干了,笑容又回到了你的脸上,只是这笑容太过飘乎,太过梦幻:“我曾与他约定过,生不能在一起,死了就一起化为蝴蝶翩翩飞。”

    “不,那些都是小孩子的胡话!九儿,你今天出嫁,你知道吗?你还有大把的美好幸福等着放在你的掌心,知道吗?”父亲声音嘶哑,几到泣不成声。

    “是的爹爹,可是没有他,我还能有美好幸福吗?”眼泪再次在眼里蓄聚。

    “那爹爹呢,你为过爹爹想过吗?”

    “我,只有恳请爹爹铙恕女儿不孝了。”

    “你,你,你这个不孝的女儿!”父亲猛地站直了腰:“好,好,好好好,你跳,你跳呀!你跳我也跟着跳下去。”

    “不”你大叫着在桥梁上弯下了腰,泪水在风中斜飞起舞。“爹爹呀”

    “爹爹,事已至今,还要逼女儿吗?”

    “九儿,爹爹也是为了你好呀,我怎么舍得逼你呢?”

    “为我好,是的,为我好,可什么是为我好呢?”你泪如雨下:“爹爹呀,你到底有没有明白过女儿的心意呢?”

    “我是不明白你的心意!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能放弃他,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给你安排的这份指手可待的幸福。”

    “安排?安排吗爹爹。女儿多想走自己的路啊,哪怕是荆棘坎坷,为什么要给我安排呢?女儿长大了,为什么我不能随自己的心意走呢?你可知道除了他,正如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一般,爱已不能动,还有什么值得我心痛呢?”

    “好,你说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你就看过什么沧海吗?它是什么样的?”

    “沧海吗?看,就在那儿”你的手指一点,远天一片晴空时顿时幻化成了烟霞迷漫。众人一呆。你已缓步向那最后一米残垣走去,脚步很轻快,仿佛不过是闲庭信步一般。

    “不——”一声凄裂地呼声中,两个身影几乎同时掠下了断崖。

    深谷里,满是蝴蝶翩翩飞舞。

    八 深山蛱蝶满云间

    一朵白菊在空中散开花瓣来,你的长风飘飞零乱。

    但你依然看到那冲天而下的盛满绝望的眼神。

    “父亲啊,你何苦”

    还不及思索,他的指尖与你的衣裾相连却又在瞬间分开。

    擦身而过,你看到他急速的坠入一些飘渺散乱的云雾里无影无踪。

    呼啸的风在耳边掠过,那成群的蝴蝶也眏入了你的眼帘。这时你的大脑已停止的思考,心里却有一种柔柔的疼在漫延。原来麻木的心又开始复苏了吗?

    你没有如同想像中的跌在谷底粉身碎骨。你轻盈地站在那水面上微微凌波,不,不是水面,更好象是水般的柔云。

    这儿,甚至不是谷底,这儿是一个奇幻的世界。那么多姹紫嫣红的花儿向你露出了笑脸,那么碧绿的草叶在向你招摇;那扑鼻而来的,只是淡雅的花香,更有那翩翩的蝴蝶停在你的发肩,停在你的指端。

    “这是梦吗?那就不要让我醒来。”呢喃着的你,捧住了一只徘徊不去的蝴蝶。

    那蝴蝶真美啊!如同天鹅绒的蓝黑色大双翅,在中室基部和后翅基部却有火一样红的斑点,仿佛一双点亮了热情的眼睛。

    它在你的手中恋恋不去,那细细地触角抚摸着你纤长的手细,温暖的掌心。

    “蝴蝶,飞吧”你低语着。

    那蝴蝶慢慢起飞了,越来越高,轻盈地融入了蝴蝶群中。

    你收回了目光,这才感到有一粒珍珠,细细在你的手心滚动。

    这是什么?你握紧了拳头,却感受不到它的存在,打开来,白玉般的掌心一无所有。

    “这是一个梦啊,我不要醒来。”

    你追着蝴蝶而去,在山花烂漫中放歌,在春波碧草间舞蹈,仿佛又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满心满眼,只是天地间那流云清风,自在写意。

    奔跑了多久,不知道。

    数过了多少美景,不知道。

    漫天都是蝴蝶纷纷扬起的蝶尘,漫天都是花粉散漫的爱情。

    你的脚步已无法自主,蝴蝶去哪儿,你就去哪儿,蝴蝶在哪儿访花,你就在哪儿停留。

    没有白天与黑夜,没有饥饿与疲惫,你翩翩的舞姿很快如蝴蝶一般灵动轻盈,掠过了高山,掠过了河流,掠过了花雨的桃树林,掠过疯长的萱草丛,日月更替的流浪,花开花谢的奔放,一直来到一个沙滩上。

    九 神女嫣然沧海边

    水波上下起伏,碧蓝而深幽,太阳就在水的尽头铺散出一道道五彩的水纹。空气里略微有些咸湿,却有又那么清新动人;那扑面的风里有微微卷起的沙粒。

    沙粒很松柔,让你有渴望赤着足;沙粒上斑斑点点若隐隐现是五彩的嶙峋的贝壳。

    你拾起一粒,不由得赞叹它的精美。你拾着贝,拾起又放下,拾起又放下,有时你会发现那里面还有一双小小的眼睛看着你,那是招潮蟹吗?正举着一个硕大的爪子。

    当清凉的水吻上了你的足背,你方才回头一顾。可蝴蝶去哪儿了?

