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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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淅淅沥沥的声音,起身,光脚跳下床,跑到阳台上。“哗,哗”两下就扯开了窗帘。眼睛向地面看去,的确是下雨了。又走回卧室,从衣柜里拿了一件米色的连衣裙,在身上比了比,然后又放进了衣柜。这样的雨天又能去哪里呢,不换了,不换了。倒不如坐到阳光跟前,那里的光线更好些。其实她很少像今天这样邋遢,就算是不出门,她也习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再化个淡妆呆到家里面。

    坐在阳台的大藤椅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那里昨天晚上她泡给苏锐的茶,现在就是隔夜的晨茶。喝了一口,似乎还有些昨晚的温度,但是口味微苦。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这茶有些苦呢?握着杯子,忽然转过头,看着玻璃门上映出的自己。穿着淡蓝色的睡衣,脚上连拖鞋也没有穿,没有梳理过的头发,松松散散的垂在胸前。其实也挺好看的,并不显得憔悴。她冲着玻璃上的自己笑笑,然后举杯,一饮而尽。

    有人开门的声音,没有理会,依旧拿着茶杯。然后听到有脚步声进来,是好几个人。一个男的说,把那些收拾好的东西都搬下去,还有那两盆花。接着就是挪动物品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下楼的声音。心里似乎也并不是特别的难过,或许是因为太难过了,难过到已经丧失掉感知的能力。不难过,她想。

    没有上下楼的脚夫步声,他们搬完了。他说,东西我都搬了,钥匙放在沙发上。然后扭头准备走。她说,把阳台上的茶几也搬走吧。那个茶几是他买的,他既然连自己买的两盆花也要带走,想必这个茶几他也会很在乎的。他停了停,说,不必了,你留着自己用吧。她笑了笑,可是我并不需要。

    他走了,带走了自己所有的物品,包括牙刷,拖鞋,杯子。可是在这个屋子里面留存的记忆他带走了吗?

    她拖地,拼命的拖地,擦拭物品,拼命的擦拭物品,似乎这样就可以抹去残存的痕迹。自欺欺人,她也意识到。后来她用很大的一个板子,支在阳台上,上面大大的写了几个字,此房出租,然后是她的电话号码。她依旧整天坐在阳台,不和别人交流,只是等待着有一个房客能把她从这里解救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个状态。其实她并不难过,她还是这么觉得的。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不合适,但是她喜欢他,很喜欢,但也没有想过去占有他。从一开始她就对他说,如果你找到合适的,你就去吧,我不会拦你。他也说着同样的话对她,从那一刻她就知道他们没有结果,他们之间就是很凑合的一对。就好像是,他没有女朋友,她也没有男朋友,然后拼成的一对一样。现在他找到了女朋友,所以他们就散了。就是这么简单的。迟早的事情。

    有人打电话,说要过来看房,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这快板子支起来才一天。她说,好吧,你过来,直接上来就行了。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有人敲门,她跑去开。看着对面的人,有些微微的吃惊。她说,怎么会是你?他说,怎么,难道你认识我?她没有说话,是啊,他们算不上认识。她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只是知道他住在自己家的对面,都在四楼,阳台是面对面的。她经常看到他在对面的阳台上,烤肉,喝茶,或者对着笔记本办公。她也知道他有一个女朋友,时尚,漂亮。她会经常穿着不同的衣服,出现在那个阳台。她了解的就只有这么一点点。或许对于一个陌生人而言,这样的了解已经算得上是够多的了。

    她带着他看客厅,看卧室,厨房,卫生间。他说,怎么变成你一个人住了,他呢?她没有回答,说,你不是在那边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租房子?他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说,怎么你们分手了,昨天我看到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是分手了吗?她有些讨厌这个男人的问题,说,我的房子就是这样了,如果你要租的话,可以打我的电话。男人看着她,眼神很柔和,让她突然有了一种很细微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清。他说,如果我不租房,是不是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她从鼻子里哼出了一丝笑意,说,这个问题很奇怪?我是出租房子的,你是租房子的,既然你不打算租,给我打电话做什么?他停了停,说,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她反感这样的对话方式,说,不好意思,我今天得去超市买点东西,我现在要出去。他显得有些失落,但突然又说,刚好,我今天也要去超市,一起去吧,回来还能一起回来。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但又不由自主的说了声嗯。说完后,也并不后悔,此刻自己是真的需要有个人来陪,就算是不说话,只是一起走走,人都不会感觉是多么的孤单。就算别人再说自己有多么的独立,多么的强大,可自己就是那么的害怕寂寞,害怕一个人。她没有想,是不是晚上和一个有女朋友的陌生男人一起去购物是否妥当?是否会让另一个女人生气?她只是想,我们只是顺路而已,正巧他要去购物,她也要去,所以他们一起就去了。