    四周空空旷旷的,那些被水儿冷落的礁石在一隅孤独地沉思。海面上有几只穿梭海浪的小鸟,飞近了,又飞远了。

    月儿渐渐升起来,水面上铺上一层跃动的银光,从远方传来一阵似曾熟悉的歌声:“曾经沧海兮难为水,除却巫山兮不是云”你不禁闻声而去。

    迷蒙的苍穹下深蓝黑幽的海水一波波涌起,在水天的一线间,突兀的巨型礁石上,一袭白衣与长发随风荡漾,那四周翩飞的精灵不正是那蝴蝶吗?

    你大喜,却不敢轻易的走近,那白衣女子有着一种神秘的力量。

    然而,你终是走近了,安祥在坐在了她的身边,因为你分明看见她那深幽美丽的眼眸里,满是怜惜与安祥。

    歌声止了,女子问道:“来者何人?”

    “小女子英台。”你不由自主地回答。

    “英台,自何方来?”

    “自”是啊,从哪儿来呢?从家里?还是从崖上?

    白衣女子也不追问,再道:“尔观此水美乎?”

    “美哉!”

    “水乎,天乎,沙滩乎,万物乎?”

    “俱美矣!水漫漫似滚滚浮尘;天殇殇若千秋万世;沙砬兮不尽之尘埃,万物兮生灵之等待。”

    “诺。”女子颔首,意似赞许。

    “敢问,此间何地?”

    “此间么,亦即沧海。”

    “沧海乎?”忽有一种熟悉的酸痛涌上心来:“世间仅得此沧海么?”

    “非也。人几多,沧海亦即几多。一人,仅得一人之沧海。”

    你的泪又滴了下来:“然,此地即余之沧海也。”

    “尔之沧海,尔亦全能全观乎。细观之”

    海天一线间闪出一线银白,渐渐地扩展开来,那亮白的天际有了楼船一样深厚的乌云。海水开始蠢蠢欲动,海风不再细柔,飞速地卷来卷去,风中飘飞的蝴蝶渐渐失去了影踪。

    你大急,站在礁石上眺望。那海面上蝴蝶一只只在浪尖水雾里翻腾,终没入了那混浊急骤的深处。

    你回过头来双目蕴泪:“神女,救救蝴蝶!”

    “有生有死,有果有因。”神女叹道:“汝即知吾乃神女,何不能放蝴蝶别去?”

    为什么不能,为什么我要追着蝴蝶来去?你的心下一片茫然。

    突然远方,一点黑黝的星星在海面上跳动。蝴蝶,还有一只蝴蝶振翅高飞,渐渐高于水面了,渐渐地,飞起的蝴蝶越来越多。你不禁喜极而泣:“多谢神女慈悲。”

    “痴女。”神女纤长的手指抹去你的泪珠:“生死之轮回,自有天数。吾亦不得轻易死生。”

    你再次落下泪来,因为有一个请求让你欲诉又无言。

    神女的微笑仍然慈悲而安祥:“痴女,自尔临崖而下,吾亦为之动心。特遣蝴蝶带尔至此。今观尔许为至情性之人,当得来圆尔心愿。”你不禁大喜,晶莹的泪珠随白玉的脸庞滴落也无暇拭去。

    正欲开口,神女转身又道:“尔复观之”

    十 痴女恩情挑一肩

    渺渺的沙滩上豁然开朗起来,那天边裂开一道石隙。石隙间,天已放亮,碧草青青,花儿烂漫,一湾溪流孱孱流淌。

    突然你眼眸一亮,急遂地奔跑向前,因为分明看到,有一人伏在水岸边一动不动,且那身衣着,正是父亲的服饰。

    近了,可好似永远也到不了。你心急如焚,跌倒在地,一手拈起的仍是沙粒纷然。你哭了,泪水象珍珠一样掉下来又消失,还是那样的天黑,那是那样的咸湿的风抚过你的眼眉。

    轻轻地,神女扶起了你:“兹乃幻象,蝴蝶亦自幻象,万物亦然。”

    “非也!”你哭喊道:“幻即是实,象即是体。即有幻象,亦即有实体。英台此生既负梁兄,复负于老父,情何以堪?!恳请神女慈悲,渡此二人于苦海,英台甘以余生相报。”

    “痴女!”神女一声叹息。“辜念尔痴心若此。吾当许尔一个心愿。尔自忖度之:救令翁之风烛残年,或与山伯共宿双飞、两好百年。”

    “这”也许,你心中从没有将两人很好地比较过,但这是一个很好处理的问题。

    父亲与他,亲情与爱情,在你的心里孰轻孰重呢?山伯之死,在你的心中难道没有烙下伤痕?父亲已过半百,他却是风华正茂;再说,失去山伯,你已将生死许之,这次,你为什么犹豫了呢?

    你犹豫了很久,突然问道:“神女,英台此身,可尚在人世否?”

    “此言何意?”

    “若英台尚生,当与膝下尽孝故恳请拯救家父。”你闭上眼,断线的珠泪纷纷而下:“若英台已亡,亦请还生与家父。祝家尚小有田产,家父衣食当无虑也。”

    神女不禁动容:“英台此言可出自本心?”

    “然,一句一字皆出于本心。”

    “人生不易。尔可知救山伯一人,实乃救尔等两人乎?”

    “然也,英台明白。”

    “即知,何有此论?”

    “神女呀!”你失声哭了起来:“家父飞崖坠下,英台至此方解,此举何其伤于父心!英台何其不孝也!纵然他杖责梁兄,致殒命于前,复逼嫁马家,毁余终身于后然莫不出于天伦之情英台即已体查父心,复感亲恩之巨大,此生怎敢再负于老父。而梁兄他”你已是泣不成声:“虽有缘而无份,当期来生有缘有份矣”

    神女转过头去,眼眸中流光四溢:“来生么?虚无飘渺矣。英台心意可定否?”

    你轻抿着下唇:“英台心意已绝,但求神女慈悲。”

    衣袂飘飘中,神女纤手一挥,但见:天开一线,光线复明,又是前时风光。薄雾如纱,水岸依然,远处依稀人语:“快,快!找到了,在这儿”次第奔来了若干村人,一时人声鼎沸。不一时,一壮年背起老人,余者扶肩快步而,渐行渐远。

    你双膝跪下:“神女此恩,铭感五内。”

    还不不及叩首,已是一阵轻风托起了你。

    神女的纤手抚过你的鬓发:“英台此举,不出吾心。但恨法力低微,无能双全而。然,吾当再尽一绵力。”

    你微微笑道:“英台此生心愿已足,无有可求,可归去矣。”

    “归?或回故园,或至幽冥。英台可有他意乎?”

    “咦?”你眼神一亮:“他意为何?”

    “尔虽观沧海,却未得全览之。今可化尔为蝶,翩飞与之。若得过海,便赐尔不死五百载,其后若知今日其事,再返沧海于此,便赐尔与山伯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未知意下何如?”

    “多谢神女成全。”你又拜倒在地。

    神女摇头笑道:“痴女,何其多礼也!噫,俗世何其多礼也!英台,沧海宽廓难觅边际,且风浪莫测,过,无异于九死一生。尔此去若过不得,将永世不得轮回,化为尘埃。尔可细思之。”

    “多谢神女,英台心意已决,此去定能过得沧海。”你眉宇间的坚定却是不容置疑的。

    海面的风轻缓而细柔,连海浪也轻微无波,天地一片宁静。两位女子的白衣却依然无风自动。只是你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飘乎。顷刻间,你便消失逝无影无踪,只在神女掌手有一只小小的蝴蝶。多美的蝴蝶呀,全身天鹅绒般透亮的黑色,炫目的两团红晕,以及双翅尾部五线亮银的白。这是一只美凤蝶。

    “去也”白衣女子举手过顶。

    蝴蝶闻声振翅高飞,投向沧海,投向那无边无涯的黑夜

    十一 再生蝶情守誓言

    梨花终于不再言语,她已是疲极而脆弱不堪。我几次欲要打断她,让她多多休息。然而,她的故事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她不由自主地继续。我早已忘记了哭泣,我是那故事里的九妹吗?那刻骨铭心的爱情,为什么不能激起我心中的狂澜?我是九妹化身的蝴蝶吗?为何,除了貌似之外,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与忠贞的九妹相比呢?从我生来,不过只是一只普通的,略有些娇柔的美凤蝶罢了,不是吗?

    沧海,多么可怕的地方啊!

    我曾在岸边遥遥望去,那儿的海水少有宁静。有多少次,那分飞的海鸥啼哭的眼泪溅湿了我的羽翼;有多少次,那虽美丽依然却伤痕累累的海贝在我的眼前悲伤地死去。

    沧海,什么是沧海?我要过得沧海去吗?