    车上。她没有和他说话。他也没有主动说话。这让她更觉得他们只是顺路而已。他把车停在离小区最近的一家超市的地下室中,和她一起去购物。她开始笑自己,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他要是对她有所企图的话,他不会选择离家这么近的超市,不是吗?再说他女朋友条件很好,很优秀。没有理由的。她哈哈的笑了起来。他看着她说,你笑了,好久都没有见过你笑了。好久?她不理解的看着他。他轻轻的笑笑说,我以前总是看见你在阳台上笑,很灿烂的笑,但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你那样的笑容了。她收起了笑脸,说,我们上楼吧。她又想到了苏锐,一个她看见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喜欢得一塌糊涂,他让她痛并快乐着,也让她慢慢看到现实,慢慢的接近现实。她发现现实其实就是一堆美丽的泡沫,一碰它们就不见了,连碎片也找不到,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他们一起去买东西,他拿开心果,拿话梅,拿xx版子的牛奶。他拿了,她就没有拿。她很奇怪为什么这个男人和她喜欢同样的东西。她没有问,因此他也没有回答。买完东西一起回小区,他回他家,她也回她家。她一口气跑上了楼,洗了个脸,然后站在阳台上,拉上窗帘,对面的灯没有亮。她比他能近一些,可他走得却比她慢些。走到客厅,刚好听到有人敲门,这么晚,会是谁?但她确信一定不会是苏锐。一个走错门的人吧?门打开,有些小小的吃惊,她说,你不回你家,跑这里来做什么呢?他说,我忘记带钥匙,进不了家门,她今晚不回来,买的这些东西没有地方放,倒不如送给你吃吧!她面无表情的说,我干嘛要你的东西,我不要。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大家都是邻居,你干嘛这么生硬,你是不是以为我看上你了?她显得有些尴尬,说,没有了。你的东西我收下,不过不会白收。说完跑到冰箱里,拿了一盒茶叶给他,说,这茶叶不错,节前的。他笑笑说,我可不客气了,晚安。她也说,晚安。但接着又说,那你晚上去哪里?他说,你在关心我吗?我去朋友那里。再见。没有回头,一直下了楼。她跑到阳台,看见他的车驶出了小区。想,他的确是没有带钥匙。然后又开始笑自己。

    他开始注意起对面阳台上的那个男人,瘦瘦高高的,有着一张很帅气的脸。有时候他看到她会冲着她笑笑,她也轻轻的笑笑,表情有些不自然。她女朋友也会跑到阳台上,有时候会递给她一杯水,应该是茶吧,透明的玻璃杯映出绿绿的颜色,说不定会是她送给他的茶叶。有时候她会递给他一支烟,放到他的嘴里,帮他再点上烟,他抽烟的感觉很好,一点也不让人讨厌。有时候她也会从他的身后搂住他,然后他用一只手去抚摸她泛黄的卷发。她觉得他们很配,至少也比她和苏锐配。他们从阳台上消失后,她偶尔也会笑笑,他们的确就是天生的一对。

    天气越来越热,她习惯一大早出门,去菜市场买点菜,一个人呆到家里做做饭。她在菜市场偶尔也能遇到他。她很奇怪,一个大男人会这么早的出现在菜市场,而不是办公楼。每一次他都会先对她打招呼说,好巧,你也出来买菜。她也笑笑,说,真的很巧。然后两个人一起买菜,一起回家。他问她,你的房子还没有租出去?她点了一下头。他说,倒不如别租了,租后,你去哪儿?她摇了一下头。他便没有再说什么。后来,她总能在路上,或是很随意的一个地方,就遇到了他。但彼此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随便的说上几句,然后一起回家。这种巧合,让她觉得很像是预谋,但接着她自己就又否定掉了。她还是不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比如他叫什么,是做什么的,还有,还有,还有他的那个女朋友。

    八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她和几个朋友去城西的一家ktv唱歌,十二点多从那里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她,就是他的女朋友。她从另外一个男人的车里下来,男人搂着她一起进去。她和他女朋友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女朋友的眼睛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钟,但直接又走开了。显然她并不认识她。她转过头,看着那两个人的身影慢慢的离自己远了的时候,突然感到一种失落,他是否知道呢?后来朋友喊她,说,呆到那里做什么,回!她才慢慢的回过了神。

    之后,她见过他几次,每次她都会想到那天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但别人的事情自己似乎也管不着。但又想说些什么。她试探性的说,我觉得你和你女朋友的感情很好,你们真是天生一对。他嘴角里露出一点点的笑容,她读不懂那笑容里的滋味。他说,是吗?我们真像是一对吗?她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会很快吗?他没有回答,说,今天好热啊。

    九月份的时候,她的房子依旧没有租出去。她拿掉了支在阳台上的板子。但是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他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实际上他只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就是想租房的那次。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储存他的电话号码,她打了一个电话给他,但那边说已停机。他或许是真的消失了,离开了这里。她想到有一次,他问她说,假如我追你,你会愿意吗?她没有回答,不说话。然后他说,别害怕,和你开玩笑的,我只是想看自己的魅力到底够不够。她听到他那样说,心里却隐隐的有些失落,但很快就又平静起来。

    后来,她坐在阳台上,发现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感觉。对面换了人,女的没有换,男的换成了那天她看到的那个男人。女的还是会递给他一杯茶,或是把烟放到他的嘴里,帮他点上烟,或者是从后面搂着他,他的手依旧会抚摸着她泛黄的卷发。这些都和以前看到的画面都是一样的,只是人换了,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知道了他们的恋情,才离开了。这应该才是他离开的真正理由,而她之前的看法,也只是猜测而已,只是猜测。

    其实他的恋情,和自己的恋情是一样的,或许都是凑合。只是两个单身的人,拼在一起的组合。与爱无关。只是哪一天,哪一个人真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之后,便可以勇敢的追求,而另一个便可以离开。她说,苏锐,我祝福你,祝你幸福。再后来她也离开了那个小区,离开了那个阳台。她想,是不是,有一天我们能够相遇?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巧合。