    梨花蝶死了。她的翅膀耷拉下来,一片片飘下细细地蝶尘。一阵风来,我躲在了新生的梨树叶下,可她已随风而去,随风而逝。

    我知道,我也会这样死去的。可是不对,梨花不是说:我的宿命是一个悲愁的蛹吗?

    我为什么不死?可能吗?

    有了太多的问题在我的脑海回旋,花儿对我失去颜色,草儿也让我心烦意乱。

    我是谁?

    谁是我?

    那频献殷勤的紫蛱蝶是那么幼稚可怜;

    那潇洒耍酷的紫斑蝶也是那样做作可笑;

    我再也无法得到安宁。白天,我在海边独坐,夜晚,我无法在阖眼后去面对一个人类的陌生而深情的眼神;

    哦,梨花,你害了我了!梨花,你苦了我了!

    我的日子一团糟,很快就憔悴了下去。梨花的那个故事象魔咒一样紧紧缠住了我。

    我是谁,谁是我?

    世上真有九妹吗?世间真有梁兄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子?为什么那么轻易地死去?为什么让她一世的哭泣?

    灿烂的夏季一天天完结,紫蛱与紫斑有了无数的爱侣与子孙,他们老去得很快。而我依然青春美丽,依然形单影只,但心里已是无悲无喜。

    每天,我数着海上的日出与日落,熟悉了每一次海潮起止的时间。

    我得过沧海去。

    这是我某一天下了决定,但我不要仓促地去。我担心我没有九妹那视死如归的决心与勇气。如果过沧海是我的宿命,我宁愿细心地准备好,才能一举成功。

    所有的蝴蝶都知道我要过沧海而去,他们的祝福我从春季延续到了秋季。秋天,没有夏天那暴躁的秉性,那时的海浪会轻一点柔一点。当然,春天也许会更好一些,然而,我已错过了今年的这一个春天,我只怕我等不到下一个春天,既使如梨花所言,我是不死的蝴蝶,但当我生还时,谁还来给我讲那一个九妹的故事呢?

    秋天很快就要到了,行程也很快就要开始。我没有对任何蝴蝶说起过,我之所以选在秋天,最重要的原因是:秋风起后,我的小树林里,也许就只有我一只蝴蝶了,那么,我去哪儿,我遇到什么,就再也不会有谁在挂念,有谁在惧怕。

    生命是短暂的,秋风刚起,蝴蝶已如树林里纷纷而下的黄叶般逝去。看过了太多,我依然无悲无喜。并开始相信,我是一只不死的蝴蝶:依然年轻,依然健康。

    那天,我正在海边照影梳妆,忽见眉宇间多了几分沦桑。几乎没有思考,也没有回首,便突然向着大海扑去。

    海上也许有风,也许远方并不是还有重重阴霾预示着风暴的隐匿。但这些都没有关系,如果那个传说成立,我既然能在那么脆弱的情况下,还能飞过了沧海,那么,就让我这时的心血来潮赐予我勇气吧!

    沧海,我来了

    只见风云逆转,温情平静的大海,渐次掀起了风浪。可我心中一片宁静,天边传来阵阵梵唱

    十二 题后记五百情缘

    “亲爱的,你慢慢飞”桌上的手机响起。

    伸了个懒腰,我慢慢从椅上站起。呀,真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了,太阳已经西垂,透过纱窗的光线变得迷离可爱。

    原来是老公打电话回来查勤了。

    懒懒地应道:“嗯,在呢。好呢,没去,哪儿也没去。就睡了一个午觉,听了一会歌。嗯。什么歌呀?”

    我回首,在cd里放上一张光碟:“你要听吗?我放给你啊。陈瑞的,嗯,好听呢五百年的情缘,你还好吧,到云南了吗?哦,已经下榻了。好啊,记得去蝴蝶泉边啊。不要,别给我带回来,你就摄录一些吧。我要看能飞翔的蝴蝶,那是会飞的花朵呢,呵呵”

    总是这样,每一次的电话粥也不知要煲到什么时候,房间里轻轻在传来:

    自从那个春天把你遇见

    我的心变的不再孤单

    度过多少无眠的夜晚

    有过无数心动的瞬间

    你唱着爱的歌谣到我身边

    仿佛是约定500年的情缘

    深深地爱痴痴地恋

    默默地等待苦苦地期盼

    你就是我今生追寻的爱恋

    你就是我梦牵魂萦的牵绊

    你是我今生情感的终点站

    你是我日日夜夜的思念

    我要用一生的时间

    拥着你的幸福

    抱着你的誓言

    我要用所有的眷恋

    停泊在你爱的港湾

    抓住你的手